第五章    緣燼

　　昆侖山百花開放了。

　　王母獨自散著步，欣賞著姹紫嫣紅的花朵，她伸手去撫摸一枝薔薇，卻不慎被扎了手。

　　她皺皺眉頭，看著被扎的手指，神是不會流血的，她卻覺得有些鮮紅。

　　感到身后有人走近，她也不回頭，淡淡問：“怎樣？”

　　那人亦淡淡回答，只是淡淡的語氣里隱藏著莫大的悲痛和莫名的憤恨：“周王已死，宜臼已經攻占了鎬京城，但是他已經心不在帝位，周室已衰。”

　　王母點點頭。

　　“另外，”那人強行壓制著什么，“褒姒死了。”

　　王母轉過身，青鳥悲憤的面孔映入眼簾。

　　“從長城跳下，粉身碎骨。”青鳥一字一頓。

　　王母看著青鳥，伸手理了理她的衣衫：“難過嗎？還是愧疚？”

　　青鳥抬起頭看著王母。

　　王母卻轉過身去繼續欣賞百花，揮手示意她下去，道：“從今日起，青鳥一族位列神界。恭喜你，你現在是神了。”

　　青鳥一震。

　　她是神了？

　　“別忘了你只是只鳥！”

　　紫凰曾經的話在她耳邊響起，她輕輕閉上眼，想起紫凰可愛的笑臉和藍鳳瀟灑的身影，她再也不能與他們在赤水畔嬉戲游玩了，她再也看不見他們了。

　　難過嗎？還是愧疚？

　　出賣摯友換來的神位，她拿得辛苦，拿得血腥。

　　“青鳥多謝娘娘。”

　　王母似乎是累了，揮揮手：“下去吧。”

　　青鳥正要離開，又聽得王母在身后補了一句：“鳳凰一族，亦位列神界。”

　　她冷冷一笑。

　　誰說昆侖就是與世無爭的神仙之地？這里的詭計，足以傾覆天地。

　　這里失去的事物，也不會再回來。

　　她漸漸隱沒在昆侖深處。

　　王母把玩著那枝薔薇，她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年少的時候，當然，神是不會老的，然而神的心是會老的。

　　那時候她的心還很年輕，她是天帝的妹妹，是昆侖之主，她所受的寵愛來自天地萬物，她什么都不缺。

　　然而當她看見那個擅自闖入昆侖地域的年輕男子時，她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眼淺，她還沒有體驗過人世間最美好的愛情，怎么能說什么都不缺呢？

　　她主動幫那男子找到出路，并且領他上了昆侖。

　　他是第一個登上昆侖的凡人。

　　他告訴她，他是人間的帝王，叫姬滿，很久以后，她曾聽凡人稱呼他為“周穆王”。

　　她不懂人世間的規矩教條，她只是歡喜和他一起，日夜相對，帶著好奇但是欣喜的心情去完成人間所說的愛情的一切步驟。

　　她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后來他要離開，他對她說，他的江山需要他回去，要她等他三年，三年之后，必定回來。

　　她當然相信他，那可是她的愛人。

　　然而三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五十年過去了，直到他死去，也沒有再踏足昆侖。

　　她就這樣在日夜的遙望與期盼中，心漸漸老去，并且永遠不能再活過來。

　　你的江山需要你，那我就滅掉你的江山！

　　王母狠狠折斷那枝薔薇，花朵火紅的汁液流到她的手上，看上去是觸目驚心的紅色，就像鮮血一般。

　　昆侖神界，巋然萬年，然而萬年滄桑已足以使它改變面貌。

　　神又如何？

　　公元前770年，太子宜臼受諸侯擁戴，在申即位，是為平王。

　　都城東遷至洛邑，史稱東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