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不,現在應該叫申妃了,孤單地躺在冷宮的地板上,她的旁邊,是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她想看清害她的人,但是她只能看見黑暗;她想叫,可是她叫不出聲;她想逃,可是她邁不開腿;她想抓住什么,可是伸不出手。
她沒有了眼睛和舌頭,手腳經脈已被挑斷。
從此后,她無法說話無法書寫無法行走,即使她有天大的冤情,她都無法讓別人得知,即使她有刻骨的仇恨,她也無法訴諸于人,甚至連怒目而視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而這一切,都是她旁邊的幾個黑衣人做的,做得干凈利落、不留痕跡,甚至沒有給她叫喊的機會。
她流出了淚水,混著眼眶里的黑血灑滿一地。
“王后娘娘請見諒了,我們都是奉命執行?!币粋€黑衣人冷冷道。
這深深后宮,還能有誰會下這樣狠毒的命令?她只是不懂得,那個女人怎會對她有著這樣深切的仇恨,甚至在她已經完全沒有威脅力之后還要趕盡殺絕!
是趕盡殺絕,這樣活著,只會想死而不得。
“在臨走之前,主子要我們傳給娘娘一句話,”還是那個黑衣人,他示意幾人抬起申妃之后,補充道,“主子說,娘娘若是不明白今日之禍,就好好想想十幾年前那場‘獵鳳’。”
獵鳳?
申妃渾身的劇痛已經讓她的思緒有些游離,她努力去想象那場在后宮花園的行動,那時,她還是大王的寵愛,她聽說鎬京有鳳凰現身,就想要一件由鳳凰羽毛編織的羽衣,然后大王在后宮設下陷阱要捕捉兩只鳳凰,一藍一紫,但是只捉到了那只藍色的,后來做成了她最為得意的衣衫。而那只紫色的,逃走了。
紫色?她眼前出現了褒姒那永遠不變的一身紫衣,她還曾經嫉妒過大王把那高貴的顏色專屬那**一人。
獵鳳?逃走?紫色?
申妃一陣痙攣——難道……
她突然明白了褒姒為何一直不笑,明白了為何寵冠后宮依然冷若冰霜,明白了她為何對自己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仇恨。
她真的是妖孽?。?/p>
她想大喊,卻出不了聲,只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那黑衣人揮揮手,她便被抬了出去,她感到初春依然料峭的寒風從頭頂灌下,曉得已經出了冷宮。
但是她不知道這是往何處去的路,是去往黃泉嗎?
“褒姒是亡國妖孽啊!”她在心里大聲吶喊,血淚一滴一滴從眼眶落下。
“母后一定能救出來嗎?”
深夜一群陌生人闖入他的寢宮,他原本以為是父親派來殺他的人,這一群人卻跪在他的面前,向他怒斥周王的種種荒唐行為,他們告訴他,他們是太子派。
“我們已打點好宮內外一切,將太子殿下和王后娘娘平安送出宮去,一路保護你們前往申國。”
申國,那是他外祖父的領國,是他母親的父親。
他就這樣跟隨這群義士逃出了寢宮,現在他們聚集在宮門口等候營救王后的人會合??词貙m門的侍衛都已被買通,嚴陣以待著。
“太子放心,我們拼死也會救出王后娘娘?!睘槭滓蝗私j腮大胡,拱手回答。
“這次宜臼若能與母親順利逃生,日后必將報答眾位義士!”宜臼看著眼前的眾人很是感激。
“太子莫說這樣的話,周王無道,只要太子能夠在回到申國之后起兵,我們幾人雖死無憾,只要百姓平安。”絡腮胡懇切地說。
宜臼堅定地點點頭。
“頭領,營救王后的人到了?!币粋€望風的人回來了,他的身后跟著一群黑衣人,還有被抬著的,已經昏死過去的申妃。
“母后!”
宜臼看到眼前的母親大驚失色,黑洞洞的眼眶已經沒有了明亮的眼珠,嘴角的鮮血觸目驚心,而當他去撫摸母親的手時,才感到那曾經纖細的巧手已經軟弱無骨——她的經脈全斷了。
“這是怎么回事?”絡腮胡沉聲問道。
黑衣人們齊齊跪倒:“太子恕罪,我們幾人已經盡力營救王后娘娘,可惜……我們見到娘娘時,她已經被周王和褒姒的人下了毒手。”
“真是狠毒婦人,真是昏君!”絡腮胡大罵道。
宜臼輕輕撫摸申妃的面龐,淚如雨下,他喃喃說著,像對申妃又像自言自語:“母后,我一定為你報仇!”
如果說之前對于義士們的許諾是一種信譽的話,現在的這句承諾就是一種責任,對于周王的最后一絲情意已經完全消失,他現在想見到的,只有周王和褒姒的尸體!
絡腮胡看看天色已經快要泛白,湊上前道:“太子殿下,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王后娘娘的仇一定要報,前提是你們必須平安到達申國,我們動作必須快,沒有時間耽誤了?!?/p>
宜臼不經意地揚袖,擦干眼角的淚水,轉過身,看著眼前這群人,緩緩跪倒:“宜臼多謝各位義士,宜臼在此發誓,必將不負眾位的厚望!”
朱漆的大門緩緩打開,月光如水,灑滿了宮外荒涼的街道,也灑在那輛馬車之上,宜臼護著母親上了馬車,車夫也不說話,一鞭抽過去,馬兒便瘋狂地奔跑起來。
宜臼看著越來越遠的王宮,突然覺得它好像一座巨大的漩渦,把自己的命運攪得支離破碎,然而這樣的感覺又這樣熟悉,好像多年以前曾經經歷過同樣的感覺一般。
難道真的是宿命?
然后他看到那扇熟悉的大門緩緩關上,把他隔在了千里之外。
不是永遠,我還會回來。
宜臼看不到的,是大門關上之后的一切。
“事情做得怎么樣?”褒姒身著王后服飾,坐在黑暗之中,依然散發出難掩的美麗和風韻,而在她的面前,跪著的正是剛剛送走宜臼的“義士”們。
“回娘娘,太子和申妃都已送走,沿途會有專人保護,不出半月就能到達申國?!边€是那個絡腮胡,此時卻是完全相反的身份。
“申妃呢?”
“已經按娘娘所示處理?!?/p>
“太子反應如何?”
“正如娘娘所料?!?/p>
她輕輕舒了口氣,閉上眼睛。她真的很難想象宜臼發怒的樣子,前世她沒有機會讓他發怒,今生又不能看到。
“做得很好,”重新張開眼睛,她注視著底下的人,“來人,帶他們去領賞?!?/p>
“多謝娘娘!”
一群人有些興奮地離開了,他們冒著死罪的危險,就是看上了這位新王后的地位,知道這一票決不會少賺。
“處理了他們,我不想聽見任何閑言碎語。”等那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褒姒冷冷對身邊的侍女說道,侍女略微點點頭,便跟了出去。
褒姒有一種全身虛脫的感覺,她站起身,立在窗旁,看著窗外如水的月光和潑墨的夜色出了神。
你絕對想不到我做了些什么吧,我的手上已經沾滿血腥,洗都洗不凈。
她緩緩看向申國的方向,眼神疲憊而冷靜,帶著隱藏的渴望。
我已經做完了一切我所能做的,這一場仇恨,我們還是要一起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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