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之后的幾天我沒再見到訂巧克力的帥哥，也沒接到他的電話。方晴和蒙牛相繼回來，而十一就這么過去了。沒有驚喜，沒有期待，有的是等著我們的十二月的六級考試。除了蒙牛在大一就早早通過，我們三個都開始準備。方晴窩在宿舍練聽力，思思的戰略是泡圖書館，而我，累的時候就在宿舍搗亂，不累的話就去圖書館找思思一起做真題然后取笑誰錯的更多，不過大部分的情況還是我拿著六級紅皮書在巧克力店里搖頭晃腦。

　　需要說明一下，思思這貨大一一年英語課上除了睡覺就是玩手機，導致現在還在奮斗四級，連輔修申請資格都沒有。我們三個時常點著她的腦門數落：“你丫再考不過，以后我們上輔修的時候你就自己在宿舍里傻睡吧！”

　　她死撐面子地翻白眼：“一周有三天都要輔到晚上九點，有什么好。”

　　“死鴨子嘴硬，趕緊過吧你！”

　　我們三個商量一下，最終決定都選會計，不是喜歡，是為了虛榮，C大最牛的專業就是會計。思思信誓旦旦地表示這次拿下四級之后也會選會計，讓我覺得這很有可能是一條茫茫不歸路。下個學期就沒那么閑了，每周一三五要輔修到九點，周六下午還要耗在選修課上，巧克力店應該保不住了。拜托，帥哥還沒有找我呢，我怎么能走！想到這兒，我早來晚走，隨時保持淑女模樣，之后連續好幾天都沒遲到過。

　　皇天不負有心人啊。那日我正對著一堆長相極為相似的單詞找不同時，進來一個人，帶著醉人味道，似是而非的熟悉的味道。

　　“您好，歡迎光臨。”

　　“小姐，又是你呀。”

　　到底是不一樣的啊，眼前的人笑起來并不是記憶里那么耀眼。

　　“咦？你在上學？”他從小圓桌上拿起我的詞匯書。

　　“是啊。您還買禮盒嗎？”我禮貌地給他一個招牌似的微笑。

　　“這次不了，只是來看看?！?/p>

　　只是來看看……嗎？看人還是看景？曾經有那樣一個男孩子，哭成個淚人卻說只是順路來看看。

　　“謝謝您……的光臨。”

　　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識趣地離開，長長的睫毛輕輕掃過我的心。

　　“他叫什么??？你認識？”小慧湊上來問。

　　算認識嗎？我為他包裝了不知要送誰的禮盒，他付給我兩百塊。我好好地打扮，等來一句“來看看”。這樣算認識嗎？他的名字——不能知道也不用知道。

　　不用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現在生活在哪個城市。

　　不用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人海之中卻似曾相識。

　　有沒有愛你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不認識。”

　　多可笑，想象過各種與你相遇的情形，到頭來自己能做的，卻只此而已。他只是個讓我賺錢的顧客，不能逗我笑惹我哭。他不是他，只此而已。

　　他走之后我無心工作，把晚上的活交給小慧忙去了。單詞也背不下去，索性拿出本子來記日記：十月十七日，黃昏晴。第二次相見，盼心動，卻不能。

　　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換來期望，期望帶來失望的惡性循環。

　　短暫的總是浪漫，漫長總會不滿，燒完美好青春換一個老伴。

　　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

　　我看著他買過的那個金色方形禮盒，輕輕哼唱，然后把寫了字的一頁紙撕下，揉皺，再揉爛，握在手里攥到手心出汗。

　　只是再多遍的單曲循環，也沒唱出個答案——愛情不停站，想開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任何一處都可以是中轉站，看過這一處的天，然后回到最初的車廂。我像是個旅客，有目的，沒有目的地，踏上一列車，名為季欣然，從此其他再也稱不上風景。

　　晚上閉店盤貨的時候總算錯數，小慧打趣說我被帥哥迷得神魂顛倒，我笑說是啊，春心蕩漾了呢。和她告別后渾渾噩噩地騎回宿舍，路上差點和一個醉漢撞到，他罵罵咧咧搖搖晃晃，我心不在焉無精打采，看他沒什么事，我欠個腰一用力就騎遠了，不想和他糾扯。

　　進了屋，赫然發現三雙閃著期待的眼睛背后有什么動機。我把包一甩，開始爬床：“別翻我包啊，今天可沒帶巧克力回來。”

　　“你當我們真是吃貨啊！”蒙牛叫喚著。

　　“難道不是？”我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前兩天搜刮零食的熊樣。

　　“你別打岔，今天有人找你?！彼妓家荒_踩在我椅子上，一手抓著床上的護欄，只把一顆爆炸頭塞進我的視線里。

　　“招魂啊你。多新鮮啊，我不是天天有人找天天都在忙嘛。”我說著開始揉思思本來就亂糟糟的頭發，她像吃了搖頭丸一樣邊搖腦袋邊逃離我的魔爪。

　　“這男的打到宿舍來，可能不知道你手機號。”方晴也仰著頭，這個姿勢讓我頓覺自己高高在上，真爽。

　　我耷拉著眼皮，帶著一臉母儀天下的神情高傲地問：“有說是誰嗎？”

　　“沒有，咱宿舍不是沒來顯嘛，他就只把手機號留下了?！泵膳Ｉ熘绷烁觳策f給我，哈哈，小矮個子。

　　我打開紙條看見一串數字，以及三張寫著“快如實招來”的八卦臉。

　　“嗨，高中同學?！北蠜]有，舞臺散場，觀眾席頓時成空。

　　“哎？你不洗臉??？！”沒挖到八卦的三個人這才注意到我。

　　“不洗！”

　　“豬！”

　　我哼唧一聲翻個身，心想豬有什么不好？豬才好呢，會吃就行了，而且吃得越多越討主人歡心。什么都不用想，還會有人做好玩的豬豬玩偶、唱可愛的豬之歌。就算死了，還能喂飽一大群人，做成豬頭肉、豬排骨、豬耳朵、豬蹄等等各式各樣的好吃的，多么充實有意義的一生。比你們這些人類強多了，哼，豬最好了！

　　是啊，豬最好了。尤其是作為一種昵稱的時候，尤其是那串數字的主人柔聲說“你是小豬”的時候。

　　你是怎么找到宿舍電話的？應該比我的電話要難打聽吧，為什么要這樣大費周章？如果你堅持，園子不會不告訴你，你這樣，是要讓我感動還是讓我無從拒絕？消失了一年多，現在卻要通過不相干的人來聯系。

　　季欣然，你終于要來找我了嗎，竟連名字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