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們在一家小酒店里喝酒。五十度老龍口。一人一瓶。
我本不想喝酒,更不想喝醉。但是,經不住大賈的動員,我就半推半就了,最后就大呼大叫了。
我們談軍校里的笑話,誰追女孩子成功了,抱得美人歸;誰失敗了,騎飛機坐火箭也沒追上,結果現在還在后悔,腸子都悔青了;誰只知道討好學員隊領導,結果一個朋友也沒交下,孤家寡人地離開了軍校,如同霜打的茄子;誰暗戀一個女孩,晚上說夢話都念叨著女孩的名字,直到人家都結婚生子黃瓜菜都涼了也沒勇氣說出來。
何必臉紅脖子粗地說,我真的很想唐妮兒。我的初吻,我的所有激情都給她了。想當年,第一次和唐妮兒接吻,我心跳個不停,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大腦都缺氧,半個腦瓜子都痛。
在醉意朦朧間,何必又開始了回憶。
在與唐妮兒確立戀愛關系后,何必就憋足一股勁兒,一定要闖出條路來。從新兵連、基層連隊、軍校再到三團,他是這批兵中最吃苦最出色的。每天晚上,他總是把打掃廁所的工具偷偷藏起來,一大早兒就起來打掃廁所,在領導起床時,一出來就能看到他在走廊里掄圓拖把賣力干活。他是同批兵中第一個當班長的,第一個入黨的,每一個考上軍校的。當他軍校畢業回到三團時,已是響當當的軍官。他終于可以挺胸抬頭神龍活現地回到老家去看唐妮兒。
沒想到回到家時,何必的老娘又不愿意了。她說結婚要講門當戶對,我兒子現在可是堂堂一名軍官,是國家干部,是吃皇糧的,唐妮兒不過是名村姑;我兒子是軍校畢業,唐妮兒只是高中畢業,這也太不般配了。何必又是向老娘哭述,在軍隊拼搏奮斗好幾年,就是為了能娶上唐妮兒。
老娘罵道:“沒骨氣的東西,你忘了她家當年怎么看不上我們家,嫌我們窮,嫌你笨。現在我們好了,他們又上趕著了。(注:東北話,就是主動的意思!)不行,絕對不行。”
何必動搖了。從小他就是個孝子,一向對老娘的話言聽計從。
在何必陷入情感危機時,他遇到了一個扭轉乾坤的關鍵性的人物,很不好意思,這個人就是我,大原。我在何必與唐妮兒的愛情受阻時,起到了鐵肩擔重任中流砥柱扶大廈之即倒的作用。我苦口婆心引經據典,從梁山伯與祝英臺到羅密歐與朱麗葉,最后是現身說法,大談人生的短暫歲月無常姻緣難求。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遠離老娘的干擾后,何必在我的大肆鼓吹慫恿之下,終于又倒向了唐妮兒一方。
那是一個午夜,我終于接到了何必的指令:唐妮兒來隊了,接站!由于太晚了,不愿驚動領導,我和何必騎兩輛自行車,輪流駝著唐妮兒回到部隊。那晚,我們往返騎了六十公里路,雖然大家都很累,但何必把媳婦盼來了,心情大好,我們一路歡笑一路歌唱。
回到單身宿舍,我主動到臺位值夜班了,這樣可給何必和唐妮兒創造條件,讓他們睡在一起。據何必后來跟我講,當晚,他們就把大事兒干了,干柴遇烈火,火借風勢風借火威,翻江倒海折騰到了天明。
第二天,何必一改往日瞻前顧后左顧右盼躑躇不前的毛病,發揚一不作二不休“搬不倒葫蘆灑不了油”的作風,乘勝追擊,辦好了結婚所有的手續,開始了有照駕駛的幸福生活。
婚禮是在部隊食堂里搞的。哥們兒幾個湊份子,張羅了些酒菜。喝到高潮,必須是請新娘子新郎官對唱。新娘子很大方,有板有眼很認真,新郎漲得大紅臉,吞吞吐吐吱吱唔唔。最后是送新娘新郎入洞房。婚車是一輛二八永久自行車。新娘坐在后座上,新郎推著車,進了家屬樓里的一個小單間。
簡陋的婚房,硬木板床,平鋪著一床新被褥;枕頭上繡著唐妮兒千針萬線繡的鴛鴦戲水圖,窗上貼著一對紅紅的喜字。
兩人欲上床休息,突然覺得床下有人吃吃地笑。何必一下子警覺起來,打開燈向床下一看,原來在床下埋伏著一個鬧洞房的小哥們兒。唐妮兒揪著那人的耳朵,將他從床底拽出來,連推帶打趕出了新房。這一鬧,兩個倒沒有了辦大事兒的興致了,總覺得門后窗根兒底下有人,兩人相擁一起,開始聊天,從小學聊到結婚。
新婚的那段日子,沒有浪漫的蜜月旅行,但那段日子是何必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何必推了一切哥們兒聚會,只要下班,就是和唐妮兒膩在一起,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一年后,唐妮兒懷孕待產。在一個深夜,何必還是用那輛二八自行車,將唐妮兒推到郊區醫院。唐妮兒不負眾望,幾經掙扎流血流汗之后給何必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何必那個高興呀,到山下走到馬三家郵局去發電報,給家里報信兒。結果回來時,一高興,他走了好遠還沒有回家,最后才發現自己走過了。
唐妮兒終于抬頭挺胸回到了何家。母因子貴,唐妮兒受到何必老爸老媽最高級別的禮遇。
何必深深地感到了幸福。這種幸福讓他陶醉,迷迷糊糊暈暈沉沉不能自拔。他認為幸福就是滿足,只有安于現狀才能品出生活的滋味兒。這種幸福感讓本來就內向的他變得有些自閉,不愿與外界接觸,一心想著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過著其樂融融的小日子小生活。
何必還在陶醉在往事的回憶中,傻笑著。我們都笑罵他太傻了,整個一個情種。人家都把事做絕,給你帶頂綠帽子了,還這樣掛念著。真是太癡情了,大個的傻瓜,都老大不少了還鬧單相思。
何必沒有惱,只是滿眼是淚
最后我們都昏天暗地如墜云霧般大醉了。
我記不得怎樣回到家,只覺得頭如同灌鉛,十分沉重。回到家,已很晚,半夜里還起來吐了好幾次。
大賈臨走還送我們每人一盆中北縣大草莓。草莓很甜,我從來沒吃過這么甜的草莓。至今已好幾年沒有看到賈了,他已離開中北縣了。但我還惦記著中北縣的大草莓,真的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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