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醫生診斷,裴榆是提前進入了老年癡呆癥的階段,他現在的心智,相當于六歲的小朋友,但卻還留有他想記住的斷斷續續的記憶。
醫生說是因為他長期以來以某些事情放不開,無法面對現實而導致心理的病態,一旦現實擺在眼前,承受不了刺激的他便選擇了逃避,所以他提前進入了大多數老年人都會進入的階段——老年癡呆。
裴雅塵也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站在為人子女的角度上講,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健康長壽,但是,這樣的結局也許對她的父親或者對她來說,都是一樣解脫,因為他的父親,跟絕大多數人不同,他清醒著,便會折磨身邊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
但是因為這樣,她也無法再隨便更換工作單位,因為,負擔一個病人,是需要穩的收入來支撐的。
穿著濕淋淋的衣服折騰了一天,搖搖晃晃的走出醫院,天已近黃昏,裴雅塵第一次覺得,夕陽原來也很耀眼,不覺伸出手來擋了擋,腳下卻不由得一滑,便倒了下去,一雙可靠的手迅速的從后面伸出來緊緊的將她摟在了懷里。
很燙,看來是發燒了,慕楓趕緊將她一把抱起又轉身奔回了醫院。
外表堅強的裴雅塵內心原來如此的脆弱,原以為她無欲無求甚至沒有感情,卻沒想到她的內心深處有著如此強烈的渴望——她也有著常人般炙熱的情感。
她淡漠,只因為她不敢奢求。
她比常人更害怕被拒絕。
因為她的傷口從來都沒有好過——
所以,她只能緊緊地縮成一團,遠離所有的人群。
原來,這就是一葉浮萍的悲哀。
慕楓為她擦拭著那順著臉夾流下來的淚水,握著她的手,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放開。
因為從此以后,他會用心去傾聽這一葉浮萍的所有,使她從此不再悲傷。
由于她經常服用抗過敏的藥,破壞了抗體,使得身體變得很脆弱,動不動就容易生病受涼,她經常咳嗽,經常感冒,對她來說,身體上的痛苦根本感覺不到痛,因為心靈上的痛已經大大的掩蓋了身體上的痛。
對她來說,生病可以多多少少減輕一些心靈上的負擔——
“你走啊,不用你管!”裴雅塵半醒半夢般的抽回了被握住的手,把臉轉到一邊。
慕楓以為她在說楚話,誰知她突然把被子一拉,蓋住了腦袋,開始歇斯底里的喊著: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走啊!”
裴雅塵覺得,她現在有如全身**裸的站在他面前,那種毫無保留的被看穿的感覺讓她恐懼,她失去了判斷力,她沒有安全感,雖然她已經沒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但是,即便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人,在恐懼面前,仍然會畏縮,因為她也是一個有血有感情的女人,她無法讓自己從這一天的所發生的事中解脫出來,至少,她現在還不能。
“雅塵,雅塵,不要這樣,你看著我,相信我,不要害怕,什么事也不會再發生的,相信我!”慕楓試著要拉開她的被子。
“不要,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只是一葉孤寂的浮萍,我只想過回我原來的生活,求你不要再來干涉我了。”裴雅塵把被子抓得緊緊的,心早已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她已經不會再去相信,她無法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墜落,因為她已不再是十八歲的少女。
慕楓的心,被絞得很痛,但是,他似乎只能放手。
明明相愛,為什么要彼此折磨?
問世間情為何物,不是直叫人生死相許嗎?為什么他的愛卻要愛得如此的艱難?
慕楓強忍著淚水,退出了病房,他問自己,他這般糾纏到底是為了什么?結果卻為什么越來越糟?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平凡的幸福,此時是多么的讓人覺得妒忌而又遙遠。
也許,這就是命運給他安排的最難的一道檻兒,他的人生,注定要在這糾糾纏纏中才能找到屬于他的平凡,在愛情面前,無論多聰明的人都成了傻瓜,在愛情面前,人人平等,無論你是偉人或凡人,比起那些平凡的人所擁有的平凡的幸福,慕楓更愿意自己是個凡人。
是的,慕楓是不平凡的,他在事業上無論有多低調,是金子的他總是會發光的,那是別人無論怎么阻擋也掩蓋不了的光芒,但由于他太執迷于他的事業,乎視了對感情方面的實踐,以至于他的愛情跟事業就像得了小兒麻痹癥的兩條腿,嚴重的不勻衡,因此在遇上遲來的感情問題的時候,他不知如何應對,一向被稱為教育界的領軍人物的他,在愛情面前,智商卻為零。
他一向只知道教育人,但不知道如何解救一個人,他一向能看穿別人的下一步動作,但唯獨無法看穿她。他的一切本領在她面前都顯得無力。
他該怎么辦?他轉身狂奔進雨夜,為什么,相煎總在縫雨時?
明明相愛,卻要推開彼此?
明明相愛,卻要如此的折磨?
春天是個多雨的季節,對于一個以旅游業為主的城市來說,這是一年之中旺季的開始,所謂煙雨綠江,那種坐在竹排上邊喝茶邊欣賞沿岸的風景是最寫意的一件事,而此刻卻沒有人有心情欣賞這滿目的青色。
豪華的油輪里,安靜得沒有一絲生氣,麥意輝站在船頭,一只手捧著哥哥的骨灰盒,另一只手慢慢的一把一把的掏出來,然后張開手掌,骨灰就這樣隨著風,漸漸的漂落到江里,他的眼里沒有悲傷,只有恨。
在他的眼里,哥哥就是父親,哥哥就是老師,哥哥就是他最崇敬的人,他二十歲便成為了世界上最年輕的心理學家,他發表了大大小小幾十篇學術論文,可是現在,卻化作了一杯塵土,最終變成江水的一部分。
這一切都是拜那個人所賜,他一定要那個人嘗到失去自己最心愛的人的痛苦。
想到這里,他那雙捧著骨灰盒的手緊得幾乎要把那個瓷器捏碎了。
show的對面開了一家新的五星級酒店,而且也是國際型的連鎖酒店,這對show來說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極大的危協,他們不僅搶走了大部分的客源,更是挖走了很大一部份優秀的管理人才和精英銷售人員,這種新酒店新血液的形象立刻引起了當地名流的注意,他們會不斷的出入那家新酒店,不斷的拿show跟它作比較,久而久之,就顯露出了很多show這種老機構的弊端,工資提不上去,就留不住人才,接不到優質的客戶,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接些中下層級別的,但掙不到什么錢,你還得拿出一個五星級應有的樣子一步一步的照標準來做,這對仍留在這個企業的員工形成了極大的壓力。
裴雅塵不擅于社交,卻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學著去應酬各種各樣的客戶,有時候每天出去吃三頓館子,連續過了三個月這樣的生活后,裴雅塵發現,腸胃每天都膩得想反胃。
慕楓覺得自己真的是很笨拙,也不會表達,明明很關心,很在意,卻不敢上前去正大光明的送她回住處,只能像這樣偷偷的等待,等待她下班,然后跟在她身后,觀察她的氣色,直到目送她上樓,然后看著那扇屬于她的窗戶亮燈了,才肯轉身離去。
桂北的天雨季比較多,天氣潮濕使得他的膝蓋又發作了,他便像這樣一瘸一拐的遠遠的跟在后面,生怕走路不穩被發現了,直到她上了樓,他才松了口氣的靠在路燈柱子上喘大氣。
可是他等了好久,卻看不到那扇窗子透出亮光,他開始有些擔心,便要求門衛開鐵門。爬上二樓,走到她住的那間房,門開著,打開燈,卻沒有人,他慌忙滿屋子的找,還是沒有人,接著,他的移動電話響了,電話那端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
“想要見你的女人,到三合路35號倉庫來,記住,只能一個人來,不許報警!”然后便干凈利落的掛掉了。
慕楓顧不得門衛的詢問,忍著膝蓋上的痛,轉身奔下樓,拖著那條腿直往電話里說的地點去,腦子卻不停的在轉動著,回想自己有沒有得罪的人,但想了一回,覺得不可能有,因為他從不與人交往過甚,也不愛與人爭,所有不可能得罪人的,但電話里的那個人對他的事似乎很了解,也非常清楚,裴雅塵對他來說份量有多重,對方既然能夠知道等在這里綁她,說明對方不僅把他查得清清楚楚,而且跟蹤他來過這里,想到這里他就萬分的痛恨自己,一向自視警覺性高過警察的他竟然沒有發覺自己一直被人跟蹤。
現在是深夜十二點,敵暗我明,孤軍深入,慕楓已顧不得有什么后果,他沒有選擇,他只能去。
也許,在愛情面前,他只是個逃兵,但在危險面前,他卻絕不是一個逃兵。
三合路是一片偏僻的廢舊廠房,那里離市區有一定的距離,在綠江的下游,慕楓走到指定的地點,推開門,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剛要出聲便被后面一棍子打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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