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說完,慕楓良久無語,他蹲在地上,雙手用力的扯著兩邊的頭發,他不知道,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在裴雅塵心理會造成如此大的影響,他以為沒有人可以在她的心里停留,他以為他的一次又一次的找上門只會讓她對無理糾纏感到困擾,他以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而已。
都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為了那該死的男人自尊和莫名奇妙的自知之明而退縮!
雅塵,他的雅塵——
慕楓在心理吶喊著,不斷的敲擊著自己的腦袋。
冬日的陽光已經沒有那般毒辣,而且姍姍來遲的爬上這間不足一米見寬的小窗臺,裴雅塵懶懶的從床上坐起,覺得腦袋生疼,雖然喝酒前都有喝醒酒藥和抗過敏的藥,但醒來還是覺得異常的難受。
“裴雅塵,你出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臭丫頭,你出來!長大了翅膀硬了,不用管自己的父親死活了是不是?”這個聲音像往常一樣又不厭其煩的響起來了。
裴雅塵起身關上窗,靠在墻上,閉了眼,心想,這就是她的正常生活。
“大家聽著啊,二樓住著的這個人就是我女兒,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兒,竟然不顧年邁的父親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為的只是每天出入社交場所,夜不歸宿,會情人更方便啊,房東主我勸你還是不要收留這樣的人比較好,大家快來聽聽,老漢我真的苦啊——”那聲音越說越顯得老態龍鐘,明明才不到五十歲。
是的,裴榆還沒到五十歲,他結婚很早,不到二十一歲就做了父親,由于天生的滿頭白發,所以即便身體健朗卻經常倚老賣老,排隊買東西的時候經常插隊,說尊老愛幼是應該的,當別人插隊的時候他就會說,連老人家的隊也插,沒有公德心,大聲質問別人父母是怎么教的;上公車的時候也總是把別人趕下坐位,強迫別人給他讓位;但一旦有贈品可以領的時候,他又跑得比年輕人都快,因為他一旦跑不過,就會在后面拽別人衣服,讓別人去后面。
此刻他就先是中氣實足的喊了兩嗓子罵個過癮,到后面賣起老來了,聲音就開始拉得老長,還有點老態龍鐘的顫抖,裴雅塵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這廉價的小單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她的手也沒辦法擋住,那即便是很小但卻也能刺入耳膜的聲音。
“裴雅塵,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死丫頭,竟然不管我的死活——”說著竟哭了起來。
這幾乎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慣例戲碼。
“這位老伯,你每天在這吵鬧,會影響到別人休息的。”慕楓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打斷他的表演。
慕楓,你為什么要來,好不容易內心又回到了以前的平靜,你為什么又回來了,又再一次的來沖擊我的內心?
裴雅塵抱著頭,蹲坐在地上,把臉深深的埋進膝蓋間。
“關你什么事?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管教自己的女兒?”裴榆因被打斷而憤然抬頭瞪著他問。
“可是你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大吵大鬧,別人會告你擾民的!”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種父親,慕楓今天總算開了眼見。
“告我,那就去告好了,反正我這把年紀了也不會拿我怎么樣,況且我又沒犯大法,最多關我個三五天,我還樂得有人端給我吃端給我喝呢,哼!”裴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氣,用鼻子鄙視慕楓。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這個世界上怎么有你這種父親會這么做賤自己的女兒?”慕楓從來都不擅于吵架,此時已氣得發抖。
“呀呵,我做賤她?我讓自己的女兒回家給我養老有什么不對?喔——我明白了,原來你就是那個令她拋家棄父的野男人!”裴榆那銳利的眼睛死盯著他。
天空烏云密布,開始下起了雨。
“請你說話放尊重點!”慕楓快要被氣瘋了,他只是來講道理化解恩怨的,怎么到頭來感覺自己像是來吵架的。
“尊重?我呸!你算哪根蔥,來管我們爺倆的事,一邊去,我找我女兒!裴雅塵,你給我滾出來,你再不出來我砸門了!”說著便開始踹鐵門。
“住手,住手!我念你是長輩,不想跟你動手,可你也不要太過分了。”慕楓用力拽著他往后拖,但裴榆卻不是真的年老力衰,那股野蠻勁兒,是慕楓一個文人所擋不住的,很快他便被甩手,貼到了鐵門上,背咯著生疼。
“你們鬧夠沒有?到底要怎么樣才可以放過我?”裴雅塵忍無可忍,終于從屋里沖出來,猛地打開鐵門。
雨,越下越大,她就那樣站在雨中。
慕楓一個沒留神,摔了個正著。
“你總算出來了,走,跟我回家!”裴榆粗魯的抓住她的手臂用力的往回拽。
“我不回去,求求你放過我吧,把身份證還我!”裴雅塵用力想要掙脫他的鉗制,但是無法成功。
“還你?還你還得了,你還不立馬飛上了天?你這輩子還回來?我不白養你這么大了?不行!除非我死了!”裴榆此刻怒紅了眼,死死的拽著她就要往家走。
這什么年代了,還有人扣押身份證的?
“不會的,你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她只是想換一份工作而已,去面試新單位是需要出示證件的。
如果她要飛,又何必等到現在?
“相信你?我只信相你跟你媽一樣,身上都留著背叛的血,跟著野男人一塊跑了,我拉巴你這么大,你最起碼要讓我回本吧?”
“夠了!”裴雅塵突然像頭發了狂的獅子,一下甩脫了裴榆的鉗制,咆哮著:“你總我說媽背叛你,跟別人跑了,這么多年來你一直在跟我灌輸這個思想,你千方百計的詆毀她,就是為了讓我跟你一樣恨她,其實我都知道,是你,是你這個人太吝嗇,你對感情吝嗇,對生活吝嗇,對金錢更吝嗇!你總是不肯付出一點感情卻期望別人死心踏地的對你,你總是拿金錢去衡量所有的東西,也包括親情,我對你而言也只不過是二十幾年來泄憤的工具,而我的離去讓你感到心疼的也只不過是這些年來把我養大的成本而已,你敢摸著良心說你這個做父親的有愛過我這個女兒嗎?”裴雅塵拍著胸脯一步一步的逼近,同時也引來了樓上的人們的注目,但是她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今天,總有一個人要瘋狂,否則就得在沉默里滅亡。
伴隨著她的憤怒,天空劃過第一道閃電。
裴榆從來就沒見過裴雅塵這么憤怒,在他看來,裴雅塵是沒有脾氣的乖乖女,叫她回家她便回家,叫她做飯她便做飯,他什么時候見過這架勢?此刻在她的質問下不免有些心虛,不覺頻頻往后退。
“讓我來告訴你好了,不是我媽背叛了你,是你沒有好好待她,整天怕她跟別人跑了而咄咄逼人,她才無法忍受而離開的,而且是一個人離開的,而你卻總是像現在這樣找上門去吵鬧,最后弄得她不得不離開了這個城市!是你一手毀了這個家,毀了我過去二十八年的全部人生!”裴雅塵此刻幾近瘋狂,這么多年來的壓抑一下子全宣泄出來了。
雷聲大作。
裴榆下意識的用雙手抱住了腦袋。
“冷靜點,雅塵,都過去了,都會過去的。”慕楓上前從后面包住了裴雅塵。
“這就是你想要看的吧,我的陰暗面,這下你高興了,你滿意了?想笑就笑吧,所正我的存在也只是一個笑話,而你從一開始就在愚弄我這個笑話,現在還嫌我不夠丟人嗎?竟然追笑話追到我家門口來了,你這個心理分析學家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點吧?”裴雅塵笑得有些讓人發怵。
“不是,請不要這么曲解我,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也求求你不要這個樣子。”慕楓的心,像被萬箭穿心般疼痛。
“慕老師,請你放手!”良久,裴雅塵只低低的說了這句。
慕楓,我不會再為你動搖,也請你不要再來參和我的生活,我也不會再相信你!
裴雅塵想著,強忍了好久的淚水,開始泛濫。
淚滴到了慕楓環抱著她脖子的手臂上,他擅抖了一下,緩緩地松開了。
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再讓他進到里面去了。
“你胡說!我不相信,不是我,不是我,你們母女倆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為了想要背叛我而編了一大堆的謊言!狗男女,你們母女都一樣,都一樣!”裴榆幾近癡狂的念著同樣的話,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
裴榆嚇得瑟縮了一下,便開始大笑。
“你看,連老天也開始發火了,你說出這種沒有良心的話是會遭到天譴的!”裴榆跳起來伸出一根食指指著裴雅塵說完這句,閃電的光便映在了他那根手指上,他頓時崩潰了,抱頭在不足十平米的空地上轉起了圈,不停的喃喃著:“不是我,不是我!”
“爸——”裴雅塵感到不對勁,試著走上前去。
但裴榆卻仿佛沒有聽到,不停的喃喃著那兩句。
“爸,你怎么了?你看著我,我是雅塵,我是雅塵啊,爸,我不是故意要氣你的,看著我啊——”裴雅塵上前扳著他的肩膀搖晃著。
“玉芬,你沒走啊,太好了,你沒走,原來還是我好,哈哈,還是我好。”裴榆看著裴雅塵,撫摸著她的臉,傻笑著。
“送醫院吧。”也許這樣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不用你管,你走開!”裴雅塵對著他吼叫著,她也快崩潰了。
慕楓怎么會再次聽話的退去?如果是這樣,他今天就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他會用行動證明給她看,他是認真的,他不會再退縮。
他不管不顧的上前背起裴榆便往路邊走,攔了輛車便往醫院去。
裴雅塵只能無奈的跟著,這種時候,太執拗總是不太好。
滂沱的大雨,立即沖淡了他們的身影,洗涮掉了他們之前曾經停留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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