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子一天天如炊煙紛散時,對清明的感懷一年比一年深刻。孩提時,清明沒有規定為法定日子,因而不記得它是幾月幾號,也不會習慣性跟著母親去山上幫逝世的親人掃墓,燒冥錢。
在農村的風俗里,對已歸泥土仙人的緬懷一般定在了大年三十,元宵節,七月半(農歷七月十四)至于清明雖然是一直都有,但那時在我的家鄉并不流行,普及的并不廣,對它的態度也就像孩提時的我對待泥巴一樣。
但不知過了多少年,家鄉山上的野菊花,小松樹,慢慢地多了,人們突然對清明的感情深了,一種深沉便時常伴著雨季淅瀝瀝而開出花,幾滴清淚便總是啪啪地打在黃泥地上,如往昔的日子啪啪地蓋在心頭…
我是個跟著母親一路慢走去山上緬懷親人的孩子,記憶里的四座墳,四串鞭炮,十二枝香,一碟盤的三生(魚,肉,蛋),四對蠟燭,一大捆草紙或天地銀行發行的紙幣,伴著微風或雨點,點亮通往天堂的冥火,跪拜,求保佑,久久的默哀,親人的名字不知被提及了多少年,多少次,每一次的上山下山,墳墓越來越近也又越來越遠,思念越來遠也又越來越深。
我的四座墳里所藏的親人,雖彼此沒有見過面,但每年又會彼此隔著黃泥親親,我的日子像紙煙,雖分散的有點早,但記憶里的日子永遠都不會老。
那些年,常聽曾祖母的話,把上山下山的故事講給她聽,感受她夸我長大了的贊美,我是個多么乖,多么重感情的孩子。可晚來了七十年的我,總會在某天被她給拋棄,那一年,我二十,她九十,那一天十一月十一日,她丟下了我,丟下了一個沒有見她最后一面的在汽車上奔跑的我,我那彎彎的人生路最終沒有通往她一路向上的天堂路,于是,在時光的摧殘里,我帶著最深的罪孽感等待著某一天的到來。
這一天,無論學校的清明假期怎么個安排,我的學習任務多么繁重,也無論排隊等車的人怎么多,我回去的路多么堵,我堅定地告訴自己必須回去,去在某一天見我的曾祖母,見我家族里逝去的那些年,那些日子。
回家的路被月色給包圍了,輪子碾著公路,隱隱約約里透出的成片油菜花像養群,微風中搖搖晃晃,月色里行色匆匆。這是我第一次從外地趕回的清明假期,因而也那么習慣性伴著大巴里的悲傷曲子而頓生新愁,死死地盯著有月光的空,深深地想著此時父母的期盼。
由于我得在清明下午返回學校的原因,我便和家人提意提前一天去山上掃墓。被提前的日子,并沒有像往年總清明雨上,這一天,格外的晴朗,東風中夾雜著的桃花香,時而濃烈,時而清淺,落地的追悼,以前是走著和年輕的母親上山,經幾年,便騎著摩托車載著老了很多的母親上山。母親的話比當年少了一籮筐,孩子要學會講的話才剛開始,母親可以在歲月里沉默,可孩子卻不能,孩子要記住的東西有很多,所以孩子必須學會多問多說。
孩子要牢牢記住清明是每年的四月四日,孩子得記住自己要掃的墳會越來越多,孩子不能像幼時一樣滿不在乎,孩子是在四月里長大的小伙,他應托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夢想,為祖上添得榮光。
紙煙可以瞬間在墳前被風吹散,可孩子對家鄉的熱愛,對親人的緬懷,對清明里要做的事,永遠都不能被名利沖淡。也就像掃墓時要保持著深沉樣,掃完墓時要把日子和思念記在泛黃的日記里,縱使煙紙吹落,人間四月也會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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