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
你還好嗎?
當(dāng)我把你出院回家的消息告訴大家時,大家都直嘆氣說沒能送你真是遺憾,你沒看見她們那眼神,幾乎是想把我吞掉才解恨……
臨近期末考試了,大家都忙得團團轉(zhuǎn),自習(xí)課上再沒人去相會周公了,只是氣氛太悶我受不了。
寒冷的冬天記得要好好保重自己,特別是雙腿不要凍著了。
12月17日是你的生日,我記得的。如果方便的話請在那天十點半等我電話,好嗎?
……
這一封信王海洋洋灑灑的寫了將近十頁。往事歷歷在目,她能夠從他凌亂的筆跡里看出他凌亂的思緒。
12月17日很快就到了。
那一天陽光燦爛。冬日的陽光如一團火,熱烈但不耀眼。光線穿過窗戶暖暖地映在墻壁上。凌雪端坐在鏡子面前,鏡中的自己臉色依舊蒼白。十八歲了!十八歲的生命應(yīng)該是蓬蓬勃勃,十八歲是成熟的象征,十八歲也應(yīng)該是生命的又一階段的新的開始。自己的十八歲又該怎樣開始呢?
一閃而過,鏡中多了一張漂亮的面孔。
“想啥呢?這么專注。”
“玲姐,沒想啥。”
“生日快樂!”凌玲從背后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放到凌雪的面前。“送你的禮物,看喜歡嗎?”
“什么啊?”
“拆開來看看啊。”
凌雪小的一層層剝開盒子的包裝。軟軟的盒底放著粉底,眉筆……是一整套的化妝品。凌雪看著凌玲,“這么多啊,要很多錢吧?”
“這你別管,我只問你喜不喜歡?”
“喜歡。當(dāng)然喜歡了。”
“那就行了,你長大了,就應(yīng)該學(xué)會打扮自己了,女孩子嘛,就是因為美麗才可愛的。”
凌雪含笑反駁“人家都說女孩子是因為可愛才美麗。”
“但我的真理是,我們因為美麗才可愛。好了別爭了,讓我這個大美容師親自替你化個生日妝吧。”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凌雪的臉在凌玲的手下一點點的生動起來。
“咋樣?我的手藝高吧。”
凌雪望著不再蒼白的臉,心情也好了很多。
然后,凌玲陪凌雪一起去學(xué)校。
學(xué)校里正在進行期末考試,整個校園里滿是學(xué)生。孩子們或蹲或跪的趴在凳子上做考題,幾位老師在監(jiān)考。凌雪與輪椅立時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孩子們用好奇的目光盯著凌雪看,凌雪窘迫的低下頭,悲哀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那幾位老師慌忙喝令學(xué)生不要走神。林山剛好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一眼看見她們兩個忙過來招呼說:“你們剛來,是接電話的吧?”
凌玲沒好氣地說:“明知故問,你的學(xué)生真是大驚小怪!”
林山抱歉地笑笑,對凌雪說:“我正要去找你呢,你那位同學(xué)說再等半個鐘頭再給你打過來。”
“謝謝你,林山哥。”凌雪禮貌地說。
“走吧,先到我的辦公室去。”林山與校長合用一個辦公室,靠墻的兩個簡陋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辦公桌上凌亂地放著課本和學(xué)生作業(yè)。
“來,你們坐。喝茶。”林山招呼著,給每人倒上一杯茶。
“你不用客氣,我們自己來就行了。你忙你的吧。”凌雪說。
“不忙。監(jiān)考老師那么多也不在乎少我一個。”
“喲。林山哥的敬業(yè)精神可真夠棒的啊!”凌玲故意說。
林山靦腆的一笑。“還不是為了陪你們嗎?”
凌雪望著滿書架的書,無限仰慕。
凌玲跳過來,“噯,雪兒,喜歡哪一本,我把它從這位哥哥的手中要過來送給你。”
凌雪笑著搖了搖頭。
“沒勁!”凌玲嘆道。隨手從書架的一角抽出一支蕭。“咦,這東西是你的吧?現(xiàn)在吹得咋樣了?來吧,吹一曲讓我們欣賞欣賞。”凌玲的語氣刁蠻,但眼神卻異常溫柔的落在林山的臉上。凌雪突然覺得凌玲的眼神好特別。
林山接過簫。“現(xiàn)在不行,會影響考試的。”
凌玲撅起了嘴巴,不再理林山。轉(zhuǎn)到凌雪面前。“雪兒,我們倆玩,不理他!”
林山笑著搖頭“等考完試,我吹上一天給你聽,還不行嗎?”
在一堆作業(yè)本下,凌雪看到了一個書角,好奇地抽出來。“《簡。愛》?林山哥,是你的嗎?”凌雪驚喜地問。
“對,是我的。”
“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
“那能借我看一下嗎?”凌雪很小心的問。
“沒問題,你拿去好了。”
“謝謝你。”
“哪里話。”
“就是,哪里話,這是他這個當(dāng)大哥的應(yīng)該做的。”
“你這個玲妮子就是嘴巴不饒人,以后誰要做你的男朋友那可就命苦了!”
凌玲跑過去打了林山一拳。“你咒我,可惡!我以后一定找回來一個帥哥給你看看。”
電話鈴響了。所有的人都知趣的離開。弄得凌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凌雪拎起話筒,手竟莫名的顫抖了。
“喂,你是凌雪嗎?”
“我是,王海。你好!”
“生日快樂!”
“謝謝。”
……
他們就這樣一問一答地交談著,彼此的語氣中都有掩飾不住的傷感。后來,王海講起校園的事時,彼此的心情才有所好轉(zhuǎn)。那青青校園的氣息讓他們感覺又回到了從前。
最后,王海突然用深情的口吻說:“凌雪,我想你。”
凌雪愣了愣,瞬間,淚水就落了下來。“謝謝你,王海,謝謝你一直記得我。”她拼命地抑制著自己發(fā)顫的聲音。
“我們都還年輕,都需要好好努力,對嗎?”
王海的話一語雙關(guān)。
“呃。”凌雪明白過來。“你應(yīng)該把重心放在學(xué)習(xí)上,不要想我,我會好好的。”
“這句話怎么說的,好像有點不近人情啊!”
“王海,其實我——我不知道該怎樣對你說,我一直很高興能認(rèn)識你這樣一位朋友,特別是這段時間你讓我感覺到一種猶如哥哥般的溫暖。一直以來,我也很想有一個哥哥,做我的哥哥好嗎?相信做你的妹妹一定很開心,很快樂!”
王海重重地嘆了口氣,他聽出她的意思,他還能說什么呢?現(xiàn)在已不同往日,凌雪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肩膀讓她依靠,他的未來又那樣的飄渺,那樣的不可預(yù)知……
一陣難堪的沉默。王海終于說“既然是兄妹了,以后有什么事記得一定要找我這個哥哥!”
“嗯。”
掛斷電話后,凌雪的心一片空白,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可惜嗎?遺憾嗎?不不,這應(yīng)該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自己和他已是兩個世界的人,終究不會有結(jié)果。”
凌玲走進來。
凌雪回過神,忙去擦淚。
“要我咋說你呢?世上再沒有比你更傻的女孩兒了,你知道現(xiàn)在擁有一個愛自己的人有多難嗎?”凌玲責(zé)備道。
凌雪用乞憐的眼神望著凌玲“玲姐,我們回家吧!”
凌玲嘆了口氣,推起凌雪往外走。
林山追過來“你們要走了嗎?”
“是啊。”
“這本書我拿走了,過兩天就還你。”
“沒事,你盡管看。”
一路上,兩個人一句話也不說。在橋口,凌雪執(zhí)意要去奶奶的墳上。
“不行,今天是你的生日,應(yīng)該高高興興的,到了奶奶的墳上,你準(zhǔn)又要哭。”
“不會的,玲姐。”
最終,凌玲還是怮不過。
奶奶的墳依舊孤零零的,經(jīng)過幾場風(fēng)雨的沖冼和冬季里特別的大風(fēng),幡旗早已不復(fù)存在,墳上的土也顯得凝固了。
連日來所有的傷都化做悲酸的淚水滾落下來。
“唉唉!”凌玲直嘆氣“我說你會哭吧。”
“玲姐,我真的對不起奶奶!她老人家對我那么好,我卻一天孝都沒盡,我恨我自己,永遠(yuǎn)也不會原諒自己。”
凌玲撫著凌雪的肩“雪兒,話不能這樣說,我六奶要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會不安心的。你要真想對得起六奶就應(yīng)該好好的堅強的活著,要不然六奶不會原諒你,我們也不會原諒你。”
凌雪無助地望著凌雪,凌雪的眼睛里是滿滿的鼓勵。
二人回到家的時候,周惠梅已經(jīng)做好了飯正在炒菜。
二奶奶坐在向陽處曬太陽。方蕓正在繡花。
凌雪走近了看,不禁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幅鴛鴦戲水圖,雪白的底子,碧綠晶瑩的荷葉,粉白豐滿的荷花,一對神采奕奕的鴛鴦在粼粼清波間嬉戲.線色的調(diào)配與做工的精細(xì)使一切都栩栩如生,也展示著一個妙齡少女的匠心獨具.
"蕓妹,你的手真巧!"凌雪無限敬佩地對方蕓堅起了大拇指.
方蕓靦腆的一笑.又嫻熟地在絲絹上飛針走線.
周惠梅從廚房里走出來,邊拍著圍裙上的污漬邊說:"雪兒啊,我特意把你二奶奶和方蕓叫了過來,今兒個中午,凌玲也不許走,大家好好吃個飯,好好的把雪兒身上的災(zāi)性沖沖."
凌玲和方蕓到廚房里幫周惠梅,凌雪擦著桌子,心卻又很深很痛的想起王海.
飯菜很快就端上桌了.
凌雪問:"媽,我爸呢?"
"誰知道呢?別管他了,大家快吃吧!"
"嬸,再等等吧."
"是啊,再等等."二奶奶顫顫地說.
"不用等了.他這個時候不回來準(zhǔn)就是又混來了飯."
"咦,嬸真會說話,說我叔在外面混飯吃."凌玲笑道.
"可不是嘛,他這個人啊,家里做好了飯他不吃,專愛在外面混!"
"唉,你應(yīng)該勸勸他,年歲大了,脾氣也該息息了."二奶奶說.
"也不是沒勸過,可咋能勸得住呢?"
凌雪埋著頭吃飯,掩飾著眼里的淚水.方蕓撲閃著美麗的眼睛,看著這個人的臉,又望望那個人的臉.
凌玲看氣氛不對,忙岔開話題."嬸,雪兒出生的時候是不是下雪了,所以才叫雪兒."
"對呀!"周惠梅停下筷子,完全沉浸在回憶里."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天氣比現(xiàn)在冷多了,雪兒出生的時候凍得都不會哭了.她爸說,這妮子難活.是她奶奶把她揣在懷里暖活的."
凌雪的淚大滴大滴的掉在飯碗里.她再也難以抑制自己.奶奶給予了她那么多,她卻什么也沒為奶奶做過."
周惠梅自知失言,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知該再說什么.這一聲唉嘆卻讓凌雪的心里更加難受,她知道自己的眼淚會讓大家難過,可是她真的無法抗拒心里的悲痛,她好想退到無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凌玲沒料到事情會這樣.推過凌雪的飯碗讓周惠梅再去盛些來.周惠梅走出去也落了淚.
凌玲握起凌雪的手"今天真的不能哭,知道嗎?"
凌雪狠狠地咬著嘴唇,牽起唇角勉強一笑.
一頓飯終于吃完了.
以后的話題凌雪聽得出在歡聲笑語中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回避著使她敏感的問題,凌雪感動又歉疚,她告訴自己以后怎么也不能在大家面前哭了.
夕陽西下,望著大家一個個離去的背影,望著母親又開始忙碌,凌雪退回自己的房間,熟悉的憂傷再次悵滿心頭.當(dāng)眼睛跌落面頰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一顫.十八歲了呀!人生能有幾個十八歲呢?這樣流淚要到多久?十九歲?二十歲?整個青春嗎?整個青春都要在淚水中度過嗎?不!不能這樣下去啊!可是,可是未來的路該怎樣走呢?再想想,再想想……曾經(jīng)的豪情壯志呢?曾經(jīng)的美麗夢想呢?自己的角色不過只是轉(zhuǎn)變了一下,從健康人到殘疾人這樣的轉(zhuǎn)變確實難以接受,可生命還在,青春還在,青春還是自己的,沒有理由不好好的把握,沒有理由不去努力!張海迪,海倫凱勒她們的苦難比自己更重,可是她們的青春卻更加美麗,生命也顯得豐滿而輝煌!靠的是什么?眼淚嗎?不是!是面對苦難的不甘屈服和對生活的執(zhí)著追求!
想來,王海當(dāng)初送自己<;輪椅上的夢>時也是希望自己明白這個道理.她的心里不禁暖暖的.那么多愛自己的人,是不能讓他們失望的.
凌雪翻開塵封已久的日記,在嶄新的一頁上認(rèn)真地寫下:讓生命從今天開始吧!
吃罷晚飯的時候,凌建忠來了.
“伯,你坐.”凌雪親熱地招呼.從小她就很尊敬這位大伯,現(xiàn)在更多添了許多的親切.
“好,好,好.”凌建忠也親熱地說.滿面笑容.繼而轉(zhuǎn)問周惠梅,我老弟呢?
“還沒回來哩.”
凌建忠抿了一口周惠梅遞過來的茶.咋還沒回來呢?
"別說他了,我管不了他也不想管!"周惠梅的語氣有掩飾不住的厭惡.
"建-呃,大哥."周惠梅別扭地叫了一聲,臉竟泛起了紅暈,興虧有燈光掩飾.她下意識地去看凌雪,那眼神極怕被發(fā)現(xiàn)什么.凌雪正低著頭根本沒有在意她這一莫名的變化.
"咋,有啥事兒?"凌建忠盯著她看.
"我是想問問你,我那次跟你說的那件事兒咋樣了?"
"哪件事?"
"就是接種老二家的地啊."
凌雪抬頭看著母親"媽,咱家不是已經(jīng)有十來畝地了嗎?"
“那咋行?咱家出了這么多事,借了那么多錢,不多種點兒地有啥指望呢?”
凌雪重又低下頭,心頭如壓了一塊石頭.
凌建忠點上一支煙"可也不能一口吃個胖子啊!帳是要還的,身體也是得保重好啊,老二家的地有七畝多,建年他又老不在家,那十來畝地就夠你受的,再加上七畝多你是不想要命了吧!"
"我-"周惠梅看著凌雪凝重的眼神欲言又止.凌建忠也使著眼色不讓她再說.
又坐了一會兒,凌建忠走了.
周惠梅去閂門.
凌雪回到自己的房間準(zhǔn)備睡覺.她用手搬著動了動右腿,母親還沒有進來抱她上床,她突然想,我何不自己--這一大膽的想法地冒出來先把她嚇了一跳,但馬上便是新奇的興奮.我要自己試試看,如果母親看到我自個兒上床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凌雪將輪椅推到離床近得不能再近了,閘好輪椅,然后試了試床與輪椅之間的距離,還可以.她拿掉蓋在腿上的厚毛巾,一只手撐著床,另一只手扶著輪椅,右腿只稍稍地用了一下力整個人便轉(zhuǎn)坐到了床上.坐在床上的她好開心,好興奮,沒想到這么容易!以后再也不用母親來回抱了!
周惠梅走進來,驚愕地問:"雪兒,你--?"
“媽,我自己上來了!”
周惠梅臉色嚇得煞白,奔過來撫著她還纏滿紗布的左腿說:“沒事吧?”
凌雪笑著說:“沒事的,醫(yī)生不也說要注意鍛煉嗎?”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鍛煉還不到時候呢!"
"十月初一,現(xiàn)在是十二月十七日,已經(jīng)七十七天."
"聽話,先別動,等開春了暖和了你再好好的鍛煉。”
門外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
"是我爸回來吧?"凌雪說。
周惠梅去開門。凌建年又是醉醺醺的.
凌雪正準(zhǔn)備脫衣服,凌建年猛地推開門,依在門框上狠狠地看著凌雪。凌雪一陣顫栗,怯怯地叫了一聲“爸。”
凌建年趔趄著走近凌雪,歷聲道:“我不是你爸,別叫我爸.”
周惠梅鎖好門追進來"建年,你說啥呢!快睡覺去."
"你別多嘴,我有話跟這個死妮子說."
凌雪驚恐地望著父親.
"我問你,你爸我究竟哪一點對不住你了?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學(xué),你出車禍了,我東挪西借的把老臉都丟盡了!你倒好,賣負(fù)我說不像個父親,你究竟有沒有良心啊?"
恐懼,委屈,莫明其妙占據(jù)了凌雪的心.她瞪大著眼睛望著步步緊逼自己的父親.
周惠梅拽著凌建年."走,你跟我走.你知不知道你都在說些啥話啊!"
"別拽我,你娘兒倆都不是好東西."凌建年的語氣是那樣的冷酷.他猛地將周惠梅推了個趔趄,反正狠狠的摑了凌雪一耳光.
那一巴掌好重!好痛!
凌雪一陣眩暈,栽倒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
周惠梅跑過來,哭著抱緊凌雪.
凌雪緩緩地抬起頭,淚如雨下,白皙的面頰上五個手指印像拓印上一樣清淅.深深的悲痛占據(jù)了長久以來對父親的恐懼。她顫抖著一字一頓的說:"爸,我從來都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說過你一句壞話!從來都沒有!至于欠你的錢以后我一定會還你!"
凌建年沒有想到,他打了女兒,女兒不僅沒有像小時候那樣害怕,反倒振振有詞地對他說了這么多話!他稍稍地楞了一下,旋即,更加暴跳"呵,你倒厲害了啊!有本事你給我滾,以后別再回來!"
這句話如萬把利箭刺透凌雪的心.她沒有想到父親竟這樣無情!竟說出這樣的話!
周惠梅跪在凌建年的腳邊,一字一淚的哀求:“建年,求你了,不要再使性子了!你這樣說不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嗎?"
凌建年氣哼哼地走了.
周惠梅站起來,抹了把淚水,走到凌雪跟前,伸手輕輕拂過她臉上被淚水粘貼成一綹綹的頭發(fā),"雪兒,別哭了,快睡吧!"
凌雪抬起無助的眼,看著母親慈愛的流淚的眼"媽,我爸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是嗎?你們每次吵架都是因為我是嗎?為啥我不能討得我爸的歡心?媽,我還是走吧,讓我在外面自生自滅吧!"
周惠梅攬緊凌雪"傻孩子,你咋能說這樣的話呢?你是媽唯一的女兒,也是媽活著的希望,要不是你,媽早就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惠梅就跑去找凌建忠.
那是一座漂亮的樓房.白水泥外粉的墻壁潔白無暇,朱紅的鐵大門氣派豪放,高高的紅磚圍墻砌得有棱有角.
凌建忠正在側(cè)房里用煤火做飯.凌玲彎著腰在水池邊刷牙,看見周惠梅走進來,用滿是白色泡沫的嘴招呼"嬸,你先屋里坐."
"噯,玲子,你爸呢?"周惠梅笑著問。
"爸."凌玲喊道.
凌建忠封了爐子走出來."叫啥呢?哦,是弟妹來了啊,快進屋坐吧."從定后,凌建忠又問:"有啥事?"
"我--我還是想種下老二家的地."
"唉,人家現(xiàn)在都不想種地,你倒好,我說你--"凌建年突然看到周惠梅的臉色有些異樣,緩和下口氣問:"出啥事了?"
周惠梅的心涌起一陣酸楚.凌玲正好拿著毛巾走進來,便說:"玲子啊,呆會兒你吃罷飯再去看看雪兒,,昨個兒晚上,你叔打了她,她哭了一夜了."
"啥?我叔打她了?為啥啊?"
"唉!還能為啥,不就是因為他喝醉了亂發(fā)脾氣,他說雪兒買負(fù)他說他不新她……”
"我想起來了."凌建忠一跺腳說:"那次我在你家看見雪兒見了建年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后來我就對建年說讓他以后對雪兒好點,沒想到他盡往歪處想!唉!"
"嬸,我這就去了,讓雪兒一個人在家咋行呢!爸,我不吃飯了,你自己吃吧."
"那咋行."
"我不餓."凌玲說著就往外跑.
"回來,把我煮的餃子給你妹妹端些去."
"好好,你快給我裝."
周惠梅忙站起來說:"不用了,等會兒我回去給她做."
"反正我做得也多,就給她端些去吧."
凌玲端起滿滿的一碗餃子往外走."嬸,你再坐會兒,我先去了."
"噯."周惠梅望著凌玲的背影走出大門,轉(zhuǎn)回頭,痛楚的眼神里藏著堅毅."建忠,你一定要讓我把地接下來!"
"你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嘛!"凌建忠走近她,語氣異常輕柔.
"我就是要讓凌建年看看,沒有他我照樣能養(yǎng)活雪兒,照樣能活得很好."
凌建忠想擁抱面前的女人,可發(fā)現(xiàn)門還是開著的,張開的雙臂停在了半空.
凌玲推開凌雪家虛掩的大門.
凌建年剛起床,看還是冷鍋冷灶的就蹲在門口吸悶煙.看凌玲走進來,訕訕地搭話"玲子來了."
凌玲沒好氣地應(yīng)了一聲.她是那種不會掩飾自己心緒的人."叔,你咋打雪兒了?"
凌建年低下頭瞇著眼睛狠抽煙,好像自知理虧.
凌玲一扭頭進了凌雪的房間.
流了整整一夜的淚,凌雪的眼里已沒有淚水,紅腫的眼睛只呆呆地睜著.
凌玲把碗放在桌上,附在凌雪的耳邊叫:"雪兒,該起床了."隨手拉開了窗簾.
明亮的光線刺疼了凌雪的眼睛.她輕輕地閉了一下又睜開,啞著嗓子說:"玲姐,這么早."
"哪像你這個小懶蟲啊,天這么亮了還賴在被窩里."凌玲逗著凌雪."快起來,看我給你帶啥好吃的了."
"玲姐.我想睡覺."
"不行,今天說啥你也得嘗嘗我給你端的餃子.第一是因為這是你伯在集上特意買的三鮮味,第二是因為大清早我給你端來,手心靠著碗倒還暖和,手背可是被凍得像刀割一樣難受.你要不吃,可是對不起我了,你對不想我我可要生氣了."
凌雪只好坐起來。凌玲喜笑顏開。跑著給凌雪端冼涮用水.
"玲姐,我自己出去洗吧."
"不行,不行,你好好地待著,今兒個外面風(fēng)大,你不能出去."
凌雪洗完了,凌玲端過來餃子."喲,上面這幾個已經(jīng)涼了,我把它撥到一邊,你先吃下面的,你看下面的還很熱著呢!"
凌雪的心里是滿滿的感動,鼻子一酸,眼里涌滿了淚水.凌玲嚇了一跳"咋了?"
"沒啥,只是你對我太好了."
"傻妹妹,誰叫我們是姐妹呢?做姐的對妹妹關(guān)心也是應(yīng)該的.來,乖乖聽話,吃一個."凌玲舉起筷子將一個餃子送到凌雪的唇邊.
"我--"凌雪為難地望著凌玲.
凌玲一呶嘴,搶說道:"別說你不餓啊!"
凌雪只好張開嘴.咀嚼著餃子,她突然想起在醫(yī)院時王海喂自己飯時的情景,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王海的信隨著冬日的最后一場雪飛落在凌雪焦渴不安的心中.
雪兒:
現(xiàn)在好嗎?新年快樂嗎?
……
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會隨時的想起你,所以你一定要快樂,因為,這是我深的愿望.如果你不快樂的話可就是對不起我的一份真心了!……
王海的字跡異常工整,滿紙自然流露出一種如往日一樣的關(guān)愛之情,那次不愉快的談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
凌雪卻知道,他們已經(jīng)有了新的開始.這封信讓她如釋重負(fù),又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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