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我到底算什么

　　慕楓無奈的嘆了口氣，既然錢已經沒了，身上也沒什么值錢物，反正一時半會也到不了他要下車的中轉站，倒不如索性睡個夠，這樣想著反而灑脫起來。

　　幸好他經常到處去演講，所以也稱得上名聲在外，下了車到當地派出所一亮證件，借個電話還是可以的。

　　他給學校打電話，讓那邊先給他網上訂張機票好回程，校長接到電話馬上讓教務主任去辦，可是，教務主任平時就眼里容不下慕楓這粒沙子，這下逮到機會還不好好把握，他可不希望慕楓再回來搶他的風頭，憑什么他一個小小的教員就能享有這樣那樣的特殊待遇？這次就算不整死他，也得讓他在外面多受點罪，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笑出聲來。

　　按照當今網絡的速度，慕楓應該用不了半天就可以拿到機票的號碼并迅速登機返航的，但是，他在派出所卻等了兩天也等不到，派出所所長看他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不禁有點擔心，幾次問他是不是遇到麻煩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他一向不喜歡麻煩別人，這次實在是不得已才借派出所電話打回學校的，在等了兩天都沒有消息他就應該想到一定是教務主任搞的鬼，那個男人一向氣量小，總覺得他不努力卻可以得到重多的回報，就連平時說話，也會對他的發言諸多猜疑，哪怕只是“嗯”一聲，他也會想象出千百種潛臺詞，所以平時在學校，除了上課，他基本上不怎么說話，這也是為什么他到了這個歲數還沒結婚的原因，平時低調又不多話的男人是很少會引起女孩子注意的，不是因為怕引起教務主任的不滿，而是覺得很麻煩，反正都已經讓他不滿了，他也沒想過會有好好相處的一天，只不過，如果引起了教務主任那泛濫的想象力，他的耳朵不僅會很吵，還會被纏上好些天，并在工作中出現點障礙，他還想安靜的工作呢，才不想去惹上那個大麻煩，但現在看來，是他想得太單純了，他一開始就不應該打電話給學校的。

　　他笑了笑，然后拿起電話，給另一個大學同學打了電話，然后沒多久，他就收到的登機號，最后他不得不再次麻煩派出所的人把他送到機場。他應該慶幸他的重要證件一向都是跟錢分開放的，不然，他恐怕真的回不去了。

　　在歷盡千辛萬苦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他很慶幸是深夜，要不然以他這副尊容，別人真會以為是乞丐，被割得破破爛爛的大衣搭在手上，行禮箱上也滿是塵土，胡子更是幾天都沒刮，而且折騰了幾天沒睡好，眼窩深陷，臉色也蠟黃蠟黃的，連他自己照鏡子都嚇了一跳，雖然他平時不是什么干凈得走過讓人眼前為之一亮的角色，但也是一個注重形象的穩重的男人，也有好好的遵照為人師表的樣子去做，像這樣蓬頭垢面還是頭一次！

　　累死了，他只想往床上躺，要傷腦筋的還是留著明天吧，就當他還沒回來吧，反正這大半夜的，也沒有人知道他真的回來了。

　　可是，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著裴雅塵，他的大腦，在見到她之前大概不想讓他休息了。

　　當慕楓出現在裴雅塵面前的時候，是次日的早上六點，他就那樣靜靜地抱著雙臂靠在她上班必經之路的門邊，入秋的天色亮得比較晚，他的臉隱在朦朧的夜色中，微風不斷地吹拂著他的短發，而且沒有帶眼鏡，確切的說是洗涮完之后急著出門忘了戴，虧他那八百度的近視還能找到這里來。

　　裴雅塵驚訝于他的出現，也驚訝于數日不見他竟然消瘦憔悴到如此田地，她恨自己為他隨便往那一站就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她更恨自己竟然為他的憔悴而心疼，但是她很快就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同情是不能換取原諒的！

　　只愣了短短的幾秒鐘，就讓她的大腦迅速的做出判斷，并做出下一步動作——無視，她一定要無視他。

　　就在她要跨進那個門檻的瞬間，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就是你對自己不告而別的態度？”

　　他的聲音竟如此的沙啞，像一把刀一下子便劃破了裴雅塵的心口，她的唇顫抖了一下。

　　“是?！?/p>

　　“你不覺得你該解釋點什么嗎？”慕楓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抓著她手的那只手不由得緊了緊。

　　“我不覺得我需要向你解釋什么。”裴雅塵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平和。

　　“難道我對你來說什么都不算？”慕楓受傷的一把把她拉過來，雙手插在墻上，把她牢牢地圈在里面，低頭俯視她的臉，他好想從她的眼睛里讀出點什么，但是，她在躲避。

　　對上他那張近在眼前的臉的瞬間，她逃開了，他的臉色讓她心痛，他那張沒帶眼鏡的臉更增添了幾分棱角，每多看一眼都讓她悸動到無法呼吸，她怕她會崩潰在他面前。

　　“對，你什么都不算，我寧愿你在我的生命中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裴雅塵推開他的雙臂沖進了那扇門，消失在燈光灰暗處。

　　慕楓的心，猶如插了把刀，痛得讓他無法繼續站立，他甚至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內心滴血的聲音。

　　你什么都不算，我寧愿你在我的生命中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這句話不斷的在他耳邊繚繞，他笑自己癡，還擔心她，為了她，食不安寢，夜不能寐，結果只換來一句“我寧愿你在我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彪y道他慕楓就這么招人厭惡嗎？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笑起來，就這樣坐在地上背倚著墻仰天笑了起來，笑中夾著眼水，保安亭里的保安遠遠的看了半天，剛開始沒敢過來，后來有些擔心了，畢竟在他工作的地方要是出點什么事也不好，于是他就試著走過去看看。

　　“先生，你還好吧．．．．．．”

　　慕楓也不理他，盡自笑完了起身搖搖晃晃的走了。

　　很奇怪，他現在才發現自己沒戴眼鏡，漸漸展亮的天色讓他覺得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他伸手擋了擋，平生第一次覺得陽光如此的刺痛雙目，當他回過神時，一陣剌耳的剎車聲就停在他的身旁，接著便響起司機一陣恕罵：

　　“走路不長眼睛啊，往哪看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蹦綏鳠o力的牽出一絲笑容朝司機那個方向揮了揮手。

　　然后又是第二聲刺耳的剎車聲，接著是恕罵：

　　“臭小子，當馬路是你家啊，在這玩醉拳——”

　　“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對不起。”

　　然后又是第三聲，接著也是一頓臭罵。

　　瞬間這段路就被他搞得大塞車，他機械的道著歉，大腦卻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學校的，他只知道，當他戴上眼鏡，看到每一張清晰的臉都是刺目的。

　　米可今天剛好因為工作的事起了個大早，又剛好路過這里，看到了這觸目驚心的段，嚇得跳都快跳出來了，一到中午她就給裴雅塵打電話，約她出來見面。

　　裴雅塵坐在咖啡廳的一角，望著窗外出神，米可走進來一屁股坐下喉嚨干得快冒火了也顧不上喝口水便開始發問了。

　　“我今早上看到慕楓了?！?/p>

　　“嗯。”

　　“她找過你是不是？”米可看著心不在焉的裴雅塵趕緊喝了口水敗敗心理的火。

　　“你們到底談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差點撞車??？”米可終于忍不住單刀直入了。

　　“你說什么”這下裴雅塵終于把臉從窗邊調了回來，緊張的看著米可。

　　“早上可把我嚇死了，我看他就那么搖搖晃晃的橫穿馬路，而且眼鏡也沒戴，要知道他可是八百度高度近視，不戴眼鏡相當于瞎子?！泵卓伞肮具斯具恕惫嗤炅艘淮蟊箝_始說情節。

　　“然后呢？”裴雅塵的心都要糾在一起了，眼巴巴的看著眼前這個目擊者。

　　“然后他就那樣一路晃過了馬路啊，還笑得傻傻的，我看受的打擊不輕，你老實說，你到底跟他說了什么？”米可目光直射，開始審問。

　　“沒什么，就是跟他說，他對我來說什么都不算，我寧愿他從來都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就這樣啊。”裴雅塵故作輕松的說。

　　“哈？什么叫就這樣？就這樣就夠他受的了，他可不知道你在氣些什么，對他來說你很莫明其妙，尤其是之前你們還好好的，現在突然說這話，而且又不跟他挑明了話說，你這樣很折磨人耶！”米可知道，慕楓完了，他已經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可是，我沒辦法跟他挑明長談嘛，當時我快要上班了．．．．．．”那聲音說到最后連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了。

　　“借口，一切都是借口！”米可一點都不愿放過她。

　　“我沒有自信可以穩住自己再跟他多呆一秒鐘后不會崩潰，我怕我再多看他一眼，多講一句話，我的腳就會抬不動，我怕我會傾泄我所有的感情和喪失我的自尊，我怕我會無法自拔，我怕到最后我連氣的那點理由都不記得了?！迸嵫艍m不由得渾身顫抖，淚，順著臉頰滑落。

　　完了，這兩個人都完了，都已經陷入了情感的絕境而無法自拔了，只是明明相愛，卻要互相折磨，這種糾糾結結的情感還是讓他們自己卻理順的比較好，誰纏進去誰自討苦吃，米可才不想費力去管這兩個人感情的事，就讓他們去折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