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的夏天,如同東北大漢的火暴性格一樣,一般是不發火的,但一發火就是雷霆萬鈞傾盆大雨。
雨,嘩嘩地下著,粗大的雨點打在何必身上,很有力道。
何必木然地趟著沒膝的雨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眼前的一切都白茫茫的,模糊一片,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老黃,老黃!何必呼喊著,咆哮著。
老黃深深的皺紋花白的頭發仍在眼前飄舞著,往事一幕幕展現在眼前。
在管城,一個搶包劫犯,駕駛摩托車正在向東逃竄,如果進入人流密集的商業步行街,就造成更大的人員傷亡,很難對劫犯實施抓捕。
劫犯騎著哈雷大摩托,大轟油門,噴著濃煙,飛馳電掣。情極之下,何必跳上了一輛建設五鈴大摩托追了上去。
穿大街走小巷,劫犯左突右闖,越開越快;何必也越追越快。
突然,前面一輛大貨調頭,在馬路中央橫了過來。劫犯躲閃不及,摩托車一下子撞在大貨上,劫犯直接就飛出了去,重重地砸在道旁的水果攤上。
何必趕緊剎車,停住了。
劫犯抓到了,但已重傷,看來,這家伙下輩子要加入殘聯了。
劫犯的家屬,一個老太太,找到派出所,哭天喊地大哭大鬧要何必負責醫療費。
何剛來派出所,就捅了馬蜂窩,不知如何是好。說實在的,這樣的事,何必感到太委屈了。本來抓一個劫匪是一件好事,但這件好事,怎么會惹出這么大的麻煩,真是讓何必意想不到。
最后,還是老黃出面,對上級,將所有的責任都攬過來,向領導解釋是自己平時沒有帶好兵;對劫犯家屬,春風化雨,動員派出所干警湊了些錢,付了醫療費。
如果沒他出面替何必扛,何必可能早就被處分了,更談不上最后調到市刑偵大隊了。刀子嘴,豆腐心,盡管老黃嘴上總是安全第一,讓人感到消極,但關鍵時刻,他卻是真正的朋友,是親人呀!
粗大的雨點抽打在何必身上,很快渾身都淋濕了,但他仿佛渾然不知,木然的向走著。
一頂大傘遮住了他的頭頂。他一下感到了讓人心動的溫暖。
是李團長。
“咋的了,悶悶不樂的,有什么心事?”李團長關切地問。
“有一位戰友犧牲了,唉真難受呀。”
“這個我能理解。那年我十八歲,第一次上戰場。一聽到槍炮響,腿肚子轉筋,手腳都不聽使喚!陣地上和我一個車皮上朝鮮戰場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了。我開始哭,摟起這個,抱起那個,到后來,我不哭了,我要給戰友報仇!我抱起機關槍就突突。只有復仇的子彈才能讓我戰勝恐懼!讓我堅強地面對戰火焇煙血肉橫飛!說起來慚愧,我知道自己這兩下子,照好多戰友差得很遠;我是怎樣當上團長的?一個團,最后就剩下我一個了!我就是團長!我在陣地上打瘋了,不停地奔跑,投彈,射擊,臥倒。多少年了,我還能夢見犧牲的戰友。曾經在一起吃飯出操拉練的戰友,突然倒下,化成血肉模糊的尸體。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我能活著從戰場上走下來,我是戰爭的幸存者,但另一方面,我孤獨,我絕望,我也是戰爭的受害者!作為軍人,只有戰爭才能實現軍人的價值,但戰爭卻是為了贏得和平。只有和平,才能免得生靈涂炭!”
寫到這里,我百感交集,嘆了一聲,糾結呀!
人們習慣了軍人的犧牲方式,馬革裹尸戰死疆場。這種方式最有暴力美學的味道,讓人震撼,讓人血管噴張忘記所有壓抑窒息的生存環境。和平年代,軍人的犧牲卻是另一種方式,那就是封閉孤獨的生活,狹小單一的社會圈,將血性與個性的利爪與牙齒收拾起來,如同進了籠的猛獸,漸漸地失去了野性,更有點家畜了。這其實更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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