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紀幕出現在教室走廊時,正是晚自習時間。他望著我和顧天愛,笑得猖狂。
在同學們面面相覷的驚訝中,他語氣曖昧的叫著我的名字。我尷尬的走到門口時,他一把把我拉入懷里,提高幾個音調不緊不慢的嗔怪道,“寶貝。以后不要再來上晚自習了。你可是有身孕的人,要早點休息。”
他在眾目睽睽下,毫不留情的撕碎我精心編排的謊言。剎那間我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反臉去看顧天愛和同學們的反應,卻只有死一般的寂靜,等到顧天愛瘋了一般的沖上來抓住紀幕的衣領怒吼到:“你在胡說什么?葉子怎么可能會有你的孩子!?你不要在這里污蔑她的清白!”
教室里開始有人小聲議論,聲音呈逐漸擴大的趨勢發展開來。
紀幕笑得更加猖狂,漫不經心的抓住顧天愛的手,“清白?葉子夏早就和我睡過了。你不知道嗎?”
顧天愛不由分說的一拳揮上紀幕的臉,兩人在狹小的走廊上廝打起來。
第二日,我到醫務室進行尿檢,確認我懷孕的事實后,班主任惋惜道,“葉子夏。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習尖子,大有可能考入名牌大學。怎么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事?讓自己的前途毀于一旦阿!學校已經決定開除你的學籍,以后好自為之吧。”
走出校門口時,廣播里開始通報對我的開除處分。最后看一眼這所承載了我三年青春的學校,正欲轉身離開,顧天愛從遠處飛奔而來,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葉子,你要去哪里?”他左邊的眼角和臉頰微微腫起,呈現兩塊濃重的淤青。
我不忍的撇開視線,“你沒聽到嗎?我已經被開除了,不再是南川一中的學生了。”
他狠狠的拽過我肩上的書包,抑制不住的激動起來,“學校怎么能憑這些亂七八糟的謠言就開除你?這太不公平了!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辦?我們的復旦怎么辦?我去找校長,我去跟他解釋,你是清白的!”說著,他轉身往校內走。
“天愛。”我叫住他,“沒用的。”
他怔怔的盯著我,“怎么會沒用?”
“即使沒有被開除,我也不會去復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復旦。”
“那也要一起畢業啊,這是我們唯一還能一起做的事情。”
“天愛,放棄吧。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悲傷在滋生,絕望在蔓延,痛苦在咆哮。既然要離開,就徹底的與過去說再見好了。殘忍也罷,不舍也罷,終是會被碾碎在命運的齒輪里。
“是因為紀幕嗎?如果沒有他,我們之間會一直幸福吧。”
“是因為你。從救下我之后,你給我的愛就像一片沼澤。每次我想逃離,你卻讓我越陷越深,反反復復的掙扎讓我精疲力盡。你自以為是的幸福是你的,不是我!我對你的愛,早就已經消耗殆盡。紀幕的出現,只不過是讓我重新找到了愛情的色彩。”
我拿過自己的書包,跨上肩膀。準備轉身離開,他卻緊緊抓住我的手腕。
“……葉子,是我錯了。留在我身邊讓我補償你好嗎?我真的很愛你,我不能沒有你。即使做普通朋友,起碼讓我每天見你一次,讓我有勇氣有希望的活下去。算我求你……”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著揶揄道:“顧天愛,你真是好天真啊!在你心里,我應該還是高一時那個單純的樣子吧。可是,你到底了解我多少?我早就不是那個葉子夏了,至始至終我都在騙你。還記得那次模擬考嗎?我是故意不及格的,我就是要告訴你,即使不上大學我也不會跟你去復旦。”
這一定是我這輩子說過的最殘忍的話——
“我已經是被紀幕玩弄過的破鞋,現在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孩子!你還要求我留在你身邊給你戴綠帽子嗎?”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故意這樣做,就是想讓我放棄你。是吧?”他激動的抓住我的肩膀,驚恐的盯著我。
“我沒有騙你。之前刻意否認,是怕驚動學校影響學業,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我在醫務室做了尿檢,不信你可以去問班主任。”
顧天愛的手隨著話音一起落下,眼底空洞得徒留絕望。
轉身的剎那,眼淚終究還是傾瀉而出。
11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紀幕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問的那句話——“你就是葉子夏?”不過是在試探自己將要捕獲的獵物的難度系數。而我以最快的速度掉入到他的陷阱之中,成為他報復顧天愛一家人的棋子。
我和紀幕約在那家我們第一次接吻的餐廳見面。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人,只是曾經的甜蜜變成了蝕骨的憎恨。
“我被學校開除了。”
他面無表情望著我,沒有答話。
“現在你滿意了?”我冷冷的嘲諷著。
“最近身體還好嗎?”他答非所問,目光下移到我的小腹。
我的心“咯噔”一下,像被挑斷了一根沉重的弦——原來他還是在乎的。
“你認為呢?”
“葉子夏,你不用這樣。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你。偽裝冷漠不是你擅長的。”
冷笑瞬間僵在臉上,剛想開口的諷刺被他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你想把他生下來?”
“怎么?怕我以孩子為借口賴著你?”
“我知道你不會。”
“如你所愿,我會把孩子打掉。只是時間問題。”
若是肚中的這個小生命能聽到我們的談話,他該多么難過。面對面坐著的父母,卻沒有一個想要他來到這個世界。
“我不想傷害你。”他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滿白蘭地,仰頭一口猛喝下去。接著繼續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直到大半瓶白蘭地進入他的胃里。
我坐在他對面,靜靜的看著他。就在不久前,我也是這樣安靜的望著他,那時我懂得了什么是最簡單的幸福,而此刻我知道了什么是最無力的仇恨。
我伸手擋住他端起的酒杯,“別再喝了!”
他推開我的手,望著我,自嘲般的笑起來——
“其實我和顧天愛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真相是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種子,它滋生出所有的愛和恨,長成一棵茂密的參天大樹,任由它結滿絕望的果實。
紀幕心中的這顆種子便是他的母親——紀曉梅。
紀曉梅和紀青偉是一個村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們婚后不久,紀曉梅生下紀幕。孩子九歲時,她去城里打工。一個月后回到家里,堅決要跟紀青偉離婚。
原因很簡單,她在城里認識了現在的丈夫,也就是顧天愛的父親。他是南川市稅務局的副局長,雖然離過婚,可是家境殷實。在農村窮怕了的紀曉梅毫不猶豫的選擇拋棄丈夫和只有九歲大的兒子,毅然決然離開了那個生她養她的窮山村來到南川市做她的官太太。
紀青偉不堪忍受妻子的離棄,在家中喝農藥自殺。年僅九歲的紀幕,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拋棄后又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死亡。
“你知道當時我是怎么求她的嗎?我一直抱著她的腿求她別丟下我,可是她狠狠的把我推開,頭也不回的走掉,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紀幕的手狠狠的掐住桌沿,指尖呈現一片慘白。
“你恨她。所以,你要報復她?”我盯著他深沉的眼。
“沒錯。我也要讓她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他端起酒杯,卻沒有再喝下去。望著里面金黃色的液體露出詭異的笑容,然后看向我,“你現在知道你在我身邊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
我故作鎮靜的冷笑兩聲,“至始至終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復仇的工具。”眼淚卻毫無意識的跌落而下,砸在大理石制成的餐桌上,形成一滴滴破碎的水漬。
他像那晚站在教室走廊時一樣,猖狂的笑著,眼底是波濤洶涌的黑色氤氳。
“如果沒有顧天愛,我們的人生根本不會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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