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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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這樣一小段日子，白天我在學校和顧天愛一起上課，晚上我回到紀幕的家里，和他一起做飯、看電影、嬉笑打鬧，然后纏綿到天亮。我對紀幕的愛，每一天都像盛夏的蘆葦在瘋長，終有一天，它占據了我整個世界。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一臉陰郁，教室里鴉雀無聲。講桌上擺著第三次的高考模擬考的排名單，像根導火線，隨時會引燃她的情緒爆發。

　　“這一次的模擬考，非常糟糕。班級平均分下滑了二十幾分。”班主任說到這，目光看向我。我已經猜到她接下來會說什么。

　　因為這次的考試我故意失利。我只能用這種最愚蠢的方式告訴顧天愛，我沒有能力，我考不起復旦。

　　“葉子夏，你能解釋一下，為什么這次你的分數比班級平均分還低，甚至有三門不及格的原因嗎？”

　　此話一出，全班嘩然。誰也不會想到，全年級前三名的資優好學生，竟然考了個三門不及格的成績。

　　顧天愛從教室的另一方望向我，眼里滿是震驚和疑惑。

　　“對不起，我最近學習的狀態不太好。”我避開他的目光看向講臺。

　　“葉子夏，現在都是什么時候了？你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這樣的成績，你怎么進復旦？”

　　我不禁哭笑一下。老師，連你也知道我要隨顧天愛考復旦大學。

　　下課鈴響，同學們三五一群的開始竊竊私語，八卦著我這次考砸的原因。顧天愛前所未有的繃著一張臉坐到我旁邊，面無表情的問我：“你最近在干什么？總是見不到你人不說，連晚自習都不來。現在考成這樣子，我們的復旦怎么辦？”

　　顧天愛，那不是我們的復旦，而是你的復旦，你的夢。

　　“不是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嗎？”

　　“葉子，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如果你不在，我一個人考去復旦又有什么意思？”他的話又引起周圍幾位同學的小聲起哄。

　　像一塊巨大的吸水海綿，壓在心頭。每一次的提及都會為這塊海綿灌入水源，越來越沉越來越沉。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哪天它就會蓄滿積水，再也承受不住。

　　我無力的扯著嘴角，“我會努力的。”

　　周末午后，城郊的建筑工地上，紀幕頭戴安全帽，手中攤開一張設計圖與旁邊的施工負責人比劃著面前那棟正在建筑中的高樓。

　　我站在不遠處的草坪望向他，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來，順著筋絡流遍全身每一個細胞。原來幸福是一件如此簡單的事，只是這樣安靜的看著，也會覺得滿心歡喜。

　　“今天想去哪里？”他走到我身邊，取下安全帽。

　　我略一沉吟，“我想去逛街。”

　　“啊？”他愣了一愣，“我一個大男人不習慣逛街。”說著為我打開車門。

　　“那怎么行？你必須得陪我去。”我故意站在車門外不肯坐進去，以示抗議。

　　他無奈的搖搖頭，“怕了你這丫頭。”

　　“這么說，算你答應咯！”我歡快的在他臉上啄一口，鉆進副駕駛座。

　　“小色女。”他捏一下我的鼻子，眼睛里帶著溫暖的笑意。

　　在人頭攢動的市中心，我挽著他的手轉悠了半天。螞蟻壓死無數只，卻一件東西都沒買。他跟著我的腳步在大大小小的商鋪里溜達，沒有一句怨言。這不禁更讓我放肆起來。我的目的本就不是購物，只是為了能牽著這么一位帥氣逼人的男朋友招搖過市引來無數羨慕嫉妒的目光，讓我的虛榮心能得到極大的滿足。

　　小女生的這點小心思，怕是早就被他看得透徹，只是不揭穿我，還極力配合我。

　　在一家禮品店里，我挑選了一對腳掌形狀的情侶鑰匙扣。一只大腳，一只小腳，它們內側拼合起來，剛好是一顆心的圖案。

　　“你的男朋友好帥好有氣質噢。”二十幾歲的女營業員打著臺灣腔，滿眼桃心的夸贊著站在我旁邊的紀幕。

　　我忍住內心的竊喜，故作平淡的微笑，“是啊。大家都這樣說來著。”

　　出了店門，紀幕親昵的捏一把我的臉，“丫頭。你還挺會演的嘛。”

　　“那可不。”我把大腳鑰匙扣遞給他，小臉一揚。“喏，這是賞給你今天陪本宮壓馬路的報酬。”

　　他接過去端詳一下，摟著我開心的笑起來。

　　那一刻，身邊所有的車水馬龍瞬間消弭。世界明亮得只剩下我和紀幕，他的笑聲由近及遠地響徹在我的耳際，久久不散。

　　然而幸福像一塊玻璃，以自由落體的方式急速下墜，摔在地面粉身碎骨。短暫得讓我措手不及。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站在我們面前，一步之遙的距離。我下意識的扯住了紀幕的衣角，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怪異，刻意將我摟得更緊些。

　　顧天愛的眼神讓我心驚，他好像是用盡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悲涼的開口——

　　“葉子，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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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驚醒，才發覺自己的臉上冰涼一片。

　　他說的是——葉子，跟我走。不是質問我，也不是責罵我。他若是走過來狠狠扇我一巴掌，然后大聲指責我是個忘恩負義的**，我會更加釋然，甚至欣慰。可他偏偏做到如此地步，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再一次說道——“葉子夏，跟我走。”

　　“天愛。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男朋友，紀幕。”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刀片，艱難吐出的那一刻不僅刺傷了他也劃傷了自己。

　　顧天愛頹然的松開我的手，往后踉蹌一步，幾乎站立不穩。紀幕果斷的摟著我轉身離開。走到行人稀少的時代廣場，我終于抑制不住的哭出聲來。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哽咽著。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有男朋友。”他溫柔的為我擦拭眼淚，眼中滿是疼惜，“他根本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我不在乎。”

　　時代廣場的噴泉隨著音樂有節奏的跳躍，像歡快的孩子。已是黃昏，金燦燦的夕陽如瀑布一般溫暖的灑向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黑夜來臨前的黃昏，總是美麗的讓人心傷。

　　在之后的半個月里，顧天愛消失了。班主任只是憂心忡忡的宣稱他請了很長的病假。學校沒有人知道真相，所以我暫時還沒有被唾沫淹死。只是一個個八卦著問我，顧天愛到底怎么了？我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找各種理由搪塞。

　　這半個月里，我每日都像被丟在油鍋里一樣煎熬。

　　我從來不知道，沒有顧天愛的生活，變得如此單薄。三年里，他早已成為我的一種習慣。我坐在教室里，一抬眼就能看見他認真學習的摸樣，終有一天我看不見他，只剩下空曠的課桌椅，那樣的失落感像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是我低估了他對我的愛。還是我低估了自己對他的依賴？

　　我終是去找了他。

　　紀幕駕車送我到顧天愛的家門口，還未按門鈴，顧媽媽便開門出來。

　　她見我站在門口，驚愕兩秒，旋即不由分說的沖上來扇了我一耳光。那力道幾乎要我站立不穩，只覺左臉火辣辣的疼。

　　“你這個**還有臉來？”她瞪著雙眼，舉起手掌又要落下來，卻被紀幕一把抓住用力甩開。

　　“喲！怎么著？還帶了幫手。”她斜睨紀幕一眼，冷笑一聲。

　　我對紀幕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插手。可他卻有些反常的激動起來，死盯著顧媽媽的臉，眼里是毫無掩飾的厭惡和憎恨。

　　“就你，也配做母親？”他突然咬牙切齒的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是誰？哪輪得到你來評價我！”顧媽媽被紀幕莫名其妙的話激怒，矛頭瞬間轉向他。

　　紀幕不甘示弱的要張口還擊，我趕緊打斷，“伯母，我是來勸天愛的。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不管怎么樣，你也不希望天愛一直消沉下去。馬上就要高考，我不想他的前途因為我而毀掉。”

　　“你不想？你還有什么不想的？你明明知道我們家天愛有多喜歡你，他曾經為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不感激他也就算了，你為什么要害他？”顧媽媽對著我竭斯底里的咆哮。她使勁拉扯我的衣服，淚水從因過度勞累而凹陷的眼眶里洶涌而出。

　　她對顧天愛的寵愛，三年里我早已見識過。如今見兒子被折磨成這般摸樣，恨我也是應該。

　　“我沒有。伯母，我沒有想害他。”

　　“沒有？走！你跟我走！我就讓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看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她抓住我的手，一個勁的把我往顧天愛的房間里拖。

　　平時優雅的顧媽媽早已不復存在，她終究只是一位脆弱不堪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