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糾結（2）

　　雷達并沒有停留在吹吹牛皮侃侃大山上。一次戰友聚會，讓他一子成為S城軍轉干部的焦點人物。

　　說到戰友聚會，其實是最能體現時代特色的。父親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老兵，四十年后，他們曾搞過一次戰友聚會。年過半百的人回想當年住帳篷鉆山溝的青春歲月，他們中好多人都抱頭痛哭。

　　一次我打車回家，同司機攀談起來。司機同我一樣，都是上世紀九零年兵。我在吉林當兵，他在陜西寶雞當兵。據他講，為了在部隊學開車，領導讓他喂豬，他不好好干，豬就越喂越瘦；領導讓他站崗，他就軟磨硬泡消極怠工，領導沒招了，就讓他開車了。而現在每年“八一”建軍節他都要張羅戰友聚會，每想起那段歲月都是十分懷念。說著說著，他竟停下車，趴在方向盤上哭了起來。

　　然而，這兩年戰友聚會卻越來越功利了，成了成功者炫耀的平臺。那些油頭粉面搖頭晃腦談笑風生的，大多是混的好的，轉業得到了一個肥缺，或是到了一個強力部門；那些躲在角落里低頭不語或是見誰都點頭哈腰的，大多是混得不太景氣的。最可憐的，就是轉業無著落惶惶然不知所已，混得不如意，只好躲起來，不敢參加聚會，生怕別人問他轉業到那里去了。

　　所以，戰友聚會，常常能看到些世態炎涼的。

　　三團最大規模的轉業聚會在萬豪國際酒店舉行。

　　這次戰友聚會，氣氛格外火爆，大家喝得高興，一時興起，便來了場震驚S城的斗富。

　　斗富環節其實是雷達故意搞的一場秀。

　　想當年，在雷達最窮困潦倒的時候，哥幾個在小酒館里喝酒。大家知道雷達家窮，總是蹭吃蹭喝，便想捉弄一下雷達。有人提議，在場的朋友，都把自己兜里的錢拿出來，誰出錢最少，就要鉆桌子。大家都想，雷達窮，肯定是出錢最少的，是要鉆桌子的。結果讓大家都大跌了一次眼鏡！他居然當場脫下褲子，從褲衩兒兜里掏出了10元錢！當雷達驕傲地揮舞著10元錢歡呼勝利時，在場的朋友都爆發出更猛烈的笑聲，大家嘲笑他居然把10塊錢縫在內褲里！

　　雷達在大家的嘲笑中看到了自己的可悲。他小心地收斂起笑容，面部表情僵硬成木雕石刻。他狠狠地咬咬了牙，嘴唇都咬破了，流了血。他暗暗地想，我現在是窮光蛋，但總有一天我會扳回來的，把今天丟的面子都找回來。所以這次戰友聚會，在大家酒足飯飽之后，他揮舞著一張金卡，故意要在眾人面前大聲嚷嚷要買單，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顯出他的氣勢。有錢，就要張揚！

　　結果，柏局長和做國際兵器貿易的萬總看不順眼了，他們都是新崛起的大佬，他們提出，斗富，誰放在桌面的東西被證明價值最大，誰買單！為了顯示這場競賽的公證，還請了一位注冊資產評估師作為公證！

　　第一輪：雷達得意洋洋地脫下了自己的“滿天星”腕表放在桌上，表蒙上24顆鉆石耀眼奪目晃得人看不清指針，這頓時引來一片驚嘆！評估師唱道：市價24萬；柏局長掏出一塊玉佩，是晶瑩剃透的緬甸玉。評估師取出放大鏡在燈光下仔細觀看了半天，唱到：30萬！萬總從大皮包里拿出一把鑲滿寶石的匕首放在桌上。評估師抽出匕首，只見寒光四射耀眼奪目，不禁讓人倒吸了一口冷氣。評估師唱道：哇塞，這是乾隆爺用過的，200萬！

　　萬總得意洋洋地笑道，不好意思，還是我買單吧。雷達和柏局長立刻提出反對！不行，這次是你最后出的手，下回你先出。

　　第二輪：雷達吸取了第一輪教訓，并沒有最先亮家伙。第一位亮出家底的是萬總，他從皮包里拿出的一張價值千萬的S城商業步行街的一棟商業網點產權證書，估價一千萬；第二位出手的是柏局長，他拿出的是價值五千萬的泰國莊園地契。

　　第三位出場的就是雷達了。他拿出的期貨資產證書，按當時市場評估價值兩個億！雷達靠著當銀行行長的岳父，從銀行套出現金炒期貨，一下子暴發，凈掙兩個億！

　　再也沒有敢吱聲了！柏局長和萬總都恨恨地收拾下桌面上自己的東西，一言不發地走了。

　　雷達粗聲大氣地喊來服務員，將金卡丟在桌上，買單！

　　雷達仰天長嘯，多年來壓抑心中的悶氣頓時云消霧散，從此天高云淡海闊天空了！

　　其他的朋友面面相覷，搖了搖頭，無聲無息地走了。雷達變了，他已不再是那個從內褲兜里掏出十塊錢的小癟三窮光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