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當天吉他的和弦,還明白每段旋律的伏線。
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凝注眼淚才看細看。
才進高一沒多久,就迎來了學校的60周年校慶。校長拜托各班班主任積極鼓勵大家發揮所長,不過我們班最后沒人報名。無論是學校還是同學大家都不太了解,沒人愿意剛進校園就鋒芒畢露,而我那點三腳貓的舞蹈底子……猶豫了一下,也沒敢報名。
“我報名了一個唱歌的。”放學時候,圓子興致勃勃地說。
“這么厲害?我們班都沒人報。”我最怕上臺表演或者說話了,底下黑壓壓一片人,每雙眼睛都盯著我一個人,隨時準備好在我說錯話的時候看笑話,太恐怖了,所以我對此時的園子倍加崇拜。
“怕什么!反正真正會唱的沒幾個。”園子一臉的不在乎,也對,這種活動本來就是重在參與。
“那你可要好好加油啊!”
“你別說沒用的!每周三下午要排練,你來陪我。”
“啊?!我……”
“哎?你什么你?”園子不等我拒絕,“我可是知道你除了睡覺聽歌就沒別的事了。”
“好吧,不過你得請我吃糖葫蘆。”我垂死掙扎。
園子打個響指表示沒問題,然后滿意地甩過頭往前走,長長的馬尾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發絲掃過我的額頭,提醒我快步跟上。
那時年輕的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將為這一串甜蜜付出什么。
第一次去表演室,沒想到里面很寬敞,舞蹈的唱歌的都獨自占據了一個小角落,最扎眼的是一組樂隊,用去教室的大半場地,幾個人敲敲打打鬧騰得很,還一臉的傲氣,讓人很不爽。園子帶著我找了椅子坐著,一邊看熱鬧一邊很快和周圍唱歌的幾個女生熟絡起來。樂隊的人是高二的,據說還參加過市級比賽,是學校每年活動的王牌。哦,原來有光環,怪不得那么囂張。
“你看那個彈貝司的,據說很多粉絲呢。”
“哪個哪個?叫什么呀?”
“那就不知道了……”
女生們的八卦能力不容小覷。我聞聲望去,看見一個高瘦的男生在低頭擺弄手中的寶貝,被花癡目光灼傷的帥哥疑惑地抬頭往這邊看。
四目相對的剎那,我呆住。驚覺世間真有這樣的美人兒,原來謠傳也不是不可信。
“一般吧,小眼睛。”我口是心非地應和著,然后一個下午魂不守舍。園子對此很不滿,又擔心我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我頓了頓,“什么是貝司?”
“哈哈,就這事啊?其實我也沒見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聽她這么說,我一下子慌了,本沒什么可掩飾的,卻又害怕暴露什么。等我回過神來,她已經帶著虛脫的我站在他面前。
“你們是高二的?”園子快走吧快走吧,我低著頭在心里念咒。
“是啊,有什么事嗎?”他笑,泰然自若,應付自如。拜托,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們才不是粉絲!
“沒什么事,你彈的貝司,我們能不能看一下?”
“和吉他差不多,”他沒有要拿出來給園子看的意思,一臉自信的笑,然后看著兩手空空的我們,說:“你們怎么什么都不帶。”
“為什……”
“園子我們走吧。”我打斷園子天真的問。
“不是來看貝司的嗎?走了不遺憾?”
他的話從頭頂上砸下來,我終于忍不住了,去他的淑女,去他的新生,去他的安分!我穩穩地停住,一字一頓冷靜地說:“我覺得現在不打你一拳才是遺憾。”
不出手也不回頭,怕的是自己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沒回話,意料之中。本是生活的寵兒,習慣了別人圍著他轉,哪里受得了這般嘲弄。
“你叫什么?”我叫什么?你管得著嗎?告訴你又怎樣?何況你這么讓人窩火,憑什么告訴你。
“可惜我什么也沒帶,不然連家庭住址都可以寫給你。”說完我頓覺神清氣爽,于是回頭盯著他,你不是拽嗎,看我怎么藐視你!高傲地仰頭,想想還不夠,干脆翹起嘴角。我得兒意地笑,得兒意地笑。
他卻沒有給我預期的表情,反而一臉平靜地看著我。為什么沒有惱羞成怒?是修養太好還是看穿了我的把戲?即使他一雙小眼睛,這一場眼神的較量,我不占上風。狠狠翻個白眼之后抓著園子故作鎮定地逃離現場。
再去表演室,開門第一眼就看見他那副依舊平靜的表情。注意到我們,他抬頭看我。你看什么看?!我瞪!我瞪!我再瞪!用眼神殺死你!園子無奈地拉我進去:“你跟他置什么氣啊?”
“你忘了他上周……”
“有點姿色的人都那樣,別理他就好了嘛。”
別理他就好了。是啊,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到處都是,不理就好了。為什么要在意?這一周腦子里想的都是他,想再見面時怎么挖苦他諷刺他,可為什么要這樣?就算滅了他的氣焰又如何?是值得開心的事嗎?既然不是,那我到底在爭什么?
“與人斗,其樂無窮。”找不到恰當的理由,我草草地敷衍她。
“吃飽了撐的!”
結果一下午都沒有聽園子在唱什么,整個心思全在他身上。看他安靜地坐著,看他手指靈活地跳躍,看他彈到高潮處忘我地站起身來,看他氣自己彈錯時不停地撓頭,看他停歇的片刻脫下黑白相間的短外套,看他和隊友談論著什么然后露出迷人的笑,看他突然回頭看了我。
之后每周三我都早早來到這里,等園子,看他。忘了最初的目的,只是不自覺地就記錄下他的一舉一動,看他的生活,看他的笑,看他幾時會看我。
看成了習慣。我知道,在我小小的心房,有一處被埋了種子,生根發芽,等待開花。
直到校慶前的最后一次排練,我和他也沒再說過話。那天放學園子要去奶奶家,于是我們在校門口分手。我聽見糖葫蘆的叫賣聲,正要過去買,眼前出現一串大山楂果,金黃色的糖衣亮閃閃的很是好看。我抬頭,他笑吟吟地看著我。
“你干嘛?”我突然警覺,兇神惡煞地瞪著他。
“請你吃的。”
他瞇起一雙月牙眼,笑起來真好看。肖琪啊肖琪,這是美人計,要把持住自己。猛地意識到此人是敵非友,我幾乎喊出來:“誰稀罕你請!”
說罷一甩手打在他手腕上,糖葫蘆應聲落地,圓滾滾的果子上立刻裂出一個蜘蛛網。我倆誰都沒再說話,我看著糖葫蘆,他看著我。氣氛僵硬起來,我局促不安地掰手指,心想自己是不是做得過分了。
“喂!”他壓低嗓音吼了一聲。而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低頭看鞋,不敢說話。
“你怎么這么浪費!”我看見他蹲下去,撿起糖葫蘆,毫不在乎地吃起來。我瞪圓了眼看他把一粒粒塵土嚼進嘴里。
“你瞪什么?再瞪剩下的都讓你吃掉!”說著就要往我嘴里塞。
我捂住嘴,厭惡地瞟他一眼,跑到對街沖他喊:“變態!”
褪去貝司手的桀驁不馴,此時的他笑得格外孩子氣。而這一幕,就那樣定格在我的記憶里。一如我們的關系,隔了一條車水馬龍的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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