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青云來看何必了。查哥一向不修邊幅,胡子拉碴。今天,查哥不知怎的,收拾得干凈,皮鞋擦得油汪瓦亮,小頭發也油光可鑒了。
“皮鞋閃亮,愛情有旺。查哥,是不是又要相親了?”何必調侃道。
“都啥時候了,還相親,別逗了。我要走了,兄弟,多保重!”查哥語氣凝重。
“查哥,你這是要去那兒?”
“一師干部科。調令已經下了,我這就要去報道了,這里向你辭行。”
“恭喜查哥呀!”
“何必,你別怪我沒有幫你去打哈爾濱。”
“查哥,我不怪你,是你在黨委會上關鍵時刻表了態,奏了一本,才把哈爾濱送到軍事法庭的。聽說,哈爾濱被判了三年。”
“是。何必,哥再勸你句,做什么事,要多動腦子,別義氣用事,都一大把年紀了,早已不是打打殺殺的年代了,凡事要冷靜,要多動腦子?!?/p>
“是查哥,都是我不好,還連累了弟兄。”
送走了查青云,何必內心翻江倒海秋感慨萬千!他和查青云是一個車皮考到軍校,又是一個車皮分到部隊的。如今,眼瞅著人家飛黃騰達平步青云,自己被裁員被迫轉業。從軍校到部隊,查青云天天呼朋引伴,三天一大醉兩天一小醉;何必天天汗流浹背玩命干工作,結果是人財兩空赤手空拳地離開部隊!他為這個部隊傾注了太多的情感,投入太多的精力,為了能干好工作,這些年他沒有休過假,沒有休過周末!憑啥呀,這也太不公平了。就這樣灰溜溜地離開部隊,打死也不甘心呀!更讓他不甘心的是,就在當他被確定轉業后的不久,老婆唐妮兒就正式宣布和他離婚。一日夫妻百日恩,一心一意地和她過日子,從沒有傳過緋聞,咋就這樣無情地分手了呢?
本來就是三九天,下了場鵝毛大雪,這還不算,又來個雪上加霜,唉!
何必的軍轉歲月就這樣開始了:每一頁都寫著失落與迷茫,沒有什么打算,沒有什么希望。這是何必一生中的最低谷了。但這一切還沒有完。從哲學家查哥的人生理論上看,還要有人對失足落入井底的人投下一塊巨石,實施最后一次垂直打擊,這樣才能把人生的低谷夯實。
落井下石的人出場了,這個人就是“大喇叭”!哈爾濱和唐妮兒兩人之間的丑聞,在“大喇叭”眼里,很八卦,很具有新聞炒作亮點,所以絕不能放過,一定要大談特談口若懸河唾沫星子四濺。在“大喇叭”與一大堆婆娘指指點點說笑時,何必終于忍無可忍了。他沖到“大喇叭”面前罵道,你這個老不正經的,內心骯臟,心理變態,太可恥了!把人家的痛苦當成笑話,太沒有人性了!他推倒了“大喇叭”,揮拳就要打。
住手!一聲怒吼,何必停住了手,回過身來一看,是李團長。
李團長出院了,正在院里散步曬太陽。他把何必叫到一邊,訓道:盡管轉業了,你也是三團的人。三團的人都知道,這拳頭是打壞蛋的,你沖著老太婆使什么性子撒什么氣。你的事,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是你把我及時送到醫院,我這才揀了條命。我總想找個機會和你談談。從那兒摔倒就從那兒爬起來。唐妮兒對不起你,那就離婚,再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轉業離開心愛的崗位,是誰都有點不舍,但還要往前看,到新的崗位上鍛煉自己。不要忘記,你是老三團的人,不能給老三團丟臉?;钪晚斕炝⒌兀〕商旌葠灳朴惺裁从醚?!你還不站起來,抓緊時間準備軍轉考試!準備面試。
何必如同見到了親人,咧開大嘴哇地哭了。他哭唐妮兒對不起他,讓他抬不起頭來沒法做人;他哭三團領導就這么讓他轉業了,他干得這么好,還會干得更好。一句話,就是委屈呀,憋屈呀,煩悶呀。
李團長怒目圓睜厲聲喝道:還哭哭啼啼婆婆媽媽的,這那像個爺們兒!都當兵十來年了,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咋就這點出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革命軍人死都不怕,還怕什么委屈,挫折?要說憋氣的事有多少?朝鮮戰場上,我們把美國人打得屁滾尿流的,現在武器裝備比我們那時先進不知多少倍,結果還讓美國炸大使館,撞我們的飛機,恥辱呀,悲哀呀,你說我憋氣不?如果現在和美國打起來,我第一個報名上戰場!可現在當前是經濟建設這個大局,我們軍人,想不通也得想通,只有服從!現在部隊要裁員,就服從上級領導分配。你還年輕,才三十出頭,還有多少硬仗等你打,多少山頭等你攻,現在就一灘爛泥扶不上墻了?這還是三團的人么?再說了,這轉業,并不是逼你走上絕路呀,你要把握好,就是新生,就是轉機!在部隊里的失誤、缺點,你要反省,要在新的工作崗位上避免;在生活中存在的問題,要在轉業后的生活中不斷改進。振作起來,挺起胸膛,迎接新的戰斗!
何必終若有所悟地說,是呀,您批評得好!我是得好好反省。說什么都沒有用,還是得面對現實呀!這回真得抓緊了,還有三個月就要軍轉考試了。不能這樣混下去了。我還得找個好工作,好好干,回趟家,把兒子小黑接過來,不能讓老爸老媽再為我操心了。
李團長終于笑了,說道,這就對了。走,咋爺倆喝兩口?
何必搖搖頭,說道,不了,您剛出院,還需要恢復;等我工作穩定了,我一定請您喝個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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