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想是人世間的錯

　　欣然又悄悄吐了吐舌頭：壞了！這時候沒這種說法啊！

　　她心念急轉，輕輕偎進皇帝懷里，摟住他的腰，撒嬌地在他胸前蹭了蹭，深深地吸了口氣，陶醉地說：

　　“嗯——皇上您真香啊！”

　　皇帝頓時瞬間石化，數秒鐘之后爆笑不止：

　　“你。。。你這小妮子！有你這么說大老爺們兒的嗎？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堂堂大清國皇帝，被自己的妃子夸‘真香’？！朕還做不做皇帝了？！”

　　“自己的妃子”？！

　　欣然怔怔地、悄悄地重復了一遍這幾個字，如同有一枚小型核彈，在她的心里炸開來。。。

　　自己一直覺得自己像個搶人丈夫的“小三”，可在他心里，自己早就是他的妃子了——是他的妻子。。。之一。。。

　　淚水迅速地涌上欣然的雙眼，一直以來，她總是不斷提醒自己：

　　他是皇帝、是古董級的“老封建”，千萬別暴露了自己21世紀新女性的德行，而嚇著他！

　　可此刻，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做出了兩個多月以來，從不敢做的一個舉動：

　　第一次主動地，她吻住了面前這個一直以為只有在夢里才可能看得到的，卻一直用整個靈魂深深愛著的男人。。。

　　這是欣然來到皇帝身邊的第一個夏天，太陽盡情地把它的熱情撒向大地；幸虧園子里有大量的植被、樹叢和發達的水系，呆在室內還比較陰涼。

　　盡管如此，欣然還是很心疼怕熱的他，卻又擔心他過分貪涼而對身體造成損害，所以總是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喝微涼的茶、而非冰茶；不斷替他準備帶一點點溫熱的濕巾擦汗。。。

　　他有時候會因為覺得不夠涼而惱怒、甚至對欣然發火；她既不畏懼，也不著急，合宜時，便溫言軟語相勸一兩句；或者，干脆默默地輕輕用扇子替他扇會兒。。。

　　而他一旦冷靜下來，總會略帶歉意、深深地看著她，她便回他一個或俏皮、或嬌嗔的笑。

　　每每在這時候，欣然會恍惚覺得，他不是那個被史書中正、負兩種極端評價同時包裹的帝王；

　　而她也不是他的妃子，更不是他的近侍宮女；他們之間也沒有那近三百年的時光差異——他們只是平凡塵世間一對深深相愛的普通情侶。。。

　　兩個多月來，他時不時地，會借故“賞賜”她一些東西；欣然估了估，不禁啞然失笑：

　　這個固執又精于計算的、以“愛錢皇帝”之名著稱的家伙，活生生地就是給了她后宮“貴人”的份例！

　　再加上那四個名為近侍宮女，實際上一直在圍著欣然轉的小宮女——她實實在在是享受了“貴人”的待遇！（注1）

　　這樣一來，他賞給欣然的銀子和欣然自己的宮女例銀，就更是用不上了。

　　于是，欣然想辦法把所有銀兩都換成散碎銀子，有合適時機時便拿出一些來籠絡九州清晏和養心殿的宮女太監們——對蘇培盛和張起麟就更是出手大方；還托蘇培盛轉交了兩份給秋蘭和瑞云——欣然一直對那兩位好姐妹心存感激。

　　眼看天越來越熱，欣然開始時不時跑到膳房跟管事太監和御廚混臉熟——作為皇帝身邊不多的兩三個一直沒調換的近侍宮女，別人還是相當給面子的；

　　于是欣然又想方設法地說服他們盡量給皇帝準備一些營養豐富、口味清淡的蔬菜瓜果、綠豆湯、雞鴨魚蝦之類，替換了不少大油大葷的豬牛羊肉——當然要有銀子做“潤滑劑”。

　　五月初二日，皇帝下了兩道重要的諭旨。

　　一是針對諸王大臣以允禵“利己營私、貪受銀兩、縱容屬下、騷擾地方、嚇詐官員、固結黨羽、心懷悖亂”，奏請將他“即正典刑”的長篇上諭。

　　皇帝雖然以“允禵為人止于賦性糊涂”“至奸詐陰險之處，則與阿其那允禟相去甚遠”駁回了奏請，只令滿都護等人將允禵及其一子白起“禁錮”在壽皇殿附近，并將其另一子白敦封為鎮國公，讓他在允禵家居住；（注2）但從皇帝的上諭內容和語氣，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對這個同母同父卻不同心的親兄弟，深深的無奈和極度的頭痛。。。

　　諭旨之二是針對兵部等衙門議奏“鄂倫岱、阿爾松阿固結朋黨、擾亂眾心”“怙惡不悛、大干國紀”“應擬斬立決”的回復：從其所請。（注3）

　　這便是欣然親歷見證的，皇帝下諭誅殺的幾個“政敵”中的兩個，另外的是幾個月前被賜死的年羹堯、處斬的年羹堯的兒子年富，和“年黨”鄒魯、汪景琪——與史料所載完全一致，并無任何篡改。

　　欣然就不明白了：唐太宗李世民誅殺了自己的兩個兄弟，逼父親讓位，沒人說什么；

　　康熙除鰲拜、平三藩、剪除明珠、索額圖等人；將胤褆、胤礽終身圈禁；對胤禩百般折辱、甚至不惜對已死的良妃惡語相向；

　　拘禁數名太子黨巨頭，處死兵部尚書耿額、刑部尚書齊世武和步兵統領托合齊——齊世武“以鐵釘釘其五體于壁而死”，托合齊死后還傳旨銼尸焚燒；（注4）

　　這些行為本質上仍然是掃除政敵、清君側的行為，人們卻紛紛稱頌他是仁君、是“千古一帝”；

　　怎么偏偏到了他這里，就成了“冷酷無情、刻薄寡恩、殘刻陰毒”？！欣然真是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啊！

　　初九那天，聽了皇帝讓領侍衛內大臣公馬爾賽等傳給鄂倫岱家人的上諭，（注5）欣然更加理解他、更加為他在心中鳴不平：

　　原來，按照他的嚴厲作風和脾氣個性，對鄂倫岱也是一忍再忍了；原因不外乎：

　　一是延續康熙一貫寬容孝康章皇太后家人的政策；

　　二是他自己不忍誅殺曾經很是疼愛他的佟佳氏皇后的家人。

　　可是，他這樣一個講究“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的帝王，作為這樣一個當時世界上最大、最強的帝國的統治者，他一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

　　他的角色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其他吧！

　　十三日是皇后的壽辰，人人都以為這釋服以后的第一個千秋節總該熱鬧熱鬧吧，可皇帝卻讓張起麟到皇后寢宮傳了口諭，說自己的萬壽節既停了行禮筵宴，皇后的千秋也不可僭越；于是皇后只好下旨停止千秋節行禮筵宴。（注6）

　　欣然心里不停嘀咕：

　　他的萬壽節可一次都沒辦過，但印象中皇后的千秋節卻不僅辦過，還被他下諭斥責過——還有網友因此認為他與皇后的感情并不融洽呢！

　　那他這次不讓皇后辦千秋節的真實含義到底是什么呢？難道，跟皇后前一段曾經自作主張，讓敬事房呈上新進秀女的牌子有關系？！

　　這個男人！這不是讓人既可以說他“善弄權術”，也可以說他“睚眥必報”嗎？！寒。。。

　　注1——引用自百度雍正吧殊玥的帖子《[轉載]清朝后宮份例》。

　　注4——引用自楊啟樵著作《揭開雍正皇帝隱秘的面紗》。

　　注2、注3、注5、注6——均引用自《清實錄世宗憲皇帝卷》當日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