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廣華就和金民正式定了親。果真金民沒讓廣華受丁點委屈,一切彩禮規(guī)程,都按著禮數(shù)辦來,全沒因為廣華是個農(nóng)村妹子就簡慢對待。
這下赤山寨人更炸開了鍋,誰想廣華妹子不聲不響,就找了個吃皇糧國稅的姑爺回來呢?天啊,這算怎么回事?連靈芝和槿生都辦不成的事,廣華妹子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辦成了?怎么喻家崽女一個個都有出門運,一出去就撞到金滿斗的好事?難不成是雷打鬼晚才葬到了什么風水寶嗎?
大家都搞不懂倒透了霉的喻家怎么突然就發(fā)旺起來了,五娘喪夫那會,村里人見她家一撮蛆似的孩子沒有活路,誰沒為他們抹過眼淚搖過頭呢?誰想廣林一個半大崽俚輟學(xué),不僅撐起了家,還做出一番作為來了,這就可喜;現(xiàn)在廣華妹子又得著這么好的歸宿,更是人家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呢。
家里突然得著這一連串的好事,別人猶可,五娘的那份高興和滿足,真是畫也畫不出。喪夫以后這些年,她一直有些兒精神仿佛的,說話做事往往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語,大家都疑心她會不會要出什么問題。人說心病沒藥醫(yī),可這接踵而至而來的天大喜事,簡直就是一劑良藥,竟然把五娘的心病給治好了,喪夫留給她的傷口,自然也就慢慢地愈合了。
廣華訂婚后只過了幾個月,因為過了一個春節(jié),好歹算是跨了一個年頭,金民就耐不住性子,趕緊地推著爹娘,把他和廣華的婚禮給辦了。
說來廣華可是村寨里頭一個嫁到城里去的妹子呢,廣林覺得這是一件很體面的事,幾乎堪與槿生考上大學(xué)相比,便和娘商量要風風光光地給這位好福氣的大妹操辦一場婚禮。
五娘也是極愛面子的人,這些年廣林賺了錢,她手頭上經(jīng)濟也寬裕多了,村里人有個百兒八十的錢財短缺,都來找她挪借,而她又是有求必應(yīng)的,因而著實受了些人們的恭維在心里呢。一般的凡夫俗女,受人恭維聽人奉承是會上癮的,如今兒子說要給大女兒操辦一場風光的婚禮,這更是出頭露臉的事了,五娘還能不依嗎?她自然樂哈哈地說:“好!好!”
也不知為何,廣林替妹妹操辦這場婚禮,一切的酒宴規(guī)模,都比照著開敬替槿生上大學(xué)做餞行酒的譜子。他也宴請了所有的親戚族人,也請了吹鼓手從早到晚整整熱鬧了一天,赤山寨的每一條山折皺里又一回被彌散的喜樂塞得滿滿當當。赤山寨子人的嘴皮子,因為這場婚禮的許多細節(jié)和排場,又活泛和忙乎了好一陣子,這且不提。
只說廣華自嫁入熊家,成了師傅師母的徒弟和媳婦,集多重寵愛于一身。金民更是把她鳳凰蛋似的捧著,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上怕飛,三天兩頭,不是買新衣,便是換新鞋,街上流行什么,都給廣華心買回來,把她裝扮得賽過城里的美少婦。
誰知廣華倒不太喜愛那些穿穿戴戴的東西,結(jié)婚后,她得空便把金民往新華書店里拉,什么《漢語成語小詞典》、《讀者文摘》、《語文報》……一摞一摞地抱回家。
金民納悶道:“廣華,你不過是結(jié)了婚罷,又沒有考上大學(xué),怎么你倒打算要做女秀才嗎?”廣華聽了丈夫調(diào)侃,羞羞地笑說:“金民,你不曉得我的心事呢……我是個山里妹子,只念過初中畢業(yè),文化水平太低了……沒想到我居然有福氣嫁到城里來了,而且還嫁給了你這個中專畢業(yè)的知識分子呢,你說我要不趕緊地多學(xué)點文化知識,提高點文化水平,將來如何跟你生活一輩子?”
金民攬著她的腰,笑道:“喲,廣華,你要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我當然高興,但是,我把句話撂在你心里,你便不學(xué)知識,不提高水平,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山妹子的本份、純樸呢。”
廣華嗔瞪他一眼,噘嘴道:“便是你不嫌棄我,我自己也要學(xué)習(xí)呢。我進了城,開了眼界,就曉得自己不能再做一個山妹子了,這與你嫌不嫌棄倒沒多大關(guān)系呢……”
金民聽了這話,癡癡地望著妻子,感慨道:“廣華,不想你倒有這般見識!你曉得嗎?便是我們單位上那些大學(xué)中專畢業(yè)的女子,一旦參加了工作便就懶得學(xué)習(xí)了,這要結(jié)了婚呢,更把書本丟到九霄云外去了……不承想你一個山妹子,結(jié)了婚得了好歸宿竟還想著要提高自己呢,廣華,我沒看錯你,你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啊!”
廣華聽了丈夫的夸獎,心里高興,學(xué)習(xí)的勁頭也更足了。但是她卻從不張揚,連金民她也叮囑妥當了,絕不許把她看書學(xué)習(xí)的事給外人說去。每天白天她在店里干活,下班回家還要替婆婆打理家務(wù),只有到了晚上進房之后,她才捧起書本看上一兩個小時,遇上不懂的問題,就纏著金民,打破沙罐問到底。
時間一晃過去半年,隨著小兩口結(jié)婚時間的推移,廣華發(fā)覺婆婆的眼睛關(guān)注自己肚子的時候多起來了。有時候,她和金民憧憬未來,話題就經(jīng)常聊到將來的孩子身上去了。
有一天,廣華偎在金民懷里聊天,七扯八扯便聊起廣林的雙胞胎兒子,廣華忽然心里一動,嬌聲問道:“噯,金民,你喜歡崽俚還是妹子?”金民笑道:“無所謂嘛,崽俚妹子我都喜歡。有位大詩人陸游說得好‘懷中有可抱,何必問男女?’,不過廣華,我倒還是希望你最好能生個崽俚呢。”
廣華聽了這話,不樂意,板起臉說道:“你才說無所謂,這會又說最好生崽俚,可見你還是重男輕女的。往后我要生了妹子,你一準會嫌棄我的。”金民見廣華不高興就急了,說道:“你莫亂想,你放心,你要生了妹子,我也絕不會嫌棄你的,我可以發(fā)誓……”
廣華打斷他的話:“那你為什么希望我最好生個崽俚呢?”金民又笑起來:“廣華,你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上面有四位長輩,誰能保證他們個個都不重男輕女?倘若他們有一位重男輕女的,而你又生了妹子,不就少了一個疼你的人嗎?我希望你生崽俚是希望家里人人都疼你,這不好嗎?”
廣華聽了這話才轉(zhuǎn)了喜色,不過心里還是忍不住擔心,說道:“將來我要是真生了個妹子,你家四位長輩都不高興怎么辦?”
金民情不自禁箍緊嬌妻,哈哈笑起來:“廣華,你莫去想這些事,你放心吧,我還要把句話撂在你心里,我熊金民娶你是做妻子的,不是娶你來做傳宗接代的生育工具。不管你生男生女,就算你不生孩子,我也會愛你一輩子的……若要我家里四位長輩真不疼你,我就加四倍疼你,如何?”
廣華聽了丈夫的話,如喝蜜般甜甜笑了:“我要是生了妹子,我就再生一個,還是妹子,我再生,一直生下去……總要給你家生出個崽俚來。”金民這便笑得合不攏嘴,抻手刮她的鼻子道:“你這小東西,不成你要做偷生游擊隊啊?這可不行,我會被開除工作的。”廣華就挺胸噘嘴,手一揮道:“開除工作怕什么?我有手藝,我養(yǎng)活一家人。”
金民被她逗得大笑,忍不住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說道:“這注意倒是不錯,一大家子人都靠你養(yǎng)活,大家在一起喝米湯就罷了。”廣華便翻起身來,也要去敲金民的頭,金民忙笑著用手擋開了。
不多久,金民接到單位通知,說是明年開春,便要公派他到省農(nóng)大進修一年,學(xué)習(xí)畜禽防病新技術(shù)。兩個新婚燕爾的人,突然要面臨為期一年的分別,便是金民心里也有些悶悶不樂。但是一個正在職場上奔前程的年輕人,又怎能放棄這個提高自己的機會呢?把這個消自己帶回家告訴廣華,廣華心里自然舍不得跟金民分離,但為了丈夫的前程,她還是說了許多高興的話。
金民怕廣華一人帶孩子辛苦,決定暫時不讓廣華懷孕,說是要等到自己進修回家再來考慮造人計劃呢。人人都說金民體貼周到,廣華有福,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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