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1年的9月30日。這天上午,我請她到上海文藝出版社去,一起配合給江曾培先生治肝囊腫。下午一路回家,我看出她神色有些疲倦,就請她先上我家坐坐,我給她補點氣。那時,謝泉海先生剛送了我一本《楞嚴咒》。據這本小冊子前言中說,此咒乃是咒中之王,但持誦者“須凈口常素,住菩薩戒,發菩提心,至少能守五戒,力行十善,否則,花素者,俟值齋期,方可讀誦”。誦咒時間也以寅卯時為最宜,“再遲則眾生興起,俗塵喧囂,甚至滌除凈器,殺生作食,種種穢氣上沖霄漢,致干不敬(這前面說,誦此經時,上空一切神圣經過該處,均駐云合掌侍立,甚至有神跪聽云中,以待咒終方行)。若過午則屬惡道時間,更不宜誦此大咒,以免罪愆”。按這樣嚴格的要求,我是根本不配念這咒的。但我對這種說法抱懷疑態度。佛教主張“四大皆空”,一切皆無。連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苦苦悟到的四諦“苦集滅道”,在《心經》里也說要以“無”觀之,“無苦集滅道”。“苦集滅道”都“無”所謂,更何況那些不知什么人立下的規矩。我是信奉實踐出真知的,不吃素、不在寅卯時能不能念,念后有無功效,實踐下來再說。那天,她坐在靠院子門的藤椅里,面向西北。因為我才開始念《楞嚴咒》,不熟,念得疙疙瘩瘩的,一遍念了將近半小時,念到后面,我看她以手扶額,身子有蘭搖晃。念完后,她睜開眼睛,神情有些像剛從睡夢里醒過來。她說,我念經后不久,她就看見一大片土地,她覺得那是一個國度。房子都是尖頂的,紅黃相間。地平線是傾斜的:南高北低。中間有一幢房子最高,頂上有個高大的煙囪,有黑色的濃煙滾滾地向東北方去。隨即又出現一個國度。房子都是巴黎圣母院似的建筑,美奐美侖,地平線仍是傾斜的。兩個國度都裹在淡青色的云霧中。后來她覺得有股氣直撞她的頭,圖形看不見了。最后覺得一個大氣團將她整個身子籠罩。她感到自己人顯得很渺小,但很舒服。
說起念經咒的禁忌問題,我與宋連方有過一場小小的爭論。那次,我是在公園里為一婦女發功治婦女病。她患有子宮肌瘤,每次月經來,沖得很厲害。這次又逢經期,大出血,已到醫院打了幾次止血針,尚未止住,臉色枯黃。我即用搬移法向她的三陰交、足三里及子宮部位放氣,對她說,次日,最多第三天即可停止行經。后來果然如我所言,第三天早起停經,比原來的經期縮短了兩天。發功后,老宋來對我說,以后婦女在經期中你最好不要對她發功,因為你發功是念經咒的。讓污穢的血氣沖撞神靈,這樣不好。我說,我想過這個問題,覺得這種說法與佛教的教義不符。佛教認為境由心造,所以一切事物,無論好的、壞的,都是虛幻的,都是顛倒夢想。從這樣的觀點看,哪有什么污穢,哪有什么血氣?所以《心經》里有言“不垢不凈”。如果念經咒時真有神靈被請來,而這神靈又怕臟怕血氣,那它就不是菩薩,更不是佛。假如遇見有人在茅坑里暈倒,要不要立刻對他發功施行急救,發功時能不能念經咒?倘若一個婦女行經時大出血,藥石無效,生命垂危,要不要用氣功去救?月經不調只是病的一種。任何病,在氣功看來,都有病氣,病氣都是臟物,有何根據說神靈見別的病氣都不怕,獨怕血污。據我的實踐,在經期中發功治月經不調,就像在其它疾病發作時施治,效果格外明顯。我的理論是發病時病氣向外擴張,就好像敵人跳出掩體發動一次沖鋒,其勢洶洶,但也容易被消滅。我有個朋友的女兒,剛念初中就來了月經,周期很短,最短只有半月,最長也不超過20天,而經期很長,要8天以上,弄得她人明顯消瘦,精神疲怠,影響了學習。我在她經期中為她發功治療,下一次來經就隔開了30多天。幾個月后行經周期又短了,我再為她發功一次,此后就正常了。有這樣好的治療效果,我怎么能因為可能得罪神靈而放棄這種治療方法呢?我認為,說血氣會沖撞神靈,是道教的觀點,來源于巫術文化。在巫術中,血污是種很厲害的東西,可以破隱身術、蠱術等種種法術。我當然沒有資格說佛教的說法有道理,巫術的說法沒有道理。或許真實情況是反過來的,或許兩者說的都有些道理。當然,從唯物主義與無神論的立場來看,兩者都是無稽之談。但我對宗教、巫術取實用主義態度,什么試下來有用,對人對己有利,我就取什么。至少我念的是佛教的經咒,用不著再拿巫術的觀念來束縛自己的手腳。老宋聽了我這番話,回家琢磨了一番,又翻閱了幾篇佛經,第二天來對我說,他認為我講得有理,符合《心經》時說的“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的原則。
還是回過來說請王紅舒“看”圖像。她眼前恢復出現圖像后,我又讓她看過幾次,每次看到的圖像都有較大的變化。其中最神奇的一次是1991年10月27日晚上在她家中。當晚我回家就將她所述內容記在日記中,另外,我請她在寫一份材料。現在,我根據記憶,將這兩份記錄糅合在一起,貢獻給讀者。
那次,我念的是《楞嚴咒》末句“嗡阿那隸毗舍提卑啰跋者啰陀利槃陀槃陀你跋者啰謗尼泮虎蒂都盧甕泮莎婆河”。這一句稱為《楞嚴咒》的咒心。所謂“心”者,即精華的意思。據說誦咒心與誦咒有相等的功效。謝老伯贈我的那本小冊子中說,每晨讀《楞嚴咒》一遍后接讀咒心108遍,功德無量。功德之說無法驗證,我不寄厚望,我關心的是操作。《楞嚴咒》全篇有2620字,要背得滾瓜爛熟,在發功時隨意運用,談何容易。咒心只有34個字,倘念起來真與念全咒效力相差無幾,豈不事半功倍?有效沒效,我覺得請人“看”也是一種檢驗方法。因為她所見圖像盡管不是純客觀的,卻含有一定的客觀成分。我這里發出的信號刺激越強,她翻譯成的圖像應該越奇瑰。那天,她是面向東南而坐,所以見到許多人像都是面西北或面東南的。即此可見,圖像中人與景物的方向,是以“看”的人的位置為轉移的。
整個過程仍然是分次完成的。
第一次,我念咒心至40遍。她“看”到一個裸體的男子像,兩臂橫向伸直,自腋窩以下有形無體,因此見不到雙乳等,兩腿并攏、伸直,如玉石雕成。這個裸體男子像又形成許多虛影,縱向依次疊起,每個影像中都有一泓多彩的光帶,似紅、似黃,似綠、似金。我聽后對王紅舒說,這是否像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她想了一會兒,說,也許是吧,十字架上的耶穌像我沒見過。
第二次,我又念咒心20遍,至60遍。她見到一排和尚,面向西北,間隔橫排。披金色袈裟,合十趺坐,面目相同,都較清瘦。背后好像是一堵高墻,又好像是一座山崖,一派輝煌的金色。這次見到的和尚盡管像是從一個模子里翻鑄出來的,但卻是一個個實體,不像第一次見到的是虛影。
第三次,我念咒心至80遍。她“看”到一個廣場,有許多披金色袈裟的僧人,背向她在作跪拜。眾僧前面站著一個人,形體要比眾僧明顯的高大,看不清他的面容,身上的衣服似乎有各種花紋。他面向眾僧,好像在布道。
第四次,我念咒心至108遍。她見到的場景與第三次基本相同,只是看清了站在前面的那個人的面目。他面容潔白,清秀,光頭,長眉插入額角,身著藏青底色的繡衣大袍。最奇異的是第三次中她曾見到廣場外有青黛色的屏障圍著,似乎是遠處的山嶺,又好像是飄渺的霧嵐;這回她看清楚了,那是站在前面的那個人伸出的兩只廣大的袍袖。
第五次,我念咒心至148遍(第二輪的頭40遍),她見到一個廣大的世界。世界中心屹立著一個人,光頭,披金色袈裟,背西北面東南,正在緩慢地轉動。他腳下的世界,有無數個彩色的光點。這些光點組成許多排雙行的軌跡,作類似“S”字形或“S”形的運行。光點與光點之間前后及橫向的間距都相等(后來我說給宋連方聽,老宋說,這運行軌跡也許就是“?”形,是釋迦牟尼的三十二相之一——“吉祥海云相”。幾天后,王紅舒也上公園來,老宋在泥地上劃“?”字給她看,她說她見到的軌跡正是這樣的)。
第六次,我念咒心至168遍。世界中心的那個人把身子轉到正面對著她,她看清了他的臉,覺得就是大雄寶殿里的釋迦牟尼像。那人高舉明燈,光芒四射,把整個世界照成金碧輝煌的一片。她說那明麗的色彩是現實世界中所不能見到的。
第七次,我念咒心至188遍。她見到一雙巨手,并腕,手指張開,如萌芽狀,手上托著一個光華世界,這個世界在旋轉。那個世界的色彩更加豐富,更加絢麗,流金溢彩,漂亮極了。她腦子里跳出了“天上的街市”這樣的譬喻。這一次見到的景色,是八次中最美的。
第八次,我念咒心至216遍(至此,第二輪108遍畢)。那雙巨手不見了,那個光華世界仍在,并有無數道虹形的光柱,從東北角向西南方發射,光柱的強光,消融了光華世界的繽紛的異彩。
我不知讀者看后有何感受,我覺得就像在讀一首想象奇特的詩,或者在看一部場面恢宏的科幻電影。盡管我是間接地“看”到,但我已獲得了一種審美的愉悅。因而,我估計自己還將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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