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公平交易”

　　郭漢雄收到一張不尋常的請帖。文教廳廳長孫仲才請他去談談，說是有要事相商。約晤的地點在警備司令部。這一下急壞了書店里的同志們。誰不知道警備司令部是個閻王殿。大家說什么也不讓郭漢雄去警備司令部赴約。可是郭漢雄說：若是不去，顯得我們軟弱，去了才顯出光明磊落，還可以了解敵人的意圖，摸摸他們的底。他見同志們仍不放心，又說：要是真有禍事，躲也躲不脫。大家拗不過郭漢雄，只得讓他前去赴約。

　　陰森恐怖的警備司令部，就像一頭怪獸，蹲伏在路旁。兩個衛兵把守在鐵門口，睜大了眼瞪視著來往的行人。這幢建筑坐南朝北，終年不見陽光，顯得冷氣逼人。像一頭餓極了的猛獸，閉目裝睡已經很長時間了，如今隨著氣候的變化，終于張開了血盆大口。郭漢雄來到近前，蔑視地想：我們在你的眼皮下邊活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有什么花招，就耍出來吧！他從容地跨進了陰森森的大門。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個副官模樣的人，把郭漢雄領到一間裝飾雅致的會客室。室內靠墻放著兩對沙發，茶幾上鋪著雪白的臺布，放著成套的煙盒、煙缸，倒是一副待客的架勢。透過擦得通明透亮的玻璃窗，看得見布滿在圍墻上的鐵絲網和衛兵們寒光閃閃的刺刀，時刻在提醒客人：別忘了這是個什么所在。堂堂的文教廳長，不在自己的衙門里會客，偏偏選中了這間會客室，也足以說明問題了。郭漢雄環視著室內的景象，捉摸著即將在這兒進行的不尋常的談判。

　　會客室的門開了。進來一個西裝革履、戴金絲眼鏡的矮胖子，嘴里叼著煙斗，鼻子眼睛都嵌在肉縫里，渾身上下像一團肉疙瘩。郭漢雄心知這就是以老奸巨猾聞名的文教廳長孫仲才。

　　“郭經理駕到，有失遠迎，當面恕罪。快快請坐。”孫仲才滿臉堆笑，擺出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把胖乎乎的手伸向郭漢雄，一邊招呼郭漢雄在沙發上坐下。

　　郭漢雄看著孫仲才拙劣的表演，半真半假地說：“我也一直想來拜見廳長，卻不知道文教廳的辦公室搬到警備司令部來了。今天接到帖子，還深怕找錯了門哩！”

　　“嘿嘿，”孫仲才干笑了兩聲，自我解嘲地說，“都是政府機關嘛，文武一家……”

　　副官端來兩杯清香撲鼻的濃茶，放在郭漢雄、孫仲才面前的茶幾上，轉身退下。

　　孫仲才從茶幾上拿起煙盒，送到郭漢雄面前。郭漢雄禮貌地擺手，表示不抽煙。

　　孫仲才用藏在鏡片后邊的眼珠斜睨著郭漢雄，裝出恍然大悟的神態：“啊，是了！像郭經理這樣的人，是煙酒不沾邊的。”說著自己點上了煙斗。

　　郭漢雄聽出孫仲才話里有話。敵人向來把不抽煙、不喝酒、不玩女人作為鑒定共產黨的標志。他笑了笑，說：

　　“酒嘛，我還碰一點。煙倒真是不沾邊。你知道我是做書生意的。干這一行可要火燭小心哪！”

　　“啊……”孫仲才已經感到面前這個人善于辭令，不好對付了。他噴出一口煙，盤算著今天這場談判從何入手。

　　“廳長是個忙人。今天找我來有何吩咐？”

　　“你我之間怎么能用這種字眼！”孫仲才又擺出一見如故的神氣，斯斯文文地說：“兄弟是管文教的，對地方上的文化事業，特別是你們書店，關心太不夠了。”

　　郭漢雄也裝出一副商人的模樣，抱拳打拱：“豈敢豈敢！”

　　孫仲才挪動一下身子，把嘴湊到郭漢雄耳邊，故作神秘地說：“不瞞你老兄說，有人告發你呢！”一對眼珠透過鏡片，盯著郭漢雄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郭漢雄鎮靜如故。

　　郭漢雄明白，這是一種試探。狡猾的敵人，往往用這種方法，突然用針扎你一下，觀察你的反應：如果對方是怕疼的，免不了要震動一下；如果對方不怕，就會面不改色。郭漢雄屬于后一種人。他瞇起眼睛望望孫仲才，不慌不忙地問：

　　“呵，有人告我？”

　　孫仲才的表情從神秘轉為緊張：“告你老兄是共產黨。”他把“共產黨”三個字咬得特別重，鏡片后邊的小眼珠眨也不眨地盯著郭漢雄的臉。拿在手里的煙斗都忘了往嘴里送。

　　“哈哈哈……”郭漢雄笑了，笑得那樣響亮，震得房子都仿佛顫抖起來：“我是個生意人，只懂得生意經，不知道共產黨是什么樣子。只怕他面對面和我坐著說話，我也認不出來。”

　　“可人家是有根有據的呀！”孫仲才以為對方聽了這句話，定然會緊張地問：什么根據？不料郭漢雄并無反應，只得把話挑明：“為什么你們盡賣共產黨的書，不賣國民黨的書？”

　　“此話怎講？”

　　“你們不是從來不賣國民書局的書嗎？”

　　“國民書局也從來不賣我們的書嘛！再說，賣不掉的書放在書架上，我們可賠不起這個本。”

　　孫仲才摘下金絲眼鏡，掏出手帕揩著鏡片，自找臺階下坡，說：“誰人背后無人說？流言蜚語總是免不了的。不過——”他把眼鏡戴上，又把小眼珠盯住郭漢雄：“常言道：人言可畏。郭經理也得想個辦法消除誤會才好。”

　　郭漢雄兩手一攤，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有什么辦法？人家要說，我又不能堵他的嘴。”

　　“兄弟倒有個主意。”孫仲才又挪動身子，湊了過去，做出關切的樣子。

　　郭漢雄瞄了他一眼：“廳長有何高見？”

　　孫仲才走到門旁撳了撳電鈴，副官捧著文件夾進來，遞給孫仲才，轉身退出。孫仲才也不打開來看，隨手交給了郭漢雄：

　　“請看。”

　　這一切顯然是預先安排好的。郭漢雄倒要看看孫仲才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文件夾里夾著一件呈文：國民書局擬與群眾書店聯合經營……

　　“只要你們兩個店一聯合，一切流言蜚語就會煙消云散。老兄意下如何？”孫仲才瞇起小眼，似乎在說：這是為你好啊！

　　郭漢雄終于摸到了第一張底牌。他掂量著眼前這個孫仲才：果然是老奸巨猾，名不虛傳。敵人想用這一手來收買自己，使共產黨的書店一夜之間變成國民黨的書店，給一支鮮紅的抗日火炬涂上黑色。郭漢雄知道只要自己一點頭，敵人就要大做文章，那不僅會動搖我們隊伍的軍心，也會打擊進步讀者的抗日熱情。郭漢雄當然不會點頭。但怎樣對付眼前這個無恥的說客呢？他做出嚴肅的神態，好像在認真考慮對方的“絕妙方案”，嘴里輕聲念叨：“兩家聯合……”

　　孫仲才的胖腦袋湊得更近了：“怎么樣？快拿主意吧！”

　　郭漢雄也故意湊近孫仲才，說：“廳長一定知道，這么多年，國民書局從來不把我們這家小店放在眼里，現在怎么會心血來潮，攀起親家來了？”

　　“既往不咎，以和為貴嘛！這次可是國民書局主動提出要和貴店聯合經營的。”胖乎乎的孫仲才，竟然做起媒婆來了。

　　郭漢雄微微搖頭，仿佛在自言自語：“跟我們小小的書店聯合，有什么好處呢？”

　　“嗨，誰不知道貴店一向生意興隆。彼此同行，老兄應該拉人一把。”

　　“這是廳長說得好。書店生意利潤薄。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郭漢雄裝出一副生意人的精明相：“這好比有人落水，讓我這水性不好的人去救。到時候人沒救上來，我自己倒沉下去了。兩敗俱傷的賠本買賣，我可不干。”

　　孫仲才拍拍胸脯：“老兄放心，國民書局是官辦的，不會叫你吃虧。”

　　“既然是官辦，有的是錢，何必跟我們民辦的小店聯合？再說，我們也不敢高攀。”

　　“你老兄時來運轉了嘛！”孫仲才拍拍郭漢雄的肩膀，“只要同意聯合，你還當你的經理。兩家的招牌不變。這個方案是有利而無弊。”

　　郭漢雄還是一副生意人的樣子，憂心忡忡地說：“這年頭，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事，我見得多了。”

　　“老兄太多慮了。聯合以后，經費、收入都歸你管……”

　　郭漢雄看著眼前這個討厭的肉疙瘩，知道若不干凈利落地回絕，他還要糾纏下去，決定關門推出窗前月：

　　“廳長的主意雖然不錯，可是中國文化事業似乎還沒有這種先例。民辦書店和官方聯合，就意味著被‘吞沒’，被‘消滅’。世界上有誰愿意被‘吞沒’、被‘消滅’呢？這個方案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孫仲才露出慍怒的神色：“郭經理講得太嚴重了吧？”

　　郭漢雄把手一攤，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沒辦法。敝店是小本經營，保本自給，經不起大風大浪。我看，誰也別勉強誰了吧！”

　　孫仲才似乎被澆了一瓢冷水，身子一仰，靠到沙發上，語氣轉硬了：

　　“老兄要是不肯聯合，只怕……”

　　郭漢雄并無反應，也不打聽這句話的下文。

　　“只怕兄弟不便為你講話了。”孫仲才聳聳肩，仿佛真的“愛莫能助”了。

　　郭漢雄站起身來，雙手一拱：“廳長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主意已定，只好請廳長包涵。”

　　如果放在往常，孫仲才碰了這個釘子，早按不住蹭蹭直冒的火苗，跳得三丈高了。今天卻變得有涵養了。因為這是在和文化界打交道，他不愿撕破斯文的假面，更重要的是這間會客室隔壁有兩雙耳朵在旁聽他們的談話，有兩雙眼睛在觀察他是否能施展他的“仲才”，做好這筆交易。他把拉長了的胖臉又擠成圓的：

　　“好吧，既然老兄對聯合有疑慮，就不勉強了。兄弟還有個建議。”他把郭漢雄重新按到沙發上。

　　郭漢雄想：今天敵人果然有周密的計劃。眼看要打第二張牌了，倒要領教領教：

　　“廳長又有什么高見？”

　　“為了保持貴店的特色，同時免受政府的誤會，是否由政府出錢投資。這樣做外界并不知道，貴店既可以保持獨立，又可以發展業務。這個方案，兄弟可是一讓再讓了。”

　　郭漢雄聽了他帶威脅性的語氣，感到這第二手同樣陰險。只要同意政府“投資”，就意味著吃國民黨的飯，服國民黨的管。下一步，政府就會派人來插手書店。他心里既憤怒又好笑，便說：“敝店是小本經營，將本求利，不是股份有限公司，從來沒有接受外來的資本，怎敢接受這么個大股東？”

　　孫仲才做出一副貼心的樣子，說：“這也是政府對貴店的特殊照顧。”

　　“特殊照顧？”郭漢雄笑了兩聲，“只怕照顧是假，吞并是真吧？”他收起笑容，站起身來：“廳長就放心吧！敝店一向遵守法令，用不著再有特殊照顧。民辦事業是國家法律所允許的。我們也不想享受這個‘特殊’。而且人有人格，店有店格，我們不想被‘照顧’得失去店格。”

　　孫仲才一副涵養的假面具終于撕破了，咄咄逼人地說：“郭經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呵！兄弟好言好語和你商量，你一味推三阻四。老實告訴你，兄弟不是代表個人和你談話，我說的話是句句有來頭的。”

　　郭漢雄冷笑道：“我知道。廳長大人嘛，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上司上頭還有上司。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政府也不能無緣無故‘吞沒’、‘消滅’一個守法的商家吧？”

　　孫仲才把煙斗朝茶幾上一摜，跳起身來，板著臉提高了聲音：

　　“奉勸郭經理要識時務。今天提出的兩個方案，你必須接受一個。否則的話，只怕真的要全部消滅。到時候不要怨兄弟我言之不預。”

　　“廳長看著辦吧！”郭漢雄轉身就走，連手都沒有拱一下。

　　“好，走著瞧吧！”孫仲才咬著牙迸出這么句話時，郭漢雄已經大步走出了會客室。

　　孫仲才精疲力盡地癱倒在沙發上。會客室的門又開了。陳秘書像一股陰風似地吹進屋來，后面跟著殺氣騰騰的徐耀武。孫仲才連忙站起身來，耷拉著胖腦袋，活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

　　陳秘書說：“怎么樣？不好對付吧？”

　　孫仲才結結巴巴地說：“下一步該怎么辦？”

　　陳秘書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不陰不陽地說：“他不是請廳長看著辦嗎？”

　　徐耀武吼了一聲：“下手！”

　　郭漢雄邁開大步走上了街頭。他雖然離開了狡猾的孫仲才，離開了陰森的警備司令部，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心情卻并不輕松。他知道敵人心里不止兩張牌。俗話說：先禮而后兵。今天孫仲才碰了他的釘子，決不肯善罷甘休。下面一張牌會是什么呢？他恨不得一步跨過三條街，趕快回到店里，和戰友們共商應變的對策。當他遠遠望見群眾書店火紅的招牌時，一輛警車已經停在書店門前。兩條腿哪兒快得過四個轱轆呢！郭漢雄周身的血液頓時涌流起來，他揣摩著可能發生的事變，連奔帶跑地撲向書店。

　　店堂的墻壁上貼著一張刺眼的“勒令”：

　　查群眾書店一貫出售違禁書籍，宣傳赤化思想，現勒令其在三天之內自動停業。

　　“勒令”的右下角趴著個血淋淋的大印，落款是警備司令部。

　　披著老虎皮的武裝軍警們，雙臂環抱在胸前，用一條腿撐著身子，一條腿得意地抖動，賊眼烏珠轉來轉去，瞟瞟墻上這張“勒令”，又瞄瞄店員和讀者，一副狐假虎威、盛氣凌人的架勢。

　　讀者們圍攏著看“勒令”，交頭接耳，紛紛議論，一雙雙眼睛噴射著怒火。

　　唐祖湘幾次三番想站出來，都被柳如靖擋了回去。

　　柳如靖走上去打招呼：“老總們，有話好說，為什么要我們停業？”

　　為首的一個軍警鼓起一對金魚眼，齆聲齆氣地說：“有什么好說的！這是上頭的命令。”

　　柳如靖毫不含糊地說：“我們賣的書全是合法的，違禁書可是一本也沒有哇！”

　　唐祖湘跟著說：“是呀，每本書都經過審查批準的。”

　　鼓眼珠的軍警說：“什么叫合法？昨天合法，今天就不一定合法。氣候變了嘛！”

　　柳如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但語氣還是那么從容：“氣候變了也得讓我們做生意呀！我們是領了營業執照的。”

　　軍警態度更蠻橫：“叫你們自動停業還是客氣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們是小本經營，將本求利。這樣限期停業，叫我們吃什么？”柳如靖儼然是個精明的生意人。

　　“這我們管不著，有話上警備司令部去說。”軍警越來越蠻橫。

　　讀者們實在看不下去，在一旁打起抱不平來：

　　“這未免欺人太甚！”

　　“賣書有什么罪？”

　　“你們還講理不講理？”

　　“書店是合法的，憑什么叫人家停業？”……

　　店堂里你一言、我一語，此呼彼應，鬧成一片。

　　軍警們火了，為首的那個把眼睛一瞪，罵道：“關你們屁事！”

　　一個臉色黑里透紅、血氣方剛的青年讀者站了出來：“怎么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就喜歡來這兒看書、買書。”

　　“喜歡來這兒看書、買書，思想就有問題！”軍警推了這個讀者一把，讀者未加提防，一個趔趄，撞到書臺上，把書碰亂了，邊上的幾本碰落在地。

　　一個身軀健壯的讀者站了出來：“怎么打人！”他推了那個軍警一把，軍警撞到書架上，架上的書掉了下來，撒了一地。

　　軍警氣勢洶洶地嚷著：“好小子，打起老子來了。”

　　旁邊幾個軍警齜牙咧嘴，腳下踢著掉落在地的書，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他媽的！”“想鬧事呀！”

　　讀者們站到一塊，手攙著手，嚴詞責問：“究竟是誰在鬧事？”“你們想干什么？”

　　軍警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讀者們怒目而視，嚴陣以待。

　　一場沖突一觸即發。柳如靖挺身站在讀者前面，像一根鐵柱，準備迎受即將襲來的風波。

　　“我們停業！”一個洪亮的聲音驟然響起。

　　軍警們住了手，讀者們愣了神，大家的眼光刷地一下集中到突然出現在店堂里的這個人身上。

　　“這就是我們經理。”柳如靖介紹道。

　　郭漢雄環視一下被搞得亂糟糟的店堂，不動聲色地說：“小唐，取紙筆來。”

　　唐祖湘遞過紙筆。郭漢雄把紙攤在柜臺上，揮筆疾書：

　　整理內務，暫停營業。

　　八個大字，轉瞬寫成。

　　店堂里各種各樣的人，現出各種各樣的神色：讀者們愕然望著這位經理；唐祖湘、柳如靖目不轉睛地盯著郭漢雄，從他臉上找尋答案；只有軍警們露出得意的獰笑。

　　“小唐、小柳，快上門板，把啟事貼出去。”

　　唐祖湘、柳如靖按照郭漢雄的吩咐干了。

　　為首的軍警皮笑肉不笑地說：“到底是當經理的識時務。”他神氣活現地一揮手：“走！”

　　軍警們簇擁著他們的頭領，一窩蜂擁出店去。

　　讀者們圍住郭漢雄七嘴八舌嚷開了：

　　“為什么停業？”

　　“怎么說停就停了？他們的勒令還有三天限期呢！”

　　“就不停業！有理走到天邊。去告他們嘛！”

　　“我們支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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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漢雄感動地望著讀者們，深情地說：“謝謝你們！我們書店一向是在廣大讀者支持下開展工作的，就好比魚水相依。現在被迫停業，我們心里也難過。可是形勢起了變化，明眼人都會看到的。硬頂并沒有用。我們都要相信，人心是壓不服的。大家請先回去吧！”

　　讀者們依依不舍地離去。有的眼里閃著淚花。那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臨出門又回頭朝書架望望，說：

　　“我要是有錢，就把這些好書全都買回去。”

　　郭漢雄聽了這位讀者的話，眼睛發亮，微微點頭。一個方案在他心頭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