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咪咪（二）

　　不知過了多久，待我醒來時，她已將頭依偎在我的額頭下，一只**壓在我的腹側，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波味。

　　“在想什么？”她稍稍的抬頭，身體微微的挪動引起**在我腹側輕輕的摩擦，眼睛深帶柔情的望著我。

　　“一只兔子”

　　“這時想著一只兔子，怪有興趣的！”她溫柔的笑道

　　“不騙你，真的。一只肥肥的兔子，一只總是喜歡雙手撐著腰擺出一副神氣的樣子的兔子。”

　　“在做夢吧，你！”說完，她離開了我的身體，從旁邊的柜臺上拿起她的香煙，“抽根煙，醒醒神。”

　　于是，兩個人又已剛才那種姿勢抽著煙，房間里安靜得只剩下香煙的味道以及**后殘留下來的氣味。寂靜，整個房間中被寂靜吞噬著，然后一直延伸至遠處黑暗的深淵。

　　“為何在這樣的壞境中，這么的冷的天氣還要坐店！”

　　“為了生活唄！”她一副無謂的表情

　　“你是怎么做上這一行的？”隨即我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急忙轉移話題道：“不想說也沒關系！“

　　“沒關系，做我們這一行總歸都是會要面對這樣的問題的，現在早已習慣了。不過現在想想我當初怎么也想不到我怎么會做上這一行，我自己都很驚訝我居然還會習慣上了這一行。有時我都會對自己說，嘿，你竟然能習慣自己做一行，那么以后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你感到意外難受了，包括不期而至的死亡，甚至就算以后哪天自己從夢中醒來行走在了火星上也不會在感到稀奇了！“

　　“走到火星上也不會感到稀奇！“我重復著

　　“當然，哀著莫大于心死嘛！”她依舊以那種淡然的語氣說道

　　“心死？“

　　“和這里的大多姐妹一樣，大一的時候和在長沙的他網戀。十九歲，我和他同居了，學業也荒廢了，畢業證亦沒有了。可漸漸的，我終于明白，一切都只不過是我自己癡癡幻想出來的戀愛里的天堂。可是，我還能怎樣？我已無退路，對他的生活的要求也是越來越低。然而，我發現我的退步不過是他欲望膨脹擴大的動力與切入口。在我第一次被他用**把我賣給別的男人之后，我歇斯底里的吵鬧著，甚至想到死。不知是他因為怕我死還是真的對我有感情，他跪在我旁邊陶陶大哭，并且哭得那么的傷心欲絕，仿佛那根本就不可能是裝出來的一般。可是當我看到他拿著我的錢去玩別的女人時，我再也……”說道這里的時候，她終于還是停頓了下來，安靜的空氣中似乎能感覺她喉嚨哽咽難受的感受。

　　“沒事吧，就算走到火星上也不會感到稀奇的女孩！“我抽吧著煙問道

　　“咳“她禁不住笑了起來，很快的，她打破了安靜，點起根煙的同時用著一種更趨平淡的口吻接著說道：“我終于還是離開了他，我是偷偷的離開他的，離開他時除了我的衣服其他的什么都留給他了，并且還給他多付了一個的房租。我只是害怕他還來纏著，我可曾經看過一個女孩子被她男友打得遍體鱗傷，躺在床上一個星期都不能起床，你知道他用什么打么，他用的是手機充電器的那根細小的絲線，那個慘喲！可當我帶著身上僅有的幾百元無依無靠的逃到這個城市的另一端時候，我才我發現是如此的害怕。最終，我還是選擇進入這一行，當我進入這粉紅燈光的夜店里時，我真不知道我是因為害怕走投無路而來還是自己習慣了這一行而來。”

　　“是不是每個像你們這樣的女孩子都有一段的故事？”

　　“故事？早就沒有感覺了，甚至對他都談不起恨了。更何況，當你漸漸地融入了這樣一種生活中，空余的時間里瘋狂的打麻將，忘我地抽煙，有時，悲戚與痛苦的感覺也似乎真的不見了，不過我知道，那也只是似乎，不是本質的遺忘。有時，真的希望腦子能夠永遠不能夠安靜下來，瘋狂的玩耍之后，勞累的上班之后就是立馬倒床睡覺，中間不要留有一點空隙。可是，不管怎樣的瘋狂之后的勞累，每次睡覺之前總會有那么一段間隙是那么的折磨人……哎……”她再次點燃了根煙，“不過，偶爾，我也會想想人生更深一步的東西，想了許久，得出了一個結論，整個世界就是無數個平行的故事，而每個人的故事在這無數的故事當中又顯得是那么的微乎其微，最終每個各自的故事轉換成了各自的回憶，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然而心中的痛楚只有自己才能明白。有時覺得，這個世界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疼惜你的。”

　　“你說這個世上人能遺忘現在回到過去么？”她突然地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問道

　　“理論上能。據說人在光速的狀態下是永遠不會變老的，時間會永遠停滯在某一刻。”

　　“哦！？”她側過身來，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按此推論，如若能再超光速下行駛，那么人就或許就能回到過去了！”

　　“那么現如今宇宙中真的有超光速的速度存在么？”

　　“有哦，不過那里一定很黑暗咯，因為光的速度都跟不上了！”

　　“要是真能回到過去，哪管它什么黑暗呢！”她喃喃自語地說著

　　“唔~~”我摸了摸她的臉頰，厚重的粉底感

　　“嗯！？”她疑惑的看著我

　　“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的真實”我淡淡地笑笑

　　“傻！”她亦笑笑，“該你說說你的故事了。”

　　她再一次輕輕地側壓過來

　　“故事？”

　　“哎呀，就是你的過去嘛，你的愛情咯，你的童年什么的都可以嘛！”

　　“我沒有故事，跟本就沒有故事，甚至沒有過去，一片空白。”

　　“傻，每個人都有故事。”

　　“真的，完全想不起自己有任何故事。過去于我來說一片空白，沒有戀愛，沒有悲傷，沒有遺憾，沒有牽掛，沒有思念，雖然有時會覺得很空，可終歸還是習慣了，孑然一身，也算是活到了現在！我想：那種所謂的千年的堅持只有在神話或者是童話故事中才會擁有吧。說起來，我也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時間久了，有什么事不能淡忘的呢?”

　　“傻！任何存在都有自己的故事，哪怕是山間的一塊石頭，他們永遠不會被遺忘，它們會被永遠的記載在宇宙的痕跡中！”

　　“可是腦袋真的是一片空白呀，就仿佛是突然間“嘣”的一聲到了現在。”

　　“沒有回憶？”

　　“無常想起！”我仿佛咬定了什么似的。

　　“那也沒有遺忘？”

　　“無從想起，又何來的遺忘？”

　　“以前我一直認為回憶是件痛苦的事情，可是沒有回憶的回憶又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痛苦呢？我想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遺憾吧！”她反而用同情的語氣的安慰起我來。

　　“所以有時也會突然莫名奇妙的苦惱，一直就這么孤零零的一個人么？”我雙手抱著后腦勺，深深噓了一口氣，“并且經常性的會有些分不清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有時會突然的想到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世界么？還是剛才的世界緊緊只是我腦袋中意識的世界而已？”

　　“呵呵，你說這話倒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她略略的思考之后接著說道，“但是你又似乎和他不是同一類人，具體來說他們并非是沒有回憶的回憶，只是仿佛一會兒活在回憶里，一會又回到現實中，一時又仿佛根本不知道思考為何物！”

　　“不知道思考為何物？稀奇！”我笑笑

　　“真的，因為那人就是我已過世的爺爺！還記得在那時每當爺爺一發病的時候，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經常會忘記自己在打點滴，不管手上插著針管起身就走，躺在病床上也會經常性的說些不知所謂的話，一會說什么日本人打過來了，叫我們趕快躲起來，一會兒說是不是你奶奶來看我了，可我奶奶都過世好幾年了，一會兒又會像小孩子一樣吵鬧著要回去，最恐怖的是有時他會半夜起來滿屋子的找頭，一邊叫嚷著自己的頭不見了，可是過了一段時間清醒之后又比任何人都要有禮貌，會對護士笑著說謝謝，會教旁邊的我們要如何做人等等，要么介于兩者之間的時候，就會一直坐在床頭發呆，看不出他的眼中透露出有靈氣的眼光，仿佛那一刻就連思考都不知道為何物了！”

　　“我想你爺爺是把回憶中的影子帶到了現實的生活當中，而我則是一味的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

　　“為何要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

　　“或許是因為它與我的意識中完全無法吻合，相距甚遠！”

　　“所以你覺得這個世界很糟？”

　　“糟糕透了！”

　　“快了。”

　　“什么快了？”

　　“瘋啦，跟我爺爺一樣！”她帶點諷刺的意味笑著

　　“或許說這個世界瘋了也不一定！”

　　“每個人瘋掉之前都不會承認自己瘋了，往往都歸宗于這個世界來！”

　　“算了，不扯這些我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東西了。跟你講個故事吧，不過故事具體出自哪自己也記不清了，看的書太雜，對于我這種智商的人來說又有點偏多，不過由于故事比較特別所以怎么也忘不掉了。”

　　“廢話真多！快講吧你。”她用手在我的左肩臂上輕輕的拍了下，接著溫柔的順著胳膊滑下，咯咯地笑道

　　“話說很久以前有一個傳道士去世界各地傳教，當他有一天來到了一個偏遠的島上，他發現島上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那里的人們不知道性為何物。”

　　“那他們怎么傳宗接代呀！”她饒有興趣的問道

　　“是呀，傳道士也很奇怪他們怎么繁衍后代的。慢慢的傳道士發現，那里的人們也知道交歡，但是他們卻不認為孩子是通過做那個而來，他們一直認為孩子是他們的神賜給他們，他們只注重的是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看到孩子是從自己的妻子身上生下來就可以了。而無論傳道士怎樣跟島上的人解釋，島上的人就是不理解，因為島上有的女人通過**卻依舊沒有生過孩子，他們一直認為那是神不愿給他們。”

　　“是挺特別的嘛，對性的無知居然達到了這種程度。”

　　“不過反過來想，對性的無知就造就了島上對性道德倫理的空白。既然空白就人們也就不會受到倫理道德的制約，所以那里的女人在這方面和男人一樣，或者說是在他們的意識中根本就不存在偷情亂亂的概念。”

　　“那他們性一定很開放咯！”她下床，喝了口水之后說道

　　“不是哦，在他們眼中沒有性的罪惡感，羞恥感，完全沒有性開放這個詞。”

　　“忽忽，為了那個沒有性道德存在的島嶼。”她帶著微笑爬上床，壓在我的身上，**緊緊的貼著我，氣息越來越粗，一股帶著煙味兒的體味和氣味隨之而至，我聞到了**的前的氣息。再一次**后，她再一次沖了澡，穿好衣服離開了。臨走時候，回眸對我深深一笑，當然，那重重的眼影下我不知道那有著幾分真實。也罷，在這種浮華若夢的意境中，透過本質一切都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一遍又一遍的沖著澡，仿佛想把身上和心里的污垢都洗去，直到我浴室里的水氣壓抑著我的胸口似乎都快透不過氣來的時候我才不得已走了出來，走出來之前，擦了擦洗漱臺上鏡子上的霧氣，一副萎靡并且十足齷齪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裹住被子，被子上還帶著她的余溫和體味，在黑暗中我依靠于床頭，深深的呼吸著，靜靜的冥想著。房間的整個空間仿佛被這個世界遺忘在某個角落，而我被孤立于這個空間，一直都無法擺脫。這時，我仿佛看到了窗外有一道亮光閃過，在這令人幽慌的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一絲走出去的希望，我朝著窗戶方向跑去，可是任我怎么跑，卻怎么也跑不到窗戶的邊緣，跑不出那一刻仿佛是在黑洞中的黑暗空間，那里的空間與時間被任意的拉長著，就猶如孫悟空怎么翻不出的如來佛的手掌。不知幾何時，我又一下子轉入到了以前重復出現在我夢中的那段夢境中了。我突然意識到我是在重復著自己的夢境，然而我卻無能為力。道路兩旁的樹木有如幽靈般的在盯著我，又仿佛那些樹木就是我自己本身，可那奔跑者又是誰呢？奔跑，無法停歇的奔跑，我依舊朝著那一層比一層更黑暗的沒有盡頭的空間奔跑著，奔跑著…….醒來后，立馬清醒的睜開雙眼，望著黑洞的空間發呆，伸手打開電燈，看看時間，從迷迷糊糊中睡著到醒來只有緊緊的一個小時而已，比起上次做起這個夢所經歷的時光又快了一個小時。還是那個夢，做夢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可是夢中的時間卻依舊是那么長，甚至較之之前還要長。我疲勞地從床上坐起，靠著床頭，點燃了一只煙，喝了口做完愛之后喝得只剩下一小半的礦泉水，思索著這個重復著出現在我腦海中一模一樣的夢境。這個夢到底何時開始進入我的腦海里的，可是越是思索，腦袋里越亂，越來越亂，亂倒腦袋都似乎都快要抽風了，亂到我甚至都懷疑此刻的真實，我是不是真的去過那個小鎮，看到過那些家具，去過明蘭河，看到過明蘭峰……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的，倚在床頭，點上一根煙，突然的感到一陣干嘔，最終還是不得不起床。坐在空曠的大廳里，望著燈光中飄舞著的水霧發呆。不是說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國么？那么我現在看到的是多少個在飄舞的世界呢？我所生活的世界是不是也同他們一樣在宇宙中飄舞著，被某個也在某個空間無聊瞅著呢？煙抽罷，才從無聊的失神中回過神來。我晃了晃腦袋，一大清早的，想著些不知所謂的東西，做著稀里糊涂的事情，不過也無所謂罷。無聊也罷，失神也好，人活著反正就是這樣，生活的空間總得被某種東西填充著。在洗了一個長長的澡之后，拿上門卡下樓。穿過鋪滿紅地毯陰暗的通道與狹窄的樓梯，來到柜臺。服務員在推給我押金的時候，蒼白的臉笑盈盈的對我說，“歡迎下次光臨”，然而大廳不遠處的沙發上躺著另一名服務員則用著瞇縫著的眼睛看著，倦意的淡漠。我走出賓館，依舊是陰沉沉的天空，灰蒙得讓人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再回頭再看看粉紅的燈光下大廳里美麗服的務員，一臉的漠然。

　　虛假的世界，不真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