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和廠里的一位拉樹脂的老員工聊天,問起他是否去過這附近的明蘭河,他卻只是茫茫然的搖搖頭,我只知道坐車回去時候要經過明蘭河,也聽過附近居民經常說起過明蘭河,卻硬是沒有去過,并且明蘭河就我們廠附近,我也毫無知情。
我不相信的問道:“在這里工作了整整七年,知道這附近幾公里外有一條河流,卻硬是沒有去過!?”
他只是很淡然的說道:“天天上班,早上早早的起來,上班,下班,做飯,吃完飯,洗碗,洗漱,看會兒電視,上床睡覺。偶爾放假的日子,去長沙看看自己的孫子,再碰上過年春節就回趟老家.....七年很快的咧!”說完他就拉起那桶樹脂轉身離去,離去的時候還聽到他嘀咕著:“人這一輩子真的都很快!”
聽他這么一說,突然感覺生活似乎也就是這么回事,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幾件事而已。特別是人的精神一旦麻木起來,時間似乎就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中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的過去了,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就像大雁劃過天宇,就像清風刮過寂空,就像去年下過的純雪。想想自己大學畢業,一眨眼五年不久不見了么?
“還是你們年輕好啊,可以不斷的保持著對生活的激情,新鮮的生活感官”拖著空桶回來的他說著,“不過,也許等你倒了我這個年齡的時候,你或許也會發現日子也就只能這么過了,人走不動了,該看的看過了,該經歷的也經歷過了,對死亡也不再那么陌生,對新鮮的出生也不再是那么的欣喜,慢慢的,你就會覺得人這一生也就這個樣子,生活本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不過想想,有時真的不曉得人生的意義到底在哪里?”說著,他不停地搖著頭,“不過說起明蘭河”正要轉身拖著裝好樹脂的鐵桶離開的他停下了腳步,“我去年年底在廠附近的仙圣殿聽戲的時候聽這里的居民說起這條河,似乎還挺神秘的來著,他們好像還勸解人們最好是要少去那里,因為那里很古怪的哦!”
“古怪?”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里戲笑著:又一個那個年代人所帶著的迷信觀點!人,總他們自己那一代都很難跳出來的東西。
“是真的咧“他那種爭執的態勢讓人覺得仿佛跟真有其事一般,”你可知那里的明蘭河源頭的明蘭峰四周永遠是霧氣繚繞,人們都無法接近么?“
“那里霧氣繚繞倒感覺像是真的,可能是地理的原因吧,但是說無法接近的,或許只是人們覺得登上那座山峰所花費的精力與財力與能從那里取得收獲所不能還要多,所以就沒必要去接近它罷了。”我解釋著
“可是這里的村民說這里曾經有人在明蘭河附近看到過繚繞明蘭峰的霧變成藍色,藍得就像藍墨水一樣。“
“藍色的霧?“
“是呀,附近居民是這么說的。他們還說看到藍色霧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地得一種怪病,一種醫生至今也不知所以然的病。他們只要一染上這樣的病就會呼呼大睡,并且一睡就是好多天,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會自然而醒。但是當他們醒來之后,他們往往都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長,他們都只說只感覺自己睡了一覺,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的而已。而問起他們在睡覺之前遇見過什么特別的事,他們似乎都感覺自己看到過藍色的霧。不過他們每個都不是很確定,因為他們自己都說那藍色的霧可能是在夢中所見到的。可是村民從幾個年輕人的嘴里收集到同樣信息之后,他們就認定了那肯定是明蘭峰的霧,所以他們平時一般都很少明蘭峰腳下的明蘭河段,除非不得不去。“
“稀奇古怪!“我冷冷的笑道,然后轉身離去。
“嘖嘖,不信算啦“他亦帶著抱怨的調子拉著那桶樹脂離開了。
五點半,下班。準時關電腦,每天都是如此的精確。到食堂三分鐘,吃飯十分鐘,這種規律性的重復動作,在持續一段時間之后的的確確可以精確到分鐘之內。從食堂走出來,走出工廠大門,左拐,在密集繁茂的香樟樹下走著。路的左邊是自己所在的工廠,高高的圍墻,里面時不時的飄出不知名的化工原料的氣味,左邊是一家食品加工廠(我的猜測),在這條路上走經常可以問道從那一排矮小的土磚房的小小的窗戶中飄出來刺鼻的辣味,那排矮小的土磚房在香樹下,仿佛一群躲在陰暗角落干著不可告人勾當幽靈。這家加工坊的大門在這條小道延伸的盡頭,那條設置有路燈的主道上。兩個又紅磚砌成的四方形墩子中間夾著一道老式的鐵門,鐵門上的暗紅色的油漆在鐵銹的作用下欲剝還剩的粘在上面,除了偶爾幾次看到大卡車停在鐵門口,卸著一袋袋的青色的朝天椒,其他時間大門一直是緊閉著的,而大門前面居然什么都沒有,沒有招牌,裝潢。透過鐵門中間的縫隙,看到矮房前面的空曠地帶雜亂的堆放著各式各樣的雜物,不知裝著什么化學原料的藍色塑料桶,隨意丟棄的麻布袋,還有泥沙土地上的遺落的被踩得扁扁的辣椒,我真不知在這種環境下能夠生產出怎樣的食品來。然而對于這些我已毫不奇怪,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本就是這么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由于人們極端追求最大利益而帶來的對人們的毒害無處不在,而最終造成了一個道德都幾乎淪喪的畸形社會,吃住行,精神上,他們無孔不入,并且總是讓人們措不及防。沒有信仰國度的悲哀,想起峰的言語我無不嘆息的感嘆著,也許我喜歡的那種安靜國度在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存在罷,就如同我不得不在這個偏僻的小化工廠上著班,拿著這點微薄的工資來與這個世界保持著聯系一般。然而,也緊緊只能是維持聯系而已,在這個世界還有一種比之前毒害更加無孔不入的東西,當我在車站上廁所丟五毛錢給看門的被他告知漲價斷然拒絕之后,我無不驚嘆于它的速度以及擴散鉆縫的強力,而另一方面我望著我的工資條又不得不無力的嘆息著。
“讀書人,上哪去?”白天聊天的那位拉樹脂的老頭在后邊對大聲我叫道
“無聊,四處隨意走走!吃晚飯咯!”
“哎,別提了,飯菜難吃死了。今晚的絲瓜老得都可以洗碗了。”他摸了摸他有些禿頂的頭繼續叫嚷著,不過那只是純粹的叫嚷。他的禿頭亦很有特點,仿佛是被誰在他的腦袋中路地帶噴了一層除草劑一般,靠著耳朵邊兩鬢頭發濃密,而中間卻是稀稀疏疏的。最讓我稀奇的還是他的眉毛,他的眉毛好像是經歷一次重生一般,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一條淡淡的眉線,上邊還有一段往翹起的濃黑稠密的眉毛,這讓我想起了電視里經常看到的羅漢眉,但是卻又不似。
“誒”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白天跟你說的可是真的哦“
“是么?“我撇了他一眼,帶著點諷刺的口吻說著,然而他卻什么也感覺不到一樣,依舊神采奕奕的泡沫橫飛著,”你知道為什么這里的家具這么有名氣么?這里還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據說以前有個皇帝老是失眠睡不著,御醫也找不出皇帝到底是得的哪號病,最終找不出原因的皇帝硬是覺得床有問題,于是請了許多有名的木匠做了各式各樣的精致的床,可是再怎么豪華典雅與富麗堂皇的床皇帝睡上去都無法入眠。后來,皇帝微服出來偶爾找到了這里的一位床匠,他跟床匠說,他由于睡不到合適的床以至于經常失眠,能不能給他造一張舒適的床,解除他的煩惱。當然咯,錢不是問題。最后,床匠答應了他,給他做了一張據說當時世上最舒適床,皇帝睡了一晚之后,不但再也沒有失眠,再睡以前的那些豪華典雅的床也都不會再失眠了。皇帝因此要賞賜他時卻再也找不到他人了,有人說看見他劃著一只竹排進了明蘭峰。御使還派了人去找,可是人們在明蘭峰下的霧氣劃來劃去卻怎么也無法靠近明蘭峰的山底。皇帝得知這一消息之后,卻只是一笑了之。之后,老頭消失了,這里的家具行業卻興起來了,人們都說這里的家具具有神奇的能力,能夠帶人入夢,使人安然入睡的魔力。“
“要是真有這么神奇的魔力,那么在這個充滿壓力與挑戰時代暢銷就當然也不在話下咯!不過魔力終歸也只是人們自己想想象出來的罷了。”我低頭言語著
“可是我聽仙圣殿對面的那位老人說,其實現在這里造的家具都只是一些表面上虛華的廢物而已,因為真正能夠制造出那種具有神奇魔力的家具的原材料這里根本找不到。然而,不知為什么人們卻依舊喜愛著這里的家具。“
“我想也許是人們總是喜歡一些虛幻的美好,盡管那份美好的源頭已經無從考證,但是那已經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們都有了喜歡的動力,喜歡的目標,投機商有了發財的途徑。”
“唔!”他挑了挑那條奇特的眉毛,然后摸摸有些頭部中間稀稀疏疏卻往后邊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文縐縐的,有些不懂。不過,他卻跟我說過,真正能夠制造出那種魔力的木料是有的。”
“是么?在哪里有呢?”為了將死他,我故意打破沙鍋問到底問著
“這個嘛!”,他仍舊樂呵呵的摸著自己頭,憨憨的笑著,“不曉得!”
我無奈嘆口氣,無知的悲哀,自己堅信的東西,卻不知為何何物,不知在何處。
很快我們便到了那條通向仙圣殿小道的岔路口處,老頭樂悠悠的往小道走去,“今晚那仙圣殿放戲,去聽聽。”說完,他興沖沖的轉身離開,朝著仙圣殿方向的那條小道走去。
于是,我們就這么分開,留下了一個稀里稀奇,讓人捉摸不透的故事。我依舊沿著路筆直朝前走著,直到路的水泥路盡頭,沒有路燈的石子路,再到田間的小道,來到河邊,來到那片云霧繚繞的山峰河岸邊,寬闊的河流,彌漫的霧氣,被堵住的去路,可是那里真的是路的盡頭么?正如我來這里之前,一直認為水泥路的盡頭已無路可走,可是自己真正穿過那段陰暗的石子路,望著一片安靜的田野的時候,我才發現路的盡頭只是另一條路的開端而已。可是,此刻站在這里,前面是高高的山峰,寬闊的河流,似乎真的無路可進了,這里又真的是路的盡頭么?或許是,或許又不是罷!就這么若有若無的思索,思索靈魂深處的東西。很喜歡這種一個人置身于荒野的感覺,無人問津,仿佛被塵世間所遺忘,被大自然吸入其中。搖搖欲墜的星空,暗暗的霧葛,那一刻仿佛感覺的心胸無窮的偉大,整個宇宙都可以被我融于心中。隱約的,似乎能夠感覺到無盡的蒼穹遠處飄來神秘的呼喚,我張開了雙臂去擁抱它,與之融入,那一刻好似覺得自己超越世間一切靈魂的存在,化成了一片虛無。
于是,我就這么坐在老者釣魚所坐的石頭上,抽著煙,凝思著,臆想著。隨著最后一點光線被黑暗的吞噬,我長長的噓了一口氣,一天完結,生命中又一天的失去,我們都要走向一個終點,終點就是出口罷,可是我們的出口在哪里呢?我們的入口又在何處?
混沌,亂透了的世界。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