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別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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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云修的感情日益越深，有時我會想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也很好。可是，我時常還是會夢見紫鳶，我在云修與仇恨間苦苦掙扎，精神也越來越差。我知道是我自己不肯原諒自己，自己折磨著自己。可云修終是懂我的，終在一日黃昏他對我說：“傾兒，不要在折磨你自己了，你這樣我很心痛。我不愿看你苦苦折磨，我想好了，我要為你為天下蒼生去入仕途。我已決定參加今年的春試，十日后起程。”-

彼時已是初春，秦淮河岸的垂柳發出了嫩嫩的新芽，河面泛著金黃的鱗波，斜陽西去映著兩條長長的身影。我將被風吹亂的絲發隴起，悄悄試去流下的淚，風吹起群擺蕩然飄揚也瞬間風干了我的淚痕。我說：“云修，不值得，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他將我擁入懷笑道：“傻瓜，沒有值不值得，我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聽他說完我已泣不成聲。-

剩下的時間里我整日陪在云修身邊，時間一點一滴的消失任我怎么努力也留不住。云修好似鐵了心一般，他春試的決心已定，無法更改。我嘆時光真的如水般飛逝，十日之期竟那么飛快的過去。云修離行那日下起了朦朦細雨，好似上蒼我在為我難過，我手執花油傘送他去桃葉渡。他一直牽著我的手默默不語，我明白他此時的心情定和我一樣萬般苦楚。臨至，渡口已有一艘渡船等候，岸邊林立著一塊石碑上書“桃葉渡”三字。他站在渡口雙目溫柔的看著我問：“傾兒，你可知這桃葉渡的由來？”我點頭回他：“當然知道，這是王獻之迎娶桃葉的地方，所以取名桃葉渡。”他笑道：“不錯，傾兒，我若功成定在此渡娶你回揚州。你可愿等我？”我與他四目相對，尤如花街巡游那日。我說：“生生世世定不辜負君意！”他笑著擁住我，我將傘用力向后拋去任雨水打濕我們，他輕輕的一個吻深深將我纏繞，生生世世不離不棄。云修，我會等你！-

他終于還是走了，漁船漸漸模糊成一層水霧，在也看不清楚。煙雨秦淮的離別是瀟瀟慕雨的凄涼，是亙古不變的悲傷。雨越下越大我卻執意不肯撐起傘，直到一把油傘遮住我上空的雨。是姐姐，姐姐說：“傾兒，你這是何必呢？路是你自己選擇的！”我哭著抱住姐姐問她：“姐姐我是不是錯了？我不該讓他身赴險地，是我太自私了。”姐姐嘆了一聲說道：“沒有對與錯，只是你放不開罷了。他不會讓你失望的，我們回去吧！”-

可我知道，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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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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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音容兩相茫茫，云修走后我總將那把折扇帶在身旁。相思結上傳出的杜若香氣仿佛在告訴我他一直都在我身邊，不曾離去！云修的書信一月一封，他告訴我順天府的繁華昌盛，他說他得了春試的狀元。他說他得到奉陽王的青睞，他說他們征集了一群有志之土圖謀誅賊大計。我知道為了我，為了大明的江山他一步步走入曾一生都不想涉足的官場。而我能為他做的就是從此淡出媚香樓，開始漫長的等待。-

云修走后的半年，姐姐從秣陵教坊帶回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正值八月，秦淮的夏因有“十里珠簾”之稱的秦淮河所以天氣并非那般炎熱，反而多了股清涼氣息。淡出媚香樓后我本想另尋住處，怎耐姐姐無論如何也不肯，拗不過她只好繼續住下去。可就這么白吃白喝白住，心里怎么也不舒服。好在姐姐知道我的性子，平日里隨便派點事給我做，如此也好了一些。-

我初見那小丫頭時，她穿著粉紅月褶裙，頭發梳成兩條小辮插著幾朵粉色蝴蝶花，靈亮的雙眸，櫻桃小嘴長的非常標致可愛。我一見就喜歡上了忙問道：“姐姐，你打哪帶回這么一個標致可人兒啊？”姐姐含笑說道：“本是去秣陵教坊探望我一個好姐妹，怎料在她那看見這孩子覺得她很有靈氣，我也是喜歡的不得了便向我那好姐妹討了來。”我拉過那丫頭的小手，柔嫩無骨皮膚細嫩便贊道：“姐姐真是好眼光，一看就知道長大定是個美人胚子，對了，還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呢？”姐姐一聽來了興致忙說：“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她叫李香，我總覺得這名字太俗了些。你才識淵博，不然就給她改個名吧！”我吃吃一笑說道：“姐姐別拿我尋開心了，蒙姐姐看的起，容我想想....”我細思一番，忽然靈光一現說道：“不如在香字后面加上個君字姐姐說可好？”“李香君…香君…妙啊，妙啊！妹妹果真聰慧，一個君字俗氣全無，還是妹妹才華出眾啊！”姐姐高興的打趣說著一邊拉著李香的手問她：“香兒，可喜歡香君這名字？”李香用稚嫩語氣說“喜歡，謝謝干娘。”我正驚鄂間姐姐接著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已經認她做干女兒了，而且我決定讓她拜你為師。傾兒，你可愿教我這個干女兒？”我笑笑，知道姐姐讓我教習香君，是給了我一個安心住下來的理由。姐姐如此盛情怎能辜負于是便應下了！-

有香君陪伴的日子，倒讓我開心了許多。閑暇時我會帶著香君去望月臺給她念那首《望江南》的詞，帶她去凌波畫舫教她彈《長相思》的曲子。在梅園教她跳《雪落梅舞》，在桃葉渡跟她講王獻之與桃葉的愛情故事。香君很聰明，我教她的東西一點她就會。對于詩詞她則更有潛力，姐姐說她會成為第二個未央，我更希望她不要成為第二我，最起碼不要像我一樣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把最愛的人推到生死的邊緣。-

云修似乎開始忙碌起來，他的信變成三個月一封，字字句句平平常常的話里透著疲憊讓我看了心痛。我撫摸著那把唯一有他氣息的折扇，回憶與他相識相知的點點滴滴。夜深獨上望月臺，漏斷弦出獨撫那曲長相思！記憶里云修的長相思只有上半闕，直到今時今日我才明白原來長相思的上半闕是相思，下半闕則是斷腸。相思斷腸合成一曲，哀怨流轉只有淚知。原來長相思也如錦瑟一般，你為我相思，我為你斷腸。原來這世上所有美的東西都逃不過一個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