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陽宮。
“唔?倒是身手很好的人。”籬饒有興致地挑挑眉毛,語氣輕薄但是充滿殺氣,“有個不錯的小女兒,可是老爹卻不像女兒那般厲害呢。”
連戰了數十回合,宇文秦天沒有帶武器,非常狼狽地躲避著。
這像是一個失敗了的陰謀。籬出現的時候宮中雖一片慌亂,但起桑藩王卻十分高興地看著他,說了一大堆的廢話,總結出來就是讓籬幫他殺了宇文秦天和曹昚,他們一起歸順凌棲,并許諾籬榮華富貴。
可是籬甚至沒有聽起桑藩王說完,便揮起一刀斬斷了起桑藩王的頭顱。翠陽宮立刻陷入一片混亂,出卻早已被外面憑空而現的冰墻堵住,籬不知用了什么空中乍現萬道金色光芒,以雷霆之勢落下,宇文秦天憑著直覺極力閃躲,回過神時整個翠陽宮就只剩下他和籬二人了。
雕梁畫棟的翠陽宮,頓時成為人間地獄,血流成河。
“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宇文秦天問,順手撿起起桑藩王的隨身佩劍。那是一把精心雕琢裝飾過的黃金劍,笨拙且不適合打仗。再度巡視四周,起桑的藩王似乎不讓帶刀侍衛進殿,宇文秦天厭惡地看了看那具被斬了頭的尸體,手握黃金劍擺好架勢,時刻警惕著面前這個神秘的男人。
“我是誰?”籬收起架勢,不慌不忙,仿佛勝券在握,卻在下一秒從宇文秦天的視野里消失,又瞬間出現在宇文秦天的背后,一只手隨意地搭在宇文秦天的肩上,“我可是‘雷神’哦,來這,只是受人之托殺你而已。”
宇文秦天下意識閃躲,迅速轉身跳開至籬數十丈的地方,在翠陽宮的角落停下了。剛才在回身瞬間,他看見籬先前扶在他肩上的手閃過幾絲金黃色的光芒,和方才落下的黃金光束不一樣,那光芒如同閃電般沒有實體,也如閃電一樣,即使他已經如此迅速地閃躲了,卻仍在不小心地觸碰間麻痹了半條手臂。
——那是……“神之力”。咒術師借助“神之力”而習得法術,在“天兆之禍”中,宇文秦天曾無數次地看到過。在那場無比慘烈的大戰中,無數擁有“神之力”的咒術師在尉遲鳶武那盡誅神佛的猩紅色火焰中死去,以至于在很久的以后,宇文秦天以為在整片畏淵大陸上已經不存在什么咒術師了。
還有剛才他說什么?受人之托?
未等宇文秦天細細品味籬剛剛的言語,籬有動了動手指,數千道黃金的光束便向宇文秦天飛來,宇文秦天揮動黃金劍擋掉了那些攻擊。地上的漢白玉石料被打出數百個深深淺淺的坑,破碎的石頭飛濺起來。幸好黃金劍的硬度還算上乘,被那些怪異的光線擊中也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不錯的反應。”籬扛起長刀夸贊道,“人在遇到比自己強很多的對手時,會下意識遠離。不過……”輕蔑的目光從眼底閃過,他甚至不再看宇文秦天,俯下身擺弄著案前的瓜果,“這么遠的距離,我一瞬間就到了,你又能躲多久呢。”
李亦昊趕到翠陽宮的時候,意識在瞬間被凍結了。
這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啊,火紅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一片血色,巨大的冰墻像屏風一般圍在翠陽宮外,而他腳下,則是橫七豎八倒下的人,鮮血如紅色的珍珠一般一顆顆地懸浮在空中。
唯又一個少年屹立在翠陽宮大殿門前。他背對著李亦昊,雪白的衣衫被血染得通紅,血色的珍珠大量地聚集在他的周圍,他卻絲毫不為所動,茫然地望著遠方燦爛的云霞。
——是他?李亦昊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發現了逐漸接近的李亦昊,轉過身望向他。那少年凝雪一般的白皙臉上濺染了斑斑血痕,淡紫色妖異的眸子凝視著李亦昊,不言不語。
下一瞬間,空氣中懸浮著的水滴變成成百上千的鮮紅的冰針,盡數向李亦昊飛來。
來不及思考這是怎么回事,李亦昊拔出佩劍敏捷地閃躲,全力接近那個少年。
仿佛是考慮到這樣的攻擊不管用,月白停止了攻擊,空中懸浮的血色珍珠在他的右手匯聚,凝結成一把刀,和他平時用的那把刀一樣的形狀,只是比它小了很多,只比匕首略長。月白單手擋掉了李亦昊來勢洶洶的攻擊,冰冷的眸子倒映出李亦昊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李亦昊跳開一丈開外,審視著面前這個神秘的少年。
月白依舊無言。他甚至沒有看著李亦昊,目光虛無。
李亦昊咬牙。他顯然不是面前這個少年的對手,這個事實如同榔頭一般敲擊著他的自尊。李亦昊握緊了手中劍,再次對月白發起攻勢。
那根冰刀果然經受不住李亦昊三番五次的攻擊,崩裂成兩半,幾片碎裂的冰渣擦過李亦昊的臉頰,在他臉上劃出一道口子。看準了這個破綻,李亦昊拼盡全力向月白砍下一劍,可就在下一秒,月白空空的手上重又凝結出一把刀,泛著淡紫色的華光,輕松地截下李亦昊的攻擊,直震得他手臂發麻。
還沒等李亦昊再次跳開稍作調整,那把鮮紅的血色利刃已經架在李亦昊的脖子上。
一瞬間李亦昊停止了動彈,如雕像一般站在那里。
恐懼。排山倒海一般的恐懼。李亦昊每一根汗毛都在戰栗著,僵直的身體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仿佛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血夜,沖天的大火在整座皇宮中肆虐,到處是人們絕望的嘶吼。年幼的李亦昊緊緊蜷縮在李雉弦的懷里,不住地哭。
后來也會不時地想到,若要是沒有如此懦弱的他,也許李雉弦不會肉袒出降,而是作為一個帝王,帶著榮耀死去。
李亦昊閉上眼,重新調整呼吸。
——我,李燚,在此對天發誓。
下定了決心,李亦昊心中默念著,提起手中的劍。那是一把薄如蟬翼的鐵劍,劍身反射夕陽的霞光,絢麗無比,仿佛在回應他的心意。
——我愿奉上我的身軀,獻出我的靈魂,請求上蒼賜予我勇氣,從今以后,我只能戰死,絕不退縮。
翠陽宮
所幸的是,籬似乎不能把他的“神之力”遠程投放,一陣一陣如箭雨般沖著宇文秦天飛來的只是被實體化了的咒術,宇文秦天揮動黃金劍就能輕松地躲掉。
但如果只是這樣,宇文秦天同樣沒有辦法攻擊,若是只能從頭至尾逃避籬的攻擊的話,怎么看都太狼狽了。
“有點被小看了啊。”乘著空隙,宇文秦天提起黃金劍,說實話并不順手,但幸運的是他已經習慣這個重量了,“我既然是天諭武朝的上將軍,自然是經歷過‘天兆之禍’的。”
籬偏著腦袋看著他。“那又如何?”
“其實也沒什么。”宇文秦天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住黃金劍一步步向籬接近,“雖然我沒有得到神的祝福,但是見過的厲害的咒術師也算多了,因此總結了一些規律,對付你也算得上有些經驗。”
“哦?”
“比如說,這里是洛歌和凌棲的邊界,不管你用的是哪國的咒術,都已經被削弱得很厲害,你所能用的不過是你的‘魂刃’而已。”
籬撇撇嘴,不可置否。
見籬不說話,宇文秦天接著說下去,“再比如,雖然你有‘神之力’,但貌似沒有遠程攻擊能力,比起當年的那些咒術師,差太遠了。”
聽著這些直白的嘲諷,籬有些薄怒,卻依然是忍了下來,想聽聽宇文秦天還會再說些什么。
“最后,你知道我為什么是洛歌唯一的上將軍嗎?”
籬依然看著他,在這樣異樣的情況下,卻像是看著認識很久的老朋友。
“雖然我承認其中有太多的運氣與偶然,但要是有人問當年是誰打敗了尉遲鳶武結束‘天兆之禍’,我會當仁不讓。”宇文秦天盯著籬的眼睛,眼神犀利,神情堅毅,磅礴如朝陽,仿佛只一眼就能讓人確信他這次爭斗必勝無疑。
籬也直視著他,“呵呵呵……”他突然彎下腰低低地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怎么?”宇文秦天皺眉,猜不透為什么籬會突然發笑,被他這樣的態度弄得有些慍惱了。
籬的笑聲漸歇。“我知道他為什么想殺你了。”他深吸一口氣,先前那渾身的殺氣在瞬間散去,“不要回洛歌了,跟著我怎么樣?”
宇文秦天被籬這句不知輕重的話徹底激怒了,“開什么玩笑!!”他提起黃金劍向籬沖過去,如閃電般的速度讓他的身形只剩下殘影,殺氣伴隨著劍氣肆虐,在黃金劍的鋒芒中沸騰。
月白沒想到,李亦昊會不顧架在他脖子上只一瞬就能奪他性命的紅色血刃,徑直提起手中劍向他刺去。他立刻收了架勢向后跳了兩步,與李亦昊拉開距離。
紅色血刃在月白站穩腳步后迅速溶解,化成粘稠的血液如絲綢般在他的周身浮動著。
李亦昊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
“那天,讓宇文舞動滿山桃花的是你吧。”
忽然聽到這樣的話,月白手中不斷變換著的動作兀地一頓。
“只為了把宇文和曹昚引去,將他們殺害?”李亦昊那雙原本妖媚的桃花眼中閃爍著犀利的光,他看著面前的這個不可思議的少年,面帶的確是嘲諷之色,“總是舉棋不定不是什么好事,那個人應該對你很頭疼吧。”
仿佛是心事不小心被被人看穿了,月白渾身一顫,慌張地看著李亦昊,映入眼簾的是他提起劍全力向他砍去的身影。來不及做什么更加堅固的防御了,月白舉起手,方才縈繞周身的血色綢緞忽地被月白聚集在身前,變作如盾牌一樣的形狀接下李亦昊的一擊。血色的盾牌被李亦昊的一劍砍得四散開來,月白乘著這個間隙在李亦昊下一回合的攻擊開始之前重新凝固出一把血刃,擋開李亦昊一輪又一輪的攻擊。
也許真的是實力差距太大,自從剛剛李亦昊的話語脫口月白就一直心不在焉地做著簡單的防守,李亦昊卻依舊占不到一絲一毫的便宜。
李亦昊咬牙,重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回去吧,”月白接下李亦昊這輪攻防的最后一擊,再次向后跳開兩步,“我不想殺你。”
——哈?
不知為什么,李亦昊聽到這樣的言語憤怒之情如同爆炸一般再也收不住了,“不想殺我?那你想不想殺曹昚?還是更想殺宇文??”稍稍調整了下呼吸,李亦昊再次進攻,“是不是你砍傷了宇文?對于一個女孩子你怎么能下這么重的手?就憑這樣的你還跟我說什么你不想殺我??”
——宇文。仿佛是心中最不可觸碰的角落被狠狠地擊中了,在那一刻所以的思緒盡數飛出他的大腦,他的腦海里,只是一遍一遍地回放著那天宇文夢被砍傷前的情景。
那一天,晴朗的日空,滿山的桃花飛舞。
那一天,小月把她重又帶回了他的身邊。
那一天,他擦干了她的淚痕,邀她一舞。
那一天,片片的花瓣與斑斕蝴蝶翩翩起舞,她一舞傾城,只為他一人。
那一天,那個人……
“嘩——”一劍劈下,如那天一樣,殷紅的鮮血在空中劃出凄美的弧線。
李亦昊愣愣地看著面前那個厲害妖異的少年,沒有對他的這一擊做出任何的防守,只是滿目悲愴地看著他。
鮮血濺上了李亦昊的臉頰,浸濡了他青色的衣衫。
“不要——”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剛才短暫的沉寂。
李亦昊轉身,順著月白凄迷而溫婉的目光看去。
那是還身著華服的宇文夢,斑駁的淚痕弄花了臉上華美的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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