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祭先農壇（注1）

　　二月二十三日傍晚時分，蘇培盛領著那位自小就在藩邸做護衛、被皇帝一直習慣地稱為“小侍衛”的御前侍衛到了欣然的院門外，自己進到屋里，將一套內侍衛的服裝交給欣然道：

　　“如玉啊，皇上吩咐，讓你今晚先學會穿這套衣衫，明日卯時（注2）李為善大人就在院門口準時帶你去先農壇；千萬記得，一刻也不能耽擱的！”

　　說著指指門外的小侍衛，小侍衛向欣然拱手示意，眼中有掩飾不住的好奇與疑惑；欣然忙略略福身還了一禮；低聲問：

　　“李大人知道這是皇上的安排？！”

　　蘇培盛笑道：

　　“那哪能啊，是咱家出面安排的；放心吧，您只管緊跟著李大人就行?！?/p>

　　欣然感激的一笑，也不再多問。

　　次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和衣而臥的欣然就被院門上的門環輕撞聲喚醒；趕緊翻身而起，抓起帽子扣在頭上，疾步出得院來；與小侍衛互施一禮，上了馬車，疾駛而去。

　　從馬車上下來以后，小侍衛帶著欣然又是一陣疾行，進入一座類似于紫禁城內城門的建筑時，才略停了停，向守衛出示了兩人的腰牌后，穿過了拱門。

　　眼前出現一片樹林，林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散布著與欣然他們一樣服飾的侍衛，有的跨刀，有的執箭，神情肅然；看得欣然暗自吐了吐舌頭：這排場，難怪人人都想坐上那把龍椅！

　　當小侍衛示意欣然站下、自己也在幾步之遙站定后，欣然這才在心中止不住又一次暗嘆皇帝的細心與周全：

　　在已越來越亮起來的天光中，欣然眼前豁然開朗，只見自己分明正好站在面對通往祭壇的御道拐彎處，剛好可以將整個祭祀禮的全過程盡收眼底——只是樹林中的侍衛大概應該算是“外圍警戒”吧，因為在御道兩側以及遠處的御道起點處，也有不少帶刀持箭的侍衛。

　　有人開始往祭壇上搬運各種物品：香爐啦、酒杯酒壺啦、一碗碗的祭品啦、整只的牛羊啦；祭壇前、御道兩邊各來了一大群著大紅色禮袍的儀仗隊和禮樂隊樣的人，靜悄悄地肅立著；

　　接著，很多著朝服、頂戴花翎的官員樣的人走到祭壇前，也整齊地分立于御道兩側；

　　然后是十三和十多位王公貴族一起，緩步走上了祭壇，分成六組，一邊三組肅立于祭壇上兩側的案幾和香鼎之后——欣然看著如此眾多的人群各自活動著，卻都是一派肅穆的景象，心中又是好一通的感慨：

　　在我們現代人眼中，古代社會科學技術、政治體制都十分落后；人的思想觀念都非常因循守舊、死板僵化——可我們忽略了他們身上相當寶貴的精神財富：

　　對自然力量、造化神奇的敬畏、崇拜與景仰；恰恰是因為這些的極度欠缺，使我們這些自認為科學昌明、觀念先進的現代人陷入了精神與文化的雙重沙漠!

　　御道那頭傳來三下清脆的靜鞭聲，打斷了欣然的浮想聯翩；所有人都更加地神情肅然，禮樂隊開始奏響禮樂,欣然凝神望去——可真要感謝這個如玉，她的視力比欣然要好不知多少倍呢——

　　只見十名帶刀、著朝服、朝珠、頂戴花翎顯然是大臣打扮的人，一邊五個走在最前面；接著是兩名手里提溜著像是小燈一樣東西的大臣；緊跟著四名垂手緩步而行的大臣；

　　在他們中間被眾星捧月般簇擁的正是皇帝——不僅僅因為他朝服下擺的明黃和高大身形，還因為他那股無人能替代的帝王之氣，使得欣然一眼便認出了他——難怪清史稿形容他“天表魁偉、隆準碩身”；朝鮮使臣說他“狀貌頗偉、氣象英發”！

　　欣然望著那個漸行漸近的身影，心中又激動得無法自已：這就是我深深愛著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自然是值得女人飛蛾撲火般去愛的?。?/p>

　　想當初，看電視劇《雍正王朝》，演到唐大叔身著黑底明黃龍紋袞服、頭戴朝冠走在漢白玉石橋上的鏡頭時，自己都被那種強大氣場所震撼、而一秒鐘變“大叔控”；更何況，今天這可不是“山寨版”，是絕絕對對、如假包換的“正版”啊！

　　在皇帝身后那兩名大臣之后還有四名手執明黃色旗幟的人——更夸張的是他們身后那排成U型隊列的一大排侍衛：兩側的侍衛帶刀持箭，中間的侍衛扛著長長的豹尾槍——這顯然已經超出了防衛的需要，而是一種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身份地位的象征了吧！

　　看到這種情形，欣然依然忍不住以自己現代人的慣性思維腹誹：誒，這萬惡的封建君主制，活生生把人給推到“非人”的位置上去了——所謂天子，就必須是“半人半神”的結合體！

　　此時皇帝已走上了祭壇，在早鋪好的墊子上叩頭跪拜——欣然暗暗興奮：

　　呵呵，平?？偸莿e人和自己向他下跪磕頭的，今兒可算是見著一次他下跪磕頭的情景啦！難得難得，好好珍惜，好好觀賞一把??！

　　皇帝起身后，一一點燃香蠟紙錢、供奉種子和果蔬等物品、再向天地之間拋灑米酒敬奉諸位農神。一系列動作做完，退行至臺階前，方才轉身向壇下行來。

　　小侍衛走到欣然身邊，示意欣然跟他走，欣然趕緊跟著他向著原先站立處的右側走去，穿過御道，進入另一片樹林，向先前皇帝來時的方向行去。

　　走了一段路，小侍衛又一次站定，欣然也在不遠處站住了：此時她的位置，正好和藉田、觀耕臺、具服殿在一條軸線上——欣然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感動：

　　按照他對自己多次細致、周祥的安排來評判，即便是以21世紀的標準，他若不是皇帝，一定會是個很好的情人、很好的丈夫！難怪他的后宮從沒有宮斗傳聞；但，也難怪他活得那么累啊。。。

　　欣然收住思緒，放眼望去：只見觀耕臺上設寶座、屏風，臺下簇擁著比剛才還要多的侍衛；

　　觀耕臺前還支起了一個長方形的彩棚，棚子一直延伸至藉田盡頭：這藉田正好是一畝三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一畝三分地”的來源。

　　彩棚下有一頭體型特別健碩、毛色接近金黃的大耕牛，背上居然也搭上了一塊明黃色、繡有龍紋的錦緞；兩人在前牽著牛，另兩人在后扶著犁。

　　在彩棚起點處的兩側，各有六組耕牛和犁，每組犁后站立二人，均身披蓑衣，準備在皇帝開犁后，隨之驅牛犁地；在他們身后，大臣們漸漸聚攏。

　　彩棚下兩側分立著兩排帶刀大臣，他們身后分立著兩排紅袍儀仗隊，手執各色旌旗；在儀仗隊之后還分立著兩排侍衛——排場大得欣然不住咋舌！

　　皇帝換穿成明黃色吉服，在靜鞭響過后，從具服殿從容步出，來到耤田前，面南而立；一名官員執耒——也就是犁上的木把，另一名官員執鞭，從北面“跪以進”；皇帝右手扶犁，神態自若地開犁耕地；三推之后，“復加一推”；兩官員一奉青箱，另一播種；“耆老隨覆”。

　　皇帝犁地結束后，登觀耕臺，由王公、九卿等扶犁耕田，府尹官屬等播種，耆老覆蓋；最后待農夫將這塊田全部耕完，“鴻臚卿奏禮成，百官行慶賀禮；賜王公耆老茶，賞農夫布各一匹，作樂還宮?！?/p>

　　注1——文中關于雍正皇帝祭先農壇及親耕藉田的描寫，引用自稽古右文網友帖子《雍正祭先農壇圖第一卷?親耕》中的圖文內容，中國書畫報文章《話說<雍正帝祭先農壇圖>卷》中部分內容，樂途旅游網文章《祭祀自然神靈之地先農壇》中部分內容，以及星島地產網文章《皇帝親耕祭先農壇一畝三分地已無存》中部分內容。

　　注2——卯時即日出，又名日始、破曉、旭日等：指太陽剛剛露臉，冉冉初升的那段時間。（北京時間05時至07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