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工程剛做到大半,前天張老板還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一個勁地摧促廣林抓緊施工,說是他又接下一家單位的辦公樓,讓廣林趕緊把這邊的工程提前完工了,立馬就要轉(zhuǎn)移戰(zhàn)場呢。
廣林見張老板一副氣洶洶的樣子,看樣子可不是要臨時讓他抽身出去干什么事情呢。他也不明白突然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愕著雙眼,愣愣地、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這……張老板,為、為什么要我撂下工程?”
誰知張老板正眼也不看他,只扭過頭,扁著嘴巴,一臉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你都要攀上高枝了,你說我這間小廟里還容得下你這尊大菩薩?”廣林不明白張老板什么意思,心下倒忐忑起來,忙問:“張老板,是不是我喻廣林做錯了什么事?張老板,說句心里話,這一向我可是把你當(dāng)恩人看待的,我要做錯了什么事呢,你不必跟我拐彎抹角,你就直接罵我一陣狗血淋頭,難不成我還有什么話說嗎?”
不料張老板聽了這話,倒“哈哈”兩聲冷笑起來:“不錯不錯!可不你一向把我當(dāng)恩人看待的么?不瞞你說,連我也一向這般認(rèn)為呢!我倒不敢說有過什么恩施在你身上,但總以為你是一個實誠的人,可誰曉得我竟有眼無珠,硬硬生就把你看錯了呢!”
廣林心里尋思,自己可沒什么事情得罪過張老板的,會不會是有人在他面前說了什么是非,進(jìn)了什么讒言呢?他皺皺眉,心里略一惦量,是了,不是會郭總經(jīng)理把自己要掛靠龍基建溪公司的事向張老板說了吧?
郭總和張老板都是干基建行當(dāng)?shù)娜?,?jīng)常在招標(biāo)上碰個面、建材團(tuán)購會上聯(lián)個手什么的,自然是相當(dāng)熟悉的人了。況且郭總也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廣林跟他打過幾回交道,就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瞧透了,這一點廣林心里是很有數(shù)的。眼下這個事情,八成是郭總和張老板在一起吃飯喝酒,一時高興就把自己要掛靠的事向張老板吹噓了。
廣林向郭總謀劃掛靠之事的時候,自然只按著自己的心意,千方百計要把事情辦成功,倒是真沒有想到張老板的感受呢。
廣林默然片刻,心下沉思,這個事情,要說我有什么地方對不住張老板,無非就是事前沒有和他商量,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和他透個氣罷了。但是,那時也不過是腦子里有個想法萌芽,哪曉得能不能辦成功呢?自然不好事先就向外張揚(yáng)的,誰想張老板就怪罪了呢。
廣林尋思,這事我也沒有什么對不住你張老板的,便是你提攜我進(jìn)入基建這個行當(dāng),我也還是個獨立的人啊,我有我的想法和主張,也有我對自己未來人生的打算和規(guī)劃,難不成我就成了你附庸,一輩子要跟在你的麾下做一個跑龍?zhí)椎男〗巧?/p>
廣林向來是個是非內(nèi)斷于心的人,凡事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便不十分尷尬,因就笑向張老板道:“張老板,你別見笑,我和郭總談的那個事,辦得成辦不成也還沒個定論,若是辦成了,難不成我還瞞著你嗎?我自然要一五一十向你匯報的。至于我手上管理的這個工程項目,我更要善始善終把它做好的,這個你大可不必?fù)?dān)心。”
張老板聽了這話,臉上淡淡的,鼻子里又“哼”出一口氣道:“你這些漂亮話說給誰聽呢?好歹我比你多吃了二三十年的鹽米,不是我夸嘴,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呢,不成你說兩句漂亮話就把我糊弄了?”
廣林心下大惑不解,為何自己要另立一個山頭,張老板竟如此惱羞成怒、大動肝火?聽這口氣,他斷不是舍不得自己這個得力干將,那么他是不是擔(dān)心自己將來要成為他的一個競爭對手?這在廣林看來,簡直不可思議,便是我不跟你競爭,難不成沒有別人和你競爭?這個基建市場,莫非是你可以壟斷獨霸的么?
廣林一向認(rèn)為張老板是個挺好說話的人,他甚至納悶,這世上怎么竟會有一個這么好的人呢?現(xiàn)如今一經(jīng)這事,他才發(fā)現(xiàn)張老板原來也有兩面性的,你順著他,他就跟你掏心窩子,萬事好說;你要有點什么事不遂他的意,他翻起臉來,可就真不給人留一點情面的?;蛟S,他就是那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格,容不得人家對他有丁點二心的?
原來人性竟有這般弱點,廣林禁不住有些黯然神傷。忽又想起槿生,不管怎么說,事實上自己和槿生之間確是發(fā)生過爭奪靈芝事件的,可是槿生對自己何曾有過丁點介蒂?為何這張老板……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就罵起自己來了,在社會上和人交往的友誼,怎么能和自己從小一處長大的兄弟相比?這般想著,越發(fā)覺得自己和槿生的交情非同一般,這輩子可要好好珍惜啊。
說來廣林真不想和張老板翻臉的,但是,他曉得事以至此,恐怕很難挽回,只好強(qiáng)陪笑臉道歉說:“張老板,你千萬別會錯了我的意思,我如何敢糊弄你呢?我自然曉得自己幾斤幾兩的,便是有朝一日我真能自己獨立做點什么事情,我也還要時時向你請教、把你當(dāng)成一輩子的師傅呢……不拘如何,我手上這個工程,我一定好好幫你做完……”
“哈哈,小喻,你太抬舉我了,我哪能當(dāng)你的師傅?你還是趕緊地丟開手罷,你馬上就是龍溪公司的副總了,我哪里還敢讓你做工程?可別讓人說我不知天高地厚咧!”張老板哪管廣林說破嘴皮,只抱著手一個勁地冷嘲熱諷。
廣林只陪不是,再三表白:“工程正在緊張施工,這個關(guān)鍵時候,我怎么撂挑子?張老板你放心……”
誰知張老板見廣林越是求情,倒把話說得越發(fā)難聽:“你別怪我的話說得粗糙,現(xiàn)在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個餓得飽不得的人。當(dāng)初你窮困得沒有活路了,就死心塌地地跟著我,一旦你吃飽喝足,你眼里便沒人了……現(xiàn)如今我也不想聽你什么漂亮話了。你要表達(dá)對我的忠心呢,我也給你一條退路……”說著,他就頓住了,把一雙小眼炯炯地射著廣林。
廣林聽了張老板的話,臉上火辣辣的,從小他都是被人夸大的,還從沒讓人說得如些不堪呢。但是,他又不很明白張老板話里的意思,只好訕著臉難為情說:“張老板,你別把我想岔了,我再不成器,便是眼里沒別人,我還能眼里沒有你嗎?你要對我喻廣林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好了,只要我做得到,我沒有不照辦的?!?/p>
張老板一聽這話還算順耳,便說:“好!你快人快語,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我現(xiàn)在給你兩條路,讓你自己選擇。你要做一個忠臣呢,你就趕緊把腦子里的私心雜念給除了,從今往后好好跟著我干,別再想著要鬧什么獨立,我也斷不會虧待你的,做完這個工程,下回我就把利潤分成給你相應(yīng)地提高;你要是不同意,非要去當(dāng)那個什么副總呢,我也不勉強(qiáng)你,但是我這個人最是恩怨分明的,我斷不會跟一個奸臣多合作一天的?!?/p>
廣林這就更驚愕了,他絕沒想到突然會有這般一個抉擇擺在自己面前。這叫哪門子的事呢!忠臣?奸臣?廣林只差沒有笑起來,他定定氣,腦子里飛速地旋轉(zhuǎn):誰知張老板竟是這般胸襟呢,這不成了武大郎開店,只準(zhǔn)人家矮,不準(zhǔn)人家高嗎?既如此,一輩子跟著這種人干,能成什么大器?我不如就先背了這個奸臣的名聲,離了他出去闖一闖,沒準(zhǔn)將來成點什么氣候,或許有他用得著的地方,再來報答他,到時他就曉得我是忠臣還是奸臣了……
主意打定,廣林就對張老板說:“張老板,我喻廣林對你的一片忠心,惟有天地可表,但目前我畢竟得著那個機(jī)會,倒是不想放棄呢……”
張老板沒待廣林說完,早不耐煩,臉一沉眼一橫,打斷他的話道:“好好,你得著機(jī)會,你發(fā)財去罷我不攔你,這個工程你立馬撂下,我們把賬結(jié)好了,從此就各干各的……”
廣林聽了這話,不知為何一股悲涼襲上心來,眼淚就倏地流了出來。他抬手止住了張老板,哽咽說道:“賬不必結(jié)了,就算我?guī)土宋业亩魅藥讉€月的忙罷,我不敢和恩人結(jié)這個賬的……”說著,他彎下腰去,對張老板深深地鞠了個躬。
張老板這不提防廣林這一著,一時倒愣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囁嚅道:“這、這……”廣林又止住張老板:“你不必說了,我們后會有期,到時候我們再來討論忠奸話題吧?!?/p>
喻廣林和張老板的緣份至此就暫告一個段落。之后,他脫離了張老板,回到家鄉(xiāng)和龍溪基建公司簽訂了合同.自此,以龍溪鄉(xiāng)基建公司副總經(jīng)理的身份在縣城投標(biāo)拿工程,正式加入了基建包工頭的行列,他的事業(yè)也真正駛?cè)腼w速發(fā)展的快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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