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八年,正值戊午,突見彗星從西南劃向東北,耀眼的光芒放出數丈,旬日才見消失。
數日后,成都制置司便接到典史姚成云的上書。言及天象有顯,牛星直逼奎度,若隱若現,忽高忽低,兼是白色。其征兆乃主刀兵之象,從天象上做分析預測,刀兵之戰應該是分野在川南一帶,將會持續逾年。
就在前后數月的時間里,又出了一件怪事,在天彭河壩場,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山腰上便裂開了一條縫,流出來一股色赤如血的水,而天彭河壩場之前也沒地震現象發生。
古怪的征兆愁煞了成都各府衙官吏,卻不知即將發生的會是什么……他們惶惶不可終日,只能耐心的等待著。等待著的,也許是災難,更或許是升官受封的機會。
這種怪異現象并沒有終止,反而接踵而來,讓官府更為震驚。
第二年的春天,高邑的各鄉也出現了奇異的事。
初春的太陽暖洋洋的,將大地山川照耀得更加生機勃勃,枯黃過后的桃李樹枝已復蘇,開出了絢麗的花朵。李樹的枝頭發出了嫩葉,隨著時光的流逝,枝葉卻長成了竹葉,形狀就如鋒利的長矛頭一般,常有黃、黑兩種顏色的螞蟻在李樹根旁打斗。
當地一農民想看個究竟,便找了一枝葉繁茂的李樹,刨開了樹根,當他挖開紅螞蟻的巢穴時,卻看到一塊一尺長寬的石碑,碑上有詩曰:
吾鄉李氏家,竹葉長李丫。
黑黃蟻旁斗,誰與爭天下。
從1840年的鴉片戰爭后,帝國主義的入侵,使古老的中國由封建社會轉變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由于清王朝政治的日趨腐敗,地方官吏趁機巧取豪奪,嚴重的苛捐雜稅,使農村經濟凋零,城鎮工業關門歇業,全國各地已是民不聊生。
咸豐六年(1856年),昔日商賈云集、一片繁榮的昭通城——滇東北的重鎮,各族人民在清朝統治者的挑撥離間下,形成了嚴重的民族隔閡。首起是回民和漢人的“構釁”,弄得兩敗俱傷,繼而統治者又出銀子請來四川涼山的彝族與回民互相殘殺。這些人為的災難使昭通府下的各縣田野荒蕪,農民流離失所,城鎮手工業破產,鄉下人逃難入城,城中人出逃下鄉。田野不辟,良田沃土荒蕪,米糧無收。
時光變遷,斗轉星移,時隔三年,經歷了滅頂戰亂的昭通,已是荒涼冷清,尸橫于街頭,甚至出現了“煮人肉,賣湯鍋”的慘景。
敘州城里的早晨,街道上還很冷清,偶爾傳來包子鋪王老頭的幾聲吆喝,“賣包子咯,賣包子。”
“典史大人,吃包子。”
一身著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急忙地往縣衙方向奔去,經過包子鋪門口,聽得王老頭的招呼,便徑直往包子鋪走來,隨手拿了幾個包子就吃了起來。
“這包子今兒個蒸得還不錯,本大人起得早了點,一個子兒都沒帶……忘了,呵呵!忘了。”
“典史大人,小的哪敢收您包子錢嘍,您就將就著吃點,墊墊肚子,看您一天這公務忙得,都是為我們老百姓辦事情嘛。”
“王老頭,你還真會說話,是大清朝難得的順民啊!好好賣你的包子吧,本大人還有公務,急需去縣衙找汪大人商議。”
“嗯,嗯,恭送大人。”王老頭恭恭敬敬地站在包子攤后面,雙手抱拳看著典史往縣衙走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滿是絡腮胡子的臉上竟是無奈的表情,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吃包子的是敘州府管下的宜賓縣衙典史,叫于培,這人仗著自己是典史,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凌搶掠。如今又和縣令汪覲光、敘馬營的都司徐璋等人暗地徇私,相互勾結。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這敘州府衙設在宜賓縣,縣令和一干人等還不挖空心思的想辦法巴結知府大人。在買通敘州知府大人英匯以后,幾人便巧立名目,增收苛稅,城里的小商販見了都得討好巴結,不敢招惹。王老頭雖然買賣做得小,但見了官家人也不敢怠慢。這過去老實巴交的王老頭如今為了生計,也學會了說些奉承抬舉官家人的鬼話。
縣衙的后堂內,縣令汪覲光腆著日漸月長的肚子,不慌不忙的扣著衣服扣子,一旁的于培搓著雙手等得很是著急。
“于培啊,這征收煙幫和鏢師洋藥厘金之事,已施行半月,小股無組織的煙幫和鏢師倒也自覺繳納,可如今這昭通的李永和、藍朝鼎一攪和,全他媽的都抗交了。咱們設在筠連縣的關卡,現在是連‘貨物落地一兩捐’的稅都收不上來了,過往的商販總是結隊闖關,抗交落地稅了。”
“如今老百姓有謠傳,說咱們對煙幫是層層盤剝。”于培一聽縣令發話了,趕緊往前緊走幾步,靠近汪覲光,小聲的說道。
“這煙幫干的是大生意,就應當是征納銀子的大戶,就拿這‘洋藥厘金’說吧!他們有不交之理嗎?許可他們購置洋槍、販賣鴉片的可是我們敘州府啊!沒有咱們,這幫滇匪能將這生意做大嗎?如今他們倒是不買這個人情了,成了不好惹的主。吃肉也不給老子留口湯喝,他奶奶的。”汪縣令一提到這事兒就大為光火,無比的生氣。
“大人,別在猶豫了,趕快拿定主意,痛下殺手。”于培已經有點急不可待了。
“對前幾日抓捕回來的煙商胡登高、楊剮狗二人,各路煙幫和鏢隊肯花銀子來營救的不少,這二人不能再留了。以拒交賦稅,目無法紀,再加一條蓄意謀反,治個死罪。此舉要到達震懾煙幫和鏢隊的效果。”
“大人,那李永和呢?”
“呵呵,說說你于大人的意思吧。”汪縣令歪著圓乎乎的腦袋,臉上肌肉一皺,似笑非笑的看著于培。于培也附和著干笑。
“大人,依下官所看,這李永和在煙幫中威望甚高,又是哥老會大關縣的堂主,和藍朝鼎甚是親密,兩路人馬都是滇川豪杰,要是李、藍二人成了氣候,我等都無法向朝廷交差,不如早做清理。以販煙之故,引誘李永和來到敘州地盤,再請敘馬營都司徐璋大人派兵士協助,一舉將李永和的鏢隊捕之置獄,然后喀嚓掉。”于培說到這里,抬起手掌在脖子上抹了一下。汪覲光聽完于培之言,哈哈大笑,得意之情盡于顏表。
“李永和,李短韃韃,你為何偏要和我這朝廷委任的縣令作對呢?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嗎?”汪覲光用手敲著桌子,笑得很是陰險。
汪覲光又踱著步子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子,對著于培繼續說到:“于大人,我們立即去一趟徐大人的府上,商議此事。”汪覲光要帶于培去的是都司徐璋的府上。
酷熱的七月,像個火爐般的太陽烤得身上火辣辣的疼,路邊的野草也都奄奄一息、毫無生機。幾個逃難的災民因饑餓難受而癱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旁邊放著發出陣陣臭味的破爛包袱。他們為了生存,離鄉背井的出逃,由于饑餓和天氣的酷熱,他們已經沒有一絲力氣趕路了。
一隊煙幫在鏢師的護送下出了昭通城,便馬不停蹄地往敘州方向行進。護鏢頭領是一魁梧健壯的男子,年齡就在二十出頭,留著齊肩的辮子,面孔甚是英俊,扛一把大刀在肩上,更多了幾分俠士的風范。看到樹下躺著的難民,他那流著大汗的臉上立顯出悲嘆的憫人之色。
“卯德興,把盤纏拿出來,分些給鄉親們吃,大家繼續趕路。”
一年紀相當的漢子聽到頭領吩咐后,隨即從馬背上解下盤纏包袱,招喝著樹下那幾個躺得橫七豎八的難民。
“這是我們短韃子爺給你們吃的,多留點給你們,讓你們吃個飽。”
幾個餓得發瘋的難民,抓著東西不停地往嘴里塞,聽這鏢師說到短韃子爺時,都停住了抓食的手。看著離去的煙幫隊伍,難民們突然跪下,大喊道謝:
“謝謝李堂主,李堂主是大好人吶。”
卯德興叫難民們快起來,自己還得隨煙幫趕路呢!
短韃子爺就是護鏢的頭領,他叫李永和。就因他不滿清政府的腐敗統治,遂把大辮子給剪成了齊肩的短韃,鏢師中年齡稍長的都叫這小子“李短韃韃”。
時間一長,這綽號便成了李永和在綠林中的代號,且也幾乎是昭通府轄家喻戶曉的江湖好漢。
住在灑漁河邊上的李家,家道也算殷實,有良田數畝。李家的農田周圍都栽滿了荊棘,可這荊棘一栽,就不能把水牛牽進田中耙田了,為了耕種水田,這少年的李永和便將水牛扛進扛出,鄉鄰看見了李永和扛水牛的時候還很輕松,都說他力大如牛,日后必是沙場勇悍的將才之輩。李永和也沒在意鄉鄰之說,照舊進私塾念書,隨父母耕種田土。可惜這殷實的家道,在地方官吏的暴政下中落了。
父親沒了家業,一病不起,不久也帶著悲憤離開了人世。李短韃韃也就沒銀子再進私塾,便隨族中的一位叔叔來到離家十里外的昭通城里,顛沛流離的過了半月,才在鐵匠街落下腳,跟隨張鐵匠打鐵,混口飯吃。鐵匠街的人愛好武術,早晨和黃昏時都能看到鐵匠師傅們在切磋武藝。李永和閑時就跟著鐵匠師傅們習武,大家看李永和像塊練武的料,都很樂意的將功夫傳授給他。一年光景,李永和已練得一身好武藝。
藍朝鼎是鐵匠街的常客,時不時會來訂做一些刀劍之類的兵器。鐵匠街的人都認識他,別看他年齡不足三十,卻也是這一帶很有威望的鏢師。早年和弟弟藍朝柱帶著家鄉的一伙鄉親,從威寧逃難到昭通,靠出賣苦力,維持生計,閑暇之余,練得一身拳腳功夫。數年前四川袍哥入滇,藍朝鼎得知這些袍哥就是天地會組織后,便和一些腳夫加入了哥老會,有勇有謀的藍朝鼎憑著一身的本事,在哥老會當上了分舵頭領。
昭通歷來種植大煙,價格也較低廉,四川煙商見販賣大煙的生意有利可圖,便都往昭通購買,再運至四川敘州等地販賣。沿途山高路險,這半路上難免也會遭遇強盜打劫,落得人財兩空,敘州府衙也不管這些半路強盜,煙幫只得自己雇請鏢師押送貨物。后來強盜日益昌盛,敘州府才許可煙幫可以購置洋槍,也作防范之用,可是要對販賣鴉片這行當抽取洋藥厘金,這對煙幫來說,無異于又增加了一路強盜,只是這路強盜是道貌岸然的朝廷命官們。
藍朝鼎有哥老會組織的支持,便帶上弟弟和一干腳夫改行做起了護鏢,幫煙商運送鴉片,護送大煙的活干了數年,倒也太平無事。藍朝鼎在江湖上的聲望早已遠播,手下也有不少豪杰跟隨。各路的綠林好漢都也很給藍朝鼎的面子,只要是他藍朝鼎護送的大煙,都不會去掠為己有,藍朝鼎也和一些綠林的頭領結義為盟,相互照應。
喜好練武的李永和在鐵匠街結識藍朝鼎等眾多豪杰后,也加入哥老會組織,得藍朝鼎的推舉,被哥老會委任大關廳的堂主。李永和便也自組一支人馬為滇川煙幫護鏢。李永和廣交朋友、重義豪氣、愛憎分明,深受這帶豪杰俠士愛戴和尊重。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已是舉足輕重,綠林的好漢們都說他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享有極高的威望。
煙商們的生意也大不如前,四川敘州官府在煙商身上巧立名目收取的重重苛稅外,又從保鏢身上層層勒索,以飽私囊。對官府的苛稅,李永和也有抵制,但為了生存不得不強忍胸中的那團怒火。如今看到這些隨處可見的災民,他即使有悲天憫人的善心,可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前些日子,煙幫商人胡登高和楊剮狗兩人因拒交苛稅,被敘州府拘捕入獄,煙幫雖多方營救,但還是未能買獲敘州府的官吏,胡登高和楊剮狗就這樣被處決了。敘州府是想以斬掉胡登高和楊剮狗來威懾煙幫,遂使了這殺雞戲猴的狠招。
多日的勞頓,煙幫才來到老鴉灘,天氣實在炎熱,李永和便叫眾人吃些酒食,再行趕路。
李永和帶著鏢師們進了路邊的“蜀滇客棧”,要了酒菜。眾人落座,店家還未上得酒菜來,一伙官兵便守住了“蜀滇客棧”的大門。
于培帶著敘馬營都司徐璋的手下千總趙三元進得店來,皮笑肉不笑的說到:“李短韃韃,又走鏢了,這一趟護送的大煙不少嘛,這該交官府的稅也該上繳了。”說著便轉至李永和后面,將手搭在了李永和的肩上。
“于大人,該孝敬你的我們分文不少,可這什么落地稅、洋藥厘金的都是敘州府定的,聽說還是你于大人想出來的損招,朝廷可是沒這項稅的檄文啊?這我可以不交;再說都是你于大人一句話的事,我們走鏢都只能是混飽肚子,你就別在雞腿上剔肉了,做個人情我們也不會忘了你于大人的。”
“真不會忘嗎?你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了,眼里沒有敘州府,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難道就看不出來嗎?李永和!你不就是個走鏢的嗎?還想在我敘州混口飯吃,就乖乖地交銀子吧!”于培惡狠狠的指著李永和,臉上也是憤怒之色。
“既然于大人話已說到這份上,你不要妄想從我身上拿走半個子兒。”李永和也不甘示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李永和,你是要做出頭鳥啊!這聚眾抗交賦稅可是殺頭大罪啊?你那小命跟我賭得起嗎?”于培嚇了一跳,立馬有故作鎮靜,干咳兩聲,臉上帶著陰沉的笑。
鏢師們看到情勢不好,唯恐再爭執下去會對李堂主不利,都爭著向于培說好話,“于大人大人大量,該繳的稅銀改日籌來補交,李堂主有冒犯的地方,請于大人海涵。”
于培也想借坡下驢,他了解李永和,再爭執下去說不定李永和會鬧個魚死網破。見鏢師們說好話求情,便背起雙手,一字一頓的繼續說到:“我給你寬限一夜的時間,明天你到了敘州給我回個話兒,李堂主,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著想啊!”
于培說完就和趙三元出了“蜀滇客棧”,到街對面的茶館喝茶找樂去了。
外面的清兵一個也沒撤走,還是把“蜀滇客棧”包圍得像個鐵桶似的。
清兵們任憑烈日烘烤著裹得嚴嚴實實的軀體,只是臉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干得冒煙的地上掉。
李永和一賭氣就坐在店里和于培耗著,這一耗就是一個時辰,李永和有些沉不住氣了,便交代了謝鐵匠一番,讓他帶著女兒出去看看,打聽打聽官兵的防范情況。
謝鐵匠和女兒謝大腳板剛出了店門,就被兩個清軍攔住,
“站住,任何人不得外出,老老實實的回去店里呆著。”
“大人,小的是過路人,帶著女兒來店里吃飯的,不知道發生了哪樣事,便躲在店里不敢出來,我們還要趕回家,天晚了山路不好走。”謝鐵匠嘴上向清軍告苦,心里在盤算著套清軍的話。
“這是大事,你一個小老百姓就別管這么多了,里面有我們要抓捕來殺頭的重犯,你得和他們離遠點。”
“大人,那小的就帶著女兒回家了。”
“不能走,說不定你是他同伙,想溜出去報信吧。”另一個兵士說著就抽出曬得發燙的大刀頂住謝鐵匠,逼著他們父女退回店里。
謝鐵匠趕緊給李堂主說了官府要置人于死地,得設法逃出去,不能坐以待斃了。
李堂主撓撓齊肩的短韃,腦海中頓時想起一個人來,此人是敘馬營趙千總手下一頭領,以前護送鴉片到敘州時,李堂主都會給他點好處,也算有點交情。遂叫卯德興待天黑便潛出去找此人盤算盤算,李堂主又感不妥,認為此時別人也幫不上這個忙,更何況是官府想要置人死地,此等大事,別人肯定會避而不管,免得惹火燒身。
李堂主心中不免有些絕望,可天不該絕李堂主的命,李堂主想到的那人正是此次的領隊。太陽慢慢的向西邊落下,如血的殘陽把天際染得通紅。當最后一抹紅霞褪去顏色,皎潔的月光灑向地面之時,卯德興還未跨出房間門檻,門外早已進來一著軍服的大漢,直奔李堂主在樓上的雅間而來。
此人見到李堂主,急忙下跪。
“大哥,小弟對不起你,敘州府設計要殺你,你得趕快逃走。”
“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兄弟也別自責,這不怪你,都是汪瑾光和于培這兩個鳥官要取我項上葫蘆。”李永和趕緊上前將來人扶起。
“大哥,知府英匯和汪瑾光才是主謀,要我們明日一早將大哥一干好漢押解到敘州府,再等藍大哥帶人來救你之時,全部扣押,誣以朝廷反賊之罪而問斬。小弟已經交待了手下兄弟,放大哥逃出魔掌,半個時辰后,我們佯裝拼殺,趁天黑可以瞞過于培和趙千總。”
“兄弟之恩,我沒齒難忘,他日我得重生,一定感謝。”李堂主叫卯德興拿來包袱里的銀子,遞給此人。
“大哥先有恩于我,我不能在大哥危難之時,再收大哥財物。”
“這點銀子你就拿去請兄弟們喝杯粗茶,吃頓便飯,兄弟勿需再推辭了,你在這個時候能搭救我這條命,也是頂著掉腦袋的危險,大恩不言謝了。兄弟,后會有期。”
“大哥,趕快帶上鏢師們走吧。”
李永和伸手握住此人的右手,兩只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似在傾訴著各自內心的話語。道別的千言萬語都在這兩只握在一起的大手中變得無語,李永和轉過身,說道:“大家伙跟我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都說吉人自有天相,李堂主得舊交肋骨插刀相助,帶著鏢師們順利逃出了英匯和汪瑾光精心設置的陷阱。
敘州府計謀未能得逞,李永和安然脫險,可官府的目的已經很明顯,是要借端抓捕殺害煙幫中的頭領。
李永和見事已至此,再不躲避已難保眾人性命。于是便帶著鏢師謝鐵匠父女、卯德興、唐友耕、曹燦章、朱國遷、李克清等人直奔分舵主藍朝鼎在大關廳境內牛皮寨的莊上。
這藍朝鼎的莊上,聚集的江湖俠士倒也不少,聞得李堂主到來,也都來言語一聲。藍朝鼎聽李永和詳細說完此事經過后,知道此事危急嚴重,非同小可,便立即派人赴縣城大關打探消息。
汪覲光陰謀失算,導致李永和逃脫,頓惱羞成怒,將于培痛罵了一頓。于培又將此事的過失都推給了趙三元,說是都因為趙三元手下是草包,連李永和這樣的草民都看不住。
汪覲光只得將事實向知府英匯上書,英匯不想縣衙和敘馬營因此而起矛盾,勸縣令不要再抓敘馬營辮子,這事不準再提及,以免因小失大,遂發令通緝李永和、藍朝鼎等人。
大關縣令法豐阿、昭通知府夏廷楫得知被通緝的李永和、藍朝鼎棲身在牛皮寨,便蓄謀派兵圍剿,要使李永和與藍朝鼎走投無路。
對于李永和、藍朝鼎來說,這是大難臨頭、生死存亡之際,李、藍二人想到與其茍且而活,倒不如舉事重生,如今的局面,只有反抗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二人顧不上想得太多,立即派出人馬聯絡各縣堂口的兄弟,秘密在屯上召集了群雄共商反清大事,憑李、藍二人在江湖中一呼百應的號召力,洪門“孝義會”、“哥老會”、“滾刀客”、“耗子精”等各路英雄好漢得到消息后,也都捐資出物、獻計獻策,參與了反抗清廷的起義。
中秋過后,莽莽的烏蒙山區還有幾分炎熱,群雄們聚集在藍朝鼎的屯上,都力推李永和為盟主。李永和向眾好漢拱手說道:“李某不才,實不敢當,還望各路義士再議人選。我李某一向敬佩藍大哥,藍大哥才是我心目中的盟主,這個位置由藍大哥來擔當,是最合適不過了。”
被推舉的藍朝鼎和李永和在相互謙讓著,都不肯為大。萬事都俱備了,卻為頭領人選一事而爭論無果。
義士中便有人提出殺牲祭天,以拜旗旗立者為頭領,不得再謙讓,眾頭領認為此舉是順應天意,也算公平,遂都表示贊同。
眾人又忙活一陣,殺牲宰羊、剮牛擺酒,將三牲擺上案桌,各頭領便輪番燒香焚紙,叩拜義旗,而旗始終不曾展起。
輪到李堂主時,李堂主上來燒香焚紙后,跪拜義旗,煞時山風呼嘯,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至一般,義旗立刻迎風展開。大家都被這場面驚呆了,傻傻地看著展開的義旗。
見多識廣的謝鐵匠首先回過神來,大聲說道:“李堂主,這是天意,你不能再推辭了,坐上盟主交椅,接受大家禮拜吧!”
藍朝鼎站上高臺,大聲對眾人說道:“如今朝廷腐敗,地方官吏橫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這及時的大風就是神靈的啟示;李堂主神威,領軍眾俠士殺貪官、靖暴政、救窮人,天也佑我等。”
李永和拱手致謝道:“既然這是天意,我也只能順應天命。”李永和走到交椅前,繼續說道:“剛才藍大哥說得好,我等之任務便是推翻清王朝的腐朽統治、救窮苦民眾于水火,以后起義軍就名為‘順天軍’如何?”
眾義士八百余人立即跪拜李永和,尊呼李永和為“李天王”。
盟主李永和跟部分頭領商議后,決定先設五個營,一路先鋒,并訂下了嚴格的軍令。
商議妥當,將眾軍集合在莊上空地,把刀劍、洋槍逐一分發。
李盟主站上高臺,大聲喝令:“眾將士聽令,吾等義軍下設五個營,第一營由藍朝鼎統領,二營由我統領,三營由張弟才統領,四營由謝鐵匠統領,五營由藍朝柱統領,唐友耕任先鋒統領。各部統領要嚴格治軍,義軍所過之地,不得擾民,如有犯軍紀者,從嚴處置。戰事之后,張榜安撫民眾,義軍此舉,由北入川,匯集各地俠士齊舉反清大旗。”
起義之事雖然秘密進行,但還是被昭通知府夏廷楫得知,李、藍二人已聚眾揭竿起義,夏知府也急得不安生,立即連夜調動府衙官兵,趕赴大關廳,又命令大關縣令法豐阿召集團勇,與府衙官兵一同圍剿牛皮寨。
由于義軍早有準備,在李盟主的布置下,各營投入了“反清兵圍剿,保衛牛皮寨”的戰斗。經過一夜激戰,義軍謝鐵匠所率之部被官軍牢牢牽制,天剛發白,謝鐵匠便發起再次進攻,無奈官軍有火槍抵擋,謝鐵匠中彈身亡,此時的這支義軍已無主帥,面對著官軍強大的火力,處境萬分的危急。
痛失慈父的謝鐵匠之女謝華瑤,揣上父親的統領令牌。帶著這支義軍打退清軍數次進攻,趁官軍填充火藥之時,迅速進攻,打退官軍。
且說這謝鐵匠之女謝華瑤,不足二十,臉蛋俊秀,從小習武,刀、槍、棍法有模有樣,精湛嫻熟,還有一身的力氣,早年便隨父在鐵匠街打鐵為生,成日煙熏火燎的,面孔也有些黝黑,因小時候不愿裹腳,謝鐵匠也由得她來,倒是長了一對和男人般大的腳,只因常光腳串于鐵匠街,便落了個“謝大腳板”的綽號,這女人也不計較這綽號是否文雅。
戰斗結束,李永和也損兵不少,首戰大捷,還多虧了以前在煙幫時購回來的那幾支洋槍,作用倒是不小。處在風口浪尖的牛皮寨,已是不可久留之地了。
法豐阿吃了敗仗,加之府衙統兵也是個沒上過戰場的二把刀,不僅沒有軍事才能,還膽小怕事。統領與法豐阿一商議,便決定撤軍等援。法豐阿只得下令,撤離義軍三里之遙,急求夏廷楫再派援兵。夏知府也急得只有派出信使前往敘州府求援。
敘州知府汪瑾光聞得消息,叫來徐都司,讓他派千總趙三元捉拿李、藍逆黨。這趙千總領命后,便帶著人馬兼程趕往牛皮寨。趙千總的敘馬營里,按清政府編制分為馬兵、戰兵、守兵三個營,連趙三元在內也有四百二十二人,大多士兵都是窮苦人出身,有些士兵早就不滿敘州府這幫狗官的所為,而現在卻要助紂為虐,圍剿被逼上梁山的俠士,也感無顏,心里早已無心決戰,恰在鹽津境內便和已經沖出牛皮寨的義軍迎面而遇,和義軍打了一天,雙方兼有損失,趙千總見自己帶來的兵士傷亡逾百人,和義軍在人數上有了較大懸殊,不敢戀戰,只得帶著潰敗的兵士怏怏而退。
李盟主隨即帶領義軍余部700余人避開敘馬營,經老鴉灘出征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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