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運軌跡
顧羽飛，一個音樂界難得的人才，可是因為他除了有生存的本領和藝術領域的成就，對于人性的了解還沒有像孤兒院里的莫風那樣簡單明了，他之所以喜歡楊天可能就是因為他們都是個人領域里的人才，卻是生活領域里的弱者。
因為顧羽飛不會拍馬屁，也不屑于拍馬屁，但天底下所有的領導都有一身烏鴉的外衣，而這樣的烏鴉最大的成就感不是來自于工作成績，而是來自于他們翅膀下的那些歌功頌德，當然，很多人愛用拍馬屁來形容那樣肉麻的歌頌，然而除了領導，所有人都肉麻了說明這樣的馬屁非常之成功。
在那樣的圈子里，你個人想要成功，那么你首先要讓你的領導先成功。顧羽飛卻只想著自己的成功，那么就對不起了，你永遠只能在那里想吧。顧羽飛這樣做不是自私，可能所有正直人，都不會那樣違心的把自己辛苦的創造用一種惡心的方式說成是別人的創造。
正因為這樣，本應該很多次被提拔或者被選到那些個藝術殿堂的機會變成了錯過，那時候還沒有暗箱操作這個詞，那時候叫做研究研究，結果研究來研究去，就研究沒了，就研究成了那些個讓人惡心的胖子嘴里的腐臭的煙酒。
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硬骨頭啊。像中國這樣五千年大環境造就出的軟骨頭病毒，是很難被根除掉的，無數個偉大的領袖，他們戰勝了無數個像中國硬骨頭那樣的硬骨頭，但最頭疼的往往就是那些個一眼看不住就肆虐傳播的軟骨頭病毒。
最后讀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顧羽飛終于還是看明白了《流氓是怎么煉成的》所以導致了他創作路線的扭曲，之所以說是扭曲，是因為他學的本來是中國的古典音樂，但是后來因為仕途的坎坷導致了他改變了路線，忽然之間就愛上了西方古典音樂的激情和宏大，而扭曲就在于他試圖將這兩種仿佛無法調和的音樂形式結合出一種全新的音樂路線，但是人的創造性是有境界限制的，這一點他明白，就像中國古典音樂那樣，講究的是意境的美感和深刻的內涵，是用心來慢慢的體會的，不能一蹴而就。
在那些個老藝術家眼里，被紅色激情滌蕩過的思想里，還沒有完全改革掉對過去的依戀和對未來的感知度，所以，顧羽飛當時的創造路線是被視為離經叛道的，特別是他推崇的那首來自于日本動畫片主題曲的音樂，更是被當時的同行們作為茶余飯后的笑料傳播著。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的，因為同樣是在一個領域中所謂的藝術者，他們的境界永遠都不會站到一個級別，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凸顯出來藝術價值的可貴。
真正的藝術是不會被埋沒的，就像曹雪芹沒有看到他的《石頭記》以《紅樓夢》的演繹成就出后世無限追思的歷史痕跡那樣，紅透了他的后世卻沒有告慰他當時的輝煌，但那樣曲折離奇的藝術成就是無法埋沒在水能載舟，亦能煮粥的可笑的皇權政治里。
這是顧羽飛的思想，他不懂得什么是政治，更無法分辨出什么是左翼和右翼的區別，他只知道，他要在現有的藝術創造里叛逆出一條顛覆之路。
也許就是這樣的基因，傳承出了他的女兒從小就離經叛道的性格。他可愛的女兒叫顧縷，那年9歲，古靈精怪的她被楊天認為是現代版的黃蓉。
是的，顧縷滿身的邪氣，年紀越是出落，邪氣越是濃重，本來顧羽飛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是這小姑娘對待音樂的態度只簡單到一句話，他告訴楊天說：“別那么認真，這就是爸爸留的家庭作業。”
每到這個時候楊天總是搖搖頭說：“慢慢的你會感覺到，這是一種美好的。”
“你算了吧，該干嘛干嘛去。”然后她把小提琴拉出了彈棉花的動靜。
然而對于楊天來說這個新家并不陌生，在他年少的心靈里這不是家，而是音樂的天堂，這里有他不曾夢到過的一切吸引力，那高貴的鋼琴，那優雅的小提琴，那曾經被顧縷稱之為外國笛子的黑管，那一切的一切，填滿了不算寬敞的家也填滿了楊天空白的心。
楊天像得到了一個奢望多年的玩具那樣用一種類似于深情的目光欣賞著各種各樣他認識和不認識的樂器。
在那古香古色的小提琴邊上，楊天伸手輕撫著琴弦，顧羽飛微笑著問他：“喜歡嗎？”
楊天點點頭說：“喜歡。”
他仿佛找到了歸宿，一種他聽過的美妙歸宿，一種他注定了要奏響輝煌生命樂章的歸宿，這是他的世界，是的，這個世界里有童話般新奇的夢，那里有個國王還有一位美麗的公主，他要做的就是取得國王的歡心，用他的真誠用他的方式用他的奮斗。
他問那個國王，曾經影響過他們的那首曲子叫什么，那個國王終于告訴他那首曲子叫做《英雄的黎明》那是一個他并不了解也并不想了解的日本人創作的，雖然音樂不分國界，但是有著沉重歷史陰影的人們只會欣賞那樣的美，卻不會在乎那個美妙音符出自何人之手，但楊天并沒有得到修行的特權，他應該知道的必須知道，于是他先開始了枯燥的音樂歷史課和樂理課。
真正去了解音樂時他才發現，他的看法越來越簡單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原來那是一個龐雜浩大的系統，一個深邃復雜的學科。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即使是同樣的西方古典音樂卻分流出那么多精彩紛呈的流派，從顧羽飛神往的眼神里和充滿激情演講般的授課里，他才知道什么是贊美歌、什么是詠嘆調、什么是小夜曲、什么是圓舞曲……
這樣和那樣的和聲，這種和那種的和旋，音樂的高度和自然的音階，浪漫主義究竟是什么樣的浪漫。
從那開始他才知道，曾經有過那么多偉大的名字鐫刻在音樂的音符中變成了不朽的樂章。
肖邦那宏偉的波蘭式抒情；巴赫那飽含苦悶的德國民族情結；集古典與浪漫之大成，嘲笑命運的貝多芬；對光明的向往，對黑暗現實的苦悶壓抑的感受，充滿詩情的柴可夫斯基……
跳躍歡暢的音符在空間里四處碰撞，時間像落地鐘里的分分秒秒，滴滴答答的唱著歌卻在無形之中把滄海填平。
5年，對于少年時代的人來說是漫長的，因為青春只有過去了才能感覺到那是匆忙而不曾在意的時光，然而身在此山中的少年們，他們的生活或者為了未來的生活注定是繁忙而充實的，所以那樣感覺不到流失的歲月，無聲無息的就把一個個幼稚可愛的生命注入了荷爾蒙蛻變的成長激素。
15歲，依然瘦弱但已高大了的楊天正牽著14歲像花一樣的顧縷走在放學的路上，他們這樣手牽手已經走過了5年的時光，在楊天尚未成熟的思想中，顧縷仿佛是上帝恩賜給他不幸的人生中萬幸的禮物，那是命運的恩寵嗎？也許，他還不懂什么是愛情，但是，他在心里已經暗暗的喜歡了顧縷5年了，從5年前第一次見到她開始，雖然那時候只是單純的喜歡，像喜歡自己的小妹妹那樣喜歡，顧縷的確是理論上的妹妹，但不是倫理上的，所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濫俗愛情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產生了。
但對于這樣的愛憐，只是楊天心里面的暗戀，在表面上，他從來都是以一個大哥哥的形象出現的，他牽著她手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就會臆想著如果有一天，我能牽著她的手走進教堂，然后就這樣牽著她的手走過一個個這樣溫馨的季節，直到我們再也沒有力氣走下去，那該是多么浪漫而美好的啊，像一段浪漫的音樂，起起伏伏但舒緩出的是一種深深的情愫，像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感天動地，像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至死不渝。
少年時代的愛是單純的也是茫然的，是熱烈的也是激流暗涌的，他為之著迷，他為之輾轉，因為那是初戀的無上圣潔和強大魔力，他愛上了她的一切。
她喜歡她的名字，雖然有一點怪怪的，但是有一天，他終于發現顧縷這個名字的由來原來是上一代那么浪漫的結果。
顧縷的母親叫張嬨，因為跟宋代的詞人張鎡音同字不同，所以顧縷的母親從小就對那位詞人的詩詞非常喜歡，到顧縷出生那年，顧羽飛雖然很傳統，但對于出自書香門第的妻子很尊重，于是在為愛女取名時征求她的意見，顧縷的母親沒有說話，含著笑容讓顧羽飛準備筆墨紙硯，顧縷的母親書法在當時相當出名，顧羽飛以為也就寫個名字干嘛那么大費周章，結果顧縷的母親在宣紙上寫下了一首詞：
驂鸞侶，嬌小怯云期。柳戲花游能幾日，頓拋塵幻學希夷。清夢到瑤池。
霞袂穩，那顧縷金衣。自與長生分姓譜，恰逢長老鑄丹時。此意有誰知。
——張鎡《夢游仙》
顧羽飛看見那首詞中的那顧縷金衣一段哈哈大笑，從此顧縷有了名字，后來顧羽飛將那首詞裝裱，并一直懸掛在他書房的墻上。
在時光無涯的人海里，兩個清純少年牽著手散步于秋天的黃昏里，那樣豆蔻的年紀，那樣優雅的氣質，那樣的與眾不同是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的。
人潮涌動的街頭，楊天顧縷手牽手走過一家音像店，此時音像店的音響里正播放著楊天感到很難聽的歌曲“就在我進入的瞬間/我想死在你懷里/我看到我的另一個身體/我的身體在這里/可它躲在哪里/每天躲在哪里/每天幻想自己總在另一個地方/愛情像鮮花它總不開放/欲望像野草瘋狂的生長/他們像蒼蠅總是飛來飛去/在我身邊/侵觸我身體/在每一個夜里/看見我的心/它正飄向窗外……”
“什么啊這是？簡直就是噪音污染。”楊天忍不住發表了意見，拉拉顧縷的手要走。
顧縷放開他的手，搖搖頭說：“你不知道嗎？現在多流行啊，這是搖滾樂，許巍的《在別處》沒聽過嗎？現在滿校園里的隨身聽都在放。”
楊天雙手捂住了耳朵說：“不行，反正我是受不了。”
顧縷拉開他的雙手說：“不行，不聽不行，你跟爸爸在一起時間長了都跟不上時代了。”
楊天哀求著說：“好妹妹，你就饒了我吧啊，你哪怕讓我聽聽《東方之珠》什么的都行，就是這個搖滾翻滾可地滾的東西我受不了。”
顧縷呵呵一笑說：“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可地滾，那是搖滾啊大哥哥。你要再這么老土，以后我可不跟你放學一起走了，回頭我們班同學還以為你是我叔叔呢。”
楊天帶著大男孩的靦腆說：“我這么帥，怎么可能被誤會成叔叔啊？”
顧縷用手指了指他的鼻子說：“哥，我現在發現你越來越自戀了啊！這樣可不好，雖然你長得還可以，但不能自己夸自己帥啊，我們班那些吉他手那才叫一個帥，你的形象嘛？”她嘻嘻一笑沒有說話。
楊天皺皺眉說：“我的形象怎么啦？”
顧縷嬉笑著拉拉楊天的黑色風衣說：“你這身打扮像要去指揮樂隊的老大爺。”
楊天刮了顧縷的鼻子一下說：“老大爺也是你哥，行了，快回家吧，一會叔叔該著急了。”
兩個人剛要走，這時錄像廳里走出兩個醉醺醺的青年，看著他們奇裝異服，滿頭染得亂糟糟的頭發，楊天就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他們本來避之惟恐不及，可其中一個青年走過來攔住了他們，那個人一邊吸煙一邊打量著顧縷說：“這么小就學會處對象了妹子？”
楊天把顧縷擋在身后說：“她是我妹妹，對不起，請你讓開，我們還要回家呢。”
那個青年吐了楊天一臉煙，不懷好意的哈哈一笑：“你妹妹？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從哪個學校拐的啊？”
楊天瞪著他說：“請你讓開，我沒有時間理你。”
青年忽然抓住他的衣領向旁邊一甩，將楊天甩了出去，青年走近嚇得驚慌失措的顧縷面前說：“小妹妹別害怕，哥哥送你回家，可別讓壞小子給拐騙了。”
顧縷嚷道：“我看你才是壞小子，他是我哥哥。”
楊天這時已經被另一個青年抓住頭發，顧縷嚷道：“你們要干什么？我要報警了。”
那個攔住她的青年哈哈一笑說：“報警？我爸爸就是公安局長，你讓他來抓自己的兒子嗎？別害怕，我爸是警察，我也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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