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困獸之局（一）

　　嘉武十四年四月七日，洛歌帝得知長孫曹昚與柔福郡主在邊境小國起桑相繼遇襲，雖迄今為止并無大礙，但著實有損武朝威嚴。發(fā)布檄文昭告天下：

　　起桑屬地，世受洛歌庇佑，得以保全。然，不顧我朝之恩，疏于防范，傷我長孫與柔福郡主，誠罪無可恕。幸當今圣上寬以為仁，既起桑難擔安民之業(yè)，削五城于洛歌，降起桑為藩國，其主降為藩王，年向洛歌進錢糧兩百萬石，布三千萬匹，并即日將長孫與郡主護送回都，不得有誤。

　　起桑藩王接旨的時候，曹昚看著他鐵青的身上微皺眉頭。

　　起桑本來就是一個小國，小到即使是跟跟洛歌的藩國都是沒法比的。然而，即使如此，它也算是一個國家，在外交上只算是與洛歌結盟。現(xiàn)在圣旨一下，明擺著就變成了主從關系了。雖起桑原也向進貢錢糧，但道圣旨一下，錢糧漲了一倍，不僅如此，還將它小半國土納入囊中。

　　呃……這不是擺明了想讓它造反嘛。

　　雖說已有兩萬大軍屯于起桑邊境，不過倒是不為還在起桑的他想想。萬一把他劫為人質什么的……唉，曹昚嘆了口氣，總覺得這事兒中有點陰謀。

　　曹昚慵懶地張開嘴打了個哈欠，剛過正午，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地很容易讓人犯困。他看看不遠處面無表情的李亦昊，想來他前些日子還對這個前朝三皇子如此起興，現(xiàn)在也漸漸失去了興致。

　　自宇文夢負傷以來，日日守在她身邊照料的是曹昚。他斥退了下人，什么事都親歷親為。宇文秦天自然不好說些什么，而李亦昊那冷淡的性子也絕不會在曹昚在的的時候摻和一腳，日日在離她不遠的偏殿笙簫。

　　——忽然覺得，那個性情孤僻的李亦昊，不過也是個可憐人。他親手把自己的感情埋葬，所以到了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不過曹昚還沒有同情心泛濫到可憐一個外人。離宇文夢醒來已經過了三天，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傷口似乎好得特別的快，尤其是在她醒來之后，似乎快得能親眼看見傷口正在逐漸愈合。尤其是今天，雖然他沒有看到，但是聽跟在宇文夢身邊的婢女說，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甚至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那婢女說的時候對宇文夢一臉的憧憬。

　　更令曹昚高興的是，宇文夢自那天醒來以后，在也沒有提那些天發(fā)生的事，依舊的好吃好睡好玩，仿佛全然忘記了那個妖精一般的少年。

　　“夢兒姐姐！”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窗前擺弄著牡丹的少女的沉思，那是幾朵景玉，有著層層疊疊的白色花瓣，和中心紫紅色的花蕾，嬌艷欲滴，好生漂亮。

　　——對了，她不再喜歡那深深淺淺的粉色桃花了。

　　曹昚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很熟練地坐在了宇文夢身邊，偏著腦袋看著她。

　　“怎么？”被他看到心里毛毛的，宇文夢停下手中的活兒，有點生氣了。

　　“沒什么，”曹昚不在意地笑笑，那帶著三分邪氣的笑容重新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只是覺得夢兒姐姐幾日不見，又變漂亮了。”

　　……他今天早上還來過！分明的就是在糊弄她！宇文夢怒目相對。

　　“哇～難道我夸夢兒姐姐漂亮，夢兒姐姐還生氣了嗎？”曹昚一副很吃驚的樣子，有迅速淡定了下來，“可是即使這樣，夢兒姐姐還是很漂亮～”

　　真真的一副很欠罵的樣子。

　　乘宇文夢還沒炸毛，還是先把正事兒說了，曹昚這么想著，拍了兩下手，立刻又幾個端著什么東西婢女走進來。

　　等走近了，宇文夢看見那是一條漂亮的鏈子，黃金打造，各種珠寶鑲嵌其中，但最奪人眼眸的，是中央一顆很大的藍綠色寶石。

　　那寶石鮮亮無比，在陽光下奇異地閃著一層一層的白光，像極了河上的粼粼水波。晶瑩剔透得就像是一團清澈的河水，用手一碰，還有濕滑之感。

　　“這是起桑的‘水之石’，看著不錯，就讓人用來打了首飾。”曹昚拿起鏈子，理所當然的樣子，幫宇文夢佩戴胸前，“恩，正好配晚上的那件衣服。”

　　“衣服？”

　　“恩，”曹昚答道，“今晚起桑的藩王設宴翠陽宮。”

　　——貌似是到了起桑之后，這個國家就不停地設宴。宇文夢倒不是不喜歡這樣的宴會，但是每每見到金絲編織的衣服，黃金玉石打造的首飾都覺得特別繁瑣，更別說穿在身上有多么沉重了。

　　不過還好的是，貌似穿成這樣就沒辦法跳舞了。宇文夢心中暗自竊喜。

　　“……夢兒姐姐這么偷笑著是在想什么不好的東西嗎？”曹昚看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微微皺眉。

　　“當然沒有！”宇文夢嬉笑著把曹昚推出門，“好了我要洗漱更衣了。”然后“啪”地一聲把們關上。

　　呃……沒來得及閃躲差點被門撞上鼻子。

　　這個午后，天上薄薄的一層白云遮住了太陽，從地上只能看見太陽的一個模糊的輪廓。

　　這算是什么呢，明明沒有下雨的征兆，卻感到天確確實實地陰了下來。

　　不過不管是什么樣的天氣，對于曹昚來講都是好日子，今天上午行完了最后的節(jié)度禮，只待晚上晚宴結束，明天清晨就可以啟程回國了。本來他就只對這里滿地桃花的風景好奇，但是經過這十來日的比較，他更喜歡京都那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

　　曹昚摸摸鼻子，轉身看見近處的楊柳堤岸和遠方的一片花海。

　　忽地——

　　——感覺有誰的視線，遠遠地看過來。

　　曹昚猛地向那個方向看去，那種陰寒的感覺還在，可偏偏看不到人。他迅速向那個方向走去，那股感覺卻在下一秒消失了。

　　些許地猜到那是什么，曹昚停下腳步，一直呆呆地望著那個方向。

　　驀地涌起一種難以言明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