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起桑之春（一）

四年后。

嘉武十四年三月十七日朝會，洛歌皇當著百官之面，封長孫曹昚為節度使，出使其附屬國起桑，封宇文秦天為安定將軍，沿途護送長孫曹昚，并著宇文夢一并前往。

曹昚乃當今圣上長孫，雖年十五，其父早逝，于是皇上對他格外憐惜，寵愛非常，這次派其為節度使出使起桑，眾人都猜測皇上在他如此假以重用，似乎是彰顯著日后將傳位于他。

——不過是想去賞玩罷了。宇文夢聽聞此事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宇文夢和曹昚混得甚熟，雖不知世人為何如此看重曹昚，但在她看來，那不過是個玩世不恭的小皇孫罷了。

呃……算起來，宇文夢是大曹昚三月的。

宇文夢鬧著宇文曦祥也一起走，宇文秦天怕曦祥那盡生事端的腦袋又在百無聊賴中想出什么鬼點子，義正詞嚴地拒絕了，于是宇文夢又拉上來李亦昊。

較之宇文曦祥，李亦昊平日做事沉穩多了，雖有不太讓人親近的性格和他有些讓人尷尬的身份，身手卻是出奇的好。宇文秦天拗宇文夢不過，也喜歡李亦昊那樣的性子與才能，便應允了。

不僅如此，宇文夢還帶上了那把鈍刀，“焱”。雖然宇文夢只是誠心裝裝女俠的樣子，可在宇文秦天看來，那把殺不了人的鈍刀，配不會武功的宇文夢再合適不過了。便點點頭，也應允了。

結果三日之后，皇上整頓了浩浩蕩蕩兩萬大軍，交予曹昚，宇文秦天，宇文夢及李亦昊隨行，前往起桑。

陽春三月，正是桃花盡開之季。起桑是個遍種桃花如夢似幻的小國。國內河道縱橫，河水如泉水般清冽無比。

將近起桑，宇文夢望向前方的一片桃林，正是桃花盛開的早春，天邊被染得像晚霞一樣緋紅。真是未曾見過的風景，那里的桃花，燦爛得仿佛能燒盡一整片天空。微風拂過，花在空中飛舞，美得如夢境一般。

可就算是如此的美景，配合著身后那鏗鏘的腳步聲和兵器撞擊的聲音，也覺得毫無情致了。

——這哪里像是交好去的，明明就是示威去的。

宇文夢怨恨地看向身后不遠處，那個黃金鑲嵌的馬車，都怪那個連吃喝洗漱都要人伺候的皇長孫！！

“就是，我也覺得這些太麻煩。”耳畔有人這么說，帶著點玩笑意味。

宇文夢點點頭表示非常認同。

卻在下一秒想起了這聲音的主人。有種說別人壞話偏偏被逮了個正著的感覺，宇文夢胸中的懊惱轉瞬間變成了憤怒，“你怎么出來了？趕緊回車里蹲著去。”

曹昚撇撇嘴，一副“只有你敢對我這么吼”的張狂模樣。

宇文夢的聲音驚動了宇文秦天，“不得對長孫殿下無禮！”宇文秦天斥責道。然后才發現，那曹昚竟是披著下人的衣服隨便搶了匹馬跑了出來。“長孫殿下，您這樣貿貿然跑出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教微臣如何向皇上交代啊，再者，”宇文秦天語氣少許嚴肅，“您這樣的衣著也有失體面。”

“有你們在身邊還怕什么，”曹昚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況且這小小的起桑國只是我們的附屬國，就憑他們也敢對我動粗嗎？”

宇文秦天微微一愣。淡金色的陽光之下，那個少年眉如刀刻，隨手披著的粗布麻衣全然遮不住他天生的傲骨與王者之氣。

宇文秦天爽朗地大笑，對這位未來的王者充滿敬意，仿佛從那個少年身上，看到了洛歌國無比光輝的未來。

“哼。”宇文夢完全不明白父親為何突然發笑，只是對父親那充滿敬畏的眼神非常非常的不高興。在她眼里，爹爹才是最厲害的人，為什么要敬畏那個滿身傲氣毫不謙虛還一股子銅臭味的小皇孫呢。

曹昚察覺宇文夢眼中的敵意，無奈地笑笑，轉臉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

——呃，不能稱之為“東西”，他盯著壞笑的地方，是隊伍最前方的李亦昊。

“殿下，前面就是起桑國境了。”宇文秦天打斷曹昚，提醒道。

起桑雖只是個小小的附屬國，但好歹算個小國，礙著面子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將兩萬大軍派遣入境。

盡管如此，說著是出使起桑，其實就是向那些附屬小國示威去的。雖然天下大局已定，可是洛歌與凌棲交界的邊境小國總是在爭著雞毛蒜皮的領地整日鬧得不可開交，還如墻頭草般在洛歌與凌棲之前兩邊倒意圖從中獲利，著實讓人看著頭疼。

不過這都是身為帝王的顧慮，身為長孫的曹昚才不會顧慮這些。曹昚隨意擺擺手，“讓他們駐下吧。”

一溜煙跑去了隊伍的前方。

那個騎著白馬的青衣少年，那個孤高冷傲的少年，仿佛從一開始就只身一人一般，只言片語，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曹昚是沒見過李亦昊的，但早聞李亦昊的大名。這樣的臭脾氣皇爺爺還能放他在將軍府呆著，多么不容易啊～

——這是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曹昚追上了李亦昊，那玩世不恭的臉上蹭地有漲了三分邪氣，“我是曹昚，是當今的皇長孫，很高興認識你。”

卻教李亦昊如何聽得下這句話，難道模仿著他的樣子，介紹說他是“前朝三皇子”么。

“呀——”些許驚訝的語氣，曹昚發出一個長長的單音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居然被無視了唉——”

李亦昊依舊是不說話，抖了一下韁繩，催促馬跑得更快了。

曹昚策馬跟上去，眉毛一揚，“我是當今長孫殿下，很高興認識你。”

“你有完沒完？”李亦昊受不住他這么一遍一遍的折辱，低沉的聲音似乎在預示這已經是他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有完啊，”曹昚說，“誰叫你不管我說了多少次，都一點反應也沒有，于是我就決定，要一直重復到你有反應為止。好了，下面進入下一個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李亦昊陰森著臉沒有說話。

“你叫什么名字？”

李亦昊駕起馬進了桃林。

曹昚緊接著跟了上去，“你叫什么名字？”

李亦昊停下馬來，面無表情，一個黑白的小小身影忽然從眼前竄過，很是輕靈的樣子。

——那是什么？一只貓？還是……貂？在這種林子里怎么會有這種動物？一絲小小的疑惑從心頭閃過，李亦昊盯著那個毛茸茸的身形消失的地方。

曹昚卻什么也沒發現。他只是跟著李亦昊停了下來，和他對望了很久，帶著招牌式有點邪的笑容，“我是昚，你叫什么名字？”

“你給我適可而止！”李亦昊被激怒了，一拳打在曹昚的臉上。曹昚摔下馬，硬生生地撞在身后的一棵桃樹上，被振下的花瓣灑了他滿身。

——他……居然真出手啊。曹昚愣愣地看著他，滿臉的不可思議……這次是真的。

稍緩過神來，便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背上疼得他怎么也動不了了。可惡，那個家伙不僅出手了，還出了狠手，知不知道他是活這么大連半句忤逆他的話都沒聽過的皇長孫啊。

“亦昊！”宇文秦天快馬沖上前，“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快向長孫殿下道歉!”這可把宇文秦天嚇得不輕，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李亦昊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向前走去。

宇文夢下馬扶起曹昚，“李亦昊，你給我回來向長孫殿下道歉！”微皺的眉眼，當真是生氣了。

李亦昊停下馬，轉頭看見盛怒的宇文夢，一股莫名的悲傷涌上心頭。只是假裝的鎮定，他調正了一下自己紊亂的心緒，下馬來到曹昚的身前，單膝著地行禮，“在下冒犯，罪該萬死。”

“罷罷。”曹昚擺擺手，稍稍得意了一下。

李亦昊起身。

“等等，”曹昚叫住他，又是一個帶著三分邪氣的笑，“我摔得很痛哎，肯定騎不上馬了，可離起桑國接我的車隊還有一段距離，那就……”他壞笑著看著李亦昊，“那就讓你來帶我吧。”

李亦昊渾身咯噔一下。“殿下，您可以乘坐馬車的。”

“我才不要，”那曹昚立刻回絕了，“馬車上一個人沒意思透了，我可不像亦昊哥哥以為酷就是不說話，要大家在一起才有意思呢。”

——那個曹昚，果然是個魔鬼。

“喂，”曹昚見李亦昊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又發話了，“如果你不帶我，我又不想被大叔帶，那就只好讓夢兒姐姐帶我了。那夢兒姐姐就會坐在我懷里，馬跑得快一點夢兒姐姐就會靠到我身上，跑得慢一點我就會靠到夢兒姐身上，這樣靠來靠去我說不定就會愛上夢兒姐姐，選妃的時候就會讓皇爺爺選夢兒姐。”他的眉毛向上挑起，“這樣也沒關系嗎？”

李亦昊抬起頭，正好看見曹昚滿是得意神色的臉。仿佛是深埋心中的秘密突然間被一個不相干的人發現，他壓下心中近乎惱羞成怒的情緒，強裝著淡定，幽幽地問，“如此與我何干？”

“哇——”曹昚故意地拖長了聲音，“你居然說與你何干？那夢兒姐姐被我搶走了也沒關系了嗎？”

——那小子果然是個惡魔！！首先沉不住氣的是宇文夢，她可沒李亦昊那樣的好定力。她把被自己扶著的曹昚狠狠往地上按下，“再這樣我可不管你了。”

“夢兒姐！”曹昚一聲痛呼，重又跌坐在地上，“這樣很痛哎，會讓我更騎不上馬的，如此就改成我坐在夢兒姐姐懷里好了。”他扶著樹站起來，篤定地說道。

宇文秦天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小皇孫。打皇長孫可是十條命都不夠皇上殺的大過，可他卻能把這些在談笑間統統當作游戲一般，儼然沒有一副大人物的架子，要不是那全身無法掩蓋的尊貴氣質，誰都無法相信眼前的人，便是當朝的長孫殿下吧。

“好了，”帶著一幫小孩子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宇文秦天嘆氣，“夢兒，你帶著長孫殿下乘車吧。”

“唔——”宇文夢十分不愿的樣子，一把將曹昚從地上拉起，拖沓著步伐向馬車走去。

李亦昊咬咬下唇。還沒等自己的腦袋思考出什么意義的對策，身體就提前做出了決定，“殿下，我帶你吧。”

——甚至即使是這么說了出來，依舊不可思議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舉動，李亦昊的臉上蹭地一下布滿了紅暈，他慌忙背過身去。飛速地調整好了呼吸，卻不愿再轉過身尷尬地邀請，只是漠然地桃園燦爛的紅色霞光。

“唉？”曹昚感興趣地驚嘆，“可是兩個男人騎一匹馬你不覺得很難受嗎？較之夢兒姐姐，我已經嫌棄亦昊了！”曹昚倒是坦率得狠，滿臉小人得志的樣子，就差點拉著宇文夢的手一蹦一跳地從李亦昊眼前飄過兩圈之后離開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故意把他玩弄于股掌，只因滿足他無聊的惡趣味！！李亦昊忽然有種想一刀砍了他的沖動。

李亦昊忽地推開刀扣，甚是戒備的樣子。

所有人看到他的異常，立刻安靜了下來，剛才只顧得玩鬧，完全沒有在意這林間的氣氛已變得非比尋常。

空氣中有種特別的粘稠感，一陣陣的風中夾雜著撲面而來的水汽，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已經被發現了呢，”一個男人從樹上跳下來，“是你的天狗被察覺了哦，月白。”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著雪白的長衣，和他身邊一只長著巨大翅膀的純白之狗漸漸出現，“是啊，”他說，“天狗的妖氣太大了。”

月白。月白。這個名字莫名其妙地在宇文夢心里重復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沒有注意那只巨大得讓人恐懼的巨獸，也看不見他身邊奇裝異服的男人。她只是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年，黑色的長發在空中飛揚，白皙的臉上，那雙清澈明亮的淡紫色的眸子熠熠生光，嘴角邊洋溢著柔和的笑容，仿佛讓他整個身體的線條都變得溫柔起來。

好美。真的好美。宇文夢知道她不該用這個詞來形容男孩子，可是現在的她，除了能想到這個詞，其它的一切念頭都不復存在了。

——已經不能用“愣神”這個詞來形容她的失態了吧，為了眼前這個如天使般漂亮的少年。

曹昚似乎察覺了宇文夢的異態，原本拉著她的手突然用力，將宇文夢拉到他身后，“護駕！！”他大喊，瞬間十幾名隨從上前。

曹昚皺眉，敵視地看著前方那漂亮得有些過分的少年。

這是什么？宇文秦天跳下馬拔出劍擋在最前面。那個看起來文靜瘦弱的少年，竟然是“神”？ 宇文秦天頭腦里閃過一個個念頭，他剛才完全靠本能所支配的身體，現在已經僵硬得做不出任何反應了。

——不。自從那場大戰之后，“神”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月白，”那個男人微笑著，高大魁梧的身子，褐色的短發，黝黑的皮膚和異族奇詭的服飾，“那邊穿黃色衣服的人就是皇長孫。只要在起桑國境內把他干掉，我們就成功了一半了。”

“是，籬先生。”月白垂下眼瞼，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向曹昚走去。微風拂過，粉色的桃花瓣落下，他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可是，看起來，依舊溫和的他，臉上卻失去了剛才看著籬時溫暖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淡藍色的憂郁，把他包裹起來。

——貌似是遇見了個很難對付的角兒啊。曹昚撇嘴。帶來的隨從把他和宇文夢更加緊密地圍起來。

那個叫月白的少年，再看向他們的時候，周身散發著冷冷的氣息。宇文秦天注意到他手上拿的那把刀，那不是洛歌的刀，洛歌的刀都是偏寬的。而他手上的那把卻又細又長，形狀猶如宇文夢拿的那把“焱”，漂亮得像是工藝品。

月白撥出自己的刀上前向宇文秦天砍去，回過神來的宇文秦天用劍擋住了他的攻擊，卻幾乎振掉了他手中的劍。

——果然不是如同“焱”那樣的工藝品啊。那把刀的刀身是雪白的鋼之刃，鋒利無比，吹毛立斷。宇文秦天握緊了手中的劍，他已經來不及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只知道現在的他只要一分神，就會立刻死于對方的刀下。

而那個白色的巨大怪物揮動翅膀，徑直向曹昚跳去，身體龐大的它此時卻沒有一點顯得笨拙，白色柔軟的毛在風中舞動，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淡淡的金光。

——夢兒。這個念頭下意識跳進腦海，李亦昊慌張地向她的方向張望，卻被巨大的恐懼揪住再動不了了。

十幾名護駕的隨從也干愣著，在那一瞬間腦海一片空白。

宇文夢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只白色巨獸，它那泛著金光的柔軟白毛，和清澈明亮的黑色眼睛，漂亮而又溫順的樣子。她看得入了神，信步走向它。

“夢兒？”最先發現宇文夢異狀的是曹昚，他驚訝地發現原本被他護在身后的宇文夢仿佛是丟了魂，一步步向那只怪物走去，他焦急地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回來！”

仿佛是被這聲音驚得清醒些了，宇文夢渾身一顫，腳步停了下來。

純白之獸并沒有理會宇文夢，它高傲地盯著曹昚，那個粗布衣下身著金線華服的少年，逐漸露出兇相，發出了低沉的嘶吼。它身子下壓，后撤，一副將要撲過來的模樣。

——夢兒……李亦昊被曹昚這突然的一聲大喊一驚，剛才遠離的思緒終于又回來。他看著天狗離宇文夢越來越近，也顧不得那是什么怪物，提起劍擋在宇文夢前面。

“吼————”

也許是從未有人敢在它面前真正擺開架勢，天狗被突如其來的李亦昊激怒了，他發出長長的一聲嘶吼，一把將李亦昊破空而下的劍按到地上，飛起另一爪子將李亦昊向旁邊甩開，李亦昊完全沒有還手的余地，徑直撞上了身側的桃樹。

接著，又散漫高傲地看著曹昚，滿眼的不屑。

“亦昊！”宇文秦天焦急地向他看了一眼，卻因為分心被月白的太刀砍到手臂，頓時大片大片的血跡暈開。可惡，他看著眼前那個少年。那少年單手持刀，用著他從未見過刀法，招式漂亮得像是舞蹈卻絲毫不顯得累贅多余，十分輕松地就破解了宇文秦天的招招狠式。

“夢兒！”他吼道，“你還愣著干什么，快去保護長孫殿下！”情勢還是對他們極為不利，他們有一個怪物需要應付，更何況，對方還有一個看似更為強大的“籬先生”沒有出手。

“你沒有時間再考慮其他的了，”月白輕松地擋掉了秦天來勢洶洶的劍，“專心致志地對付我吧。”他偷偷地瞟了天狗一眼，那家伙，竟還沒出手嗎？

宇文夢回過神，跳到天狗面前，撥出腰間掛著的那把叫“焱”的刀。

——那把無用的刀，紅色透明的刀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焱！”

認出它的，是月白。他只是和宇文秦天打斗時微微瞥到，卻驚的幾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對宇文秦天來勢洶洶的攻擊反應也遲緩了很多。就像是所有的思想一瞬間都被那把刀占據，再也思考不出什么其它的事來。

后退了幾步，宇文秦天抓住這個機會猛地又攻上來，招招致命。他砍傷了月白右手，月白手中的太刀險些落下，“軒轅啊。”月白不管裂開的傷口緊緊地握住了太刀，可是溫柔的目光無論如何都兇狠不起來，他對宇文秦天發出新一輪的進攻，動作更快，力度更大，宇文秦天開始招架不住了。

純白色的衣衫染上了斑駁的血跡，更有幾滴血濺到這個長相妖孽一般的少年臉上，讓他看起來妖異非常。

“原來是軒轅家啊。”宇文秦天聽見他念著這句話，心中仇恨仿佛忘記了怎樣表達出來，像是長長的陰郁的詠嘆調。

原來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了仇恨，但見到的時候，那股恨意還是綿延不斷地涌上來，直到，再也壓制不住了。

——那就殺掉吧。

天狗好像感到了月白渾身涌出的那股恨意，周身泛起了淺紫色的光芒，與月白那淡紫色的眸子遙相輝映，剛剛那散漫的氣息瞬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磅礴的壓迫感，它張開嘴，露出鮮紅的唇舌與銳利的牙齒。

“吼——————”一聲地動山搖的咆哮足以讓山河為之膽寒。

曹昚緊握宇文夢的手已經被汗液濕透，面對迎面撲來的天狗，他慌亂的大腦剎那間千萬種念頭閃過，卻只是在最后一刻統統舍棄，轉身緊緊，緊緊地抱住了宇文夢。

在那一剎那，他突然想到，要是就這么死了，那懷里的那個可愛的人兒，就不會被別的人所吸引了。或是他們僥幸逃過一劫，她也可永遠地記著，他曾在那個帶給人無限恐懼的生死關頭，唯一的念頭只有她。

……

可是什么都不是。曹昚忽然發現，在那一剎那，她甚至下意識想逃開他的懷抱，明白自己無法逃脫之后，她完全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不要————”

然后，她尖銳的喊叫劃破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