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說動宇文夢來到佘府的時候已是傍晚了,晚霞瑰紅異常,秋蟬焦躁地鳴響,聽著教人些許厭煩。
宇文夢是真的一點都不想來。不知什么時候,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走不動路了,意識游離在神外,稍稍動一下就氣喘吁吁。
依舊是低燒,臉上只有不易察覺的粉色。
可是看著宇文曦祥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就有一種盛情難卻之感。
佘墨淵早在后門口等著,支開了所有的下人,生怕他們瞧見了通報了老爺會把房頂都給掀起來。
本來還氣鼓鼓地想著看看那個被宇文曦祥吹上天了的妹妹大人到底長著啥模樣,可是等剛遠遠地看清了人心里還是咯噔地響了一下。
雖然不想承認,他的確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就像被精心雕琢出來的,仿佛只一眼就能奪人心魂。
能長成那樣相貌的人,他聽聞過。那是偶然間聽父親提起過,連“人”都稱不上的,“彼岸之物”。
雖是隨父親久居邊疆,少聞宇文的家事,但心中稍稍盤算了一下,這個年紀,若真是宇文秦天之女的話,他該見過。
——不對不對。佘墨淵立刻趕走了他這可怕的想法。總不能因為人家天生麗質(zhì)就說她不是人,太不道德了。
“你愣什么呢,”宇文曦祥大大咧咧地把從家里帶來的各種胭脂水粉染料小刀箭頭扔到地上,開始制造案發(fā)現(xiàn)場。“被刀刺死,被箭射死,毒藥致死,不小心撞死……夢兒,怎么樣,家伙還算齊全吧,你今天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宇文夢沒太大精力去聽宇文曦祥的話,只是淺淺地點頭,倒是佘墨淵吃不住宇文曦祥的說法,呵呵干笑了兩聲。
“你妹妹倒是沒什么興致嘛。”佘墨淵說,看著宇文夢呆呆地坐在臺階上,半瞇著那雙如貓般狡黠的眼。
“哪有!”宇文曦祥辯駁道,順便胭脂和水加了點染料,制造出一種粘稠的感覺。再順手往地上那么以潑——巨大的血泊啊~
“來吧!”宇文曦祥站在血泊中向宇文夢招手,卻看見了宇文夢稍稍厭惡的臉。
低頭——是有那么一點點惡心哈……
“沒事嘛,來,衣服弄臟了回去再買幾件好了,”宇文曦祥一把拉住宇文夢,“哥哥我陪你一起滾。”
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太輕了。
明明一臉的不情愿,宇文夢卻沒有任何掙扎的跡象,以至于宇文曦祥用過了力,兩人一起跌到在這粘稠的染料中。
宇文夢摔得有點疼爬不起來,抬起頭卻看見宇文曦祥那張滑稽的臉。她噗哧笑出聲來,“什么嘛,一點都不像。”
在宇文曦祥眼里,那實在是太大的鼓勵了。他認真地點點頭,忽然腿一軟擺出一副虛弱的神情,“夢兒,墨淵……救我……”他假裝吃力地爬起身,“亦昊……等我……”抽出佩刀在染料里沾了沾,“亦昊……快救救夢兒……”
佘墨淵不可置否,無奈地眨了眨眼。
宇文夢實在是累了,擺了擺手,算是催促他快去。
“亦昊——”宇文曦祥鬧著奔走了,宇文夢趴在地上……裝死。
“對了!幫我看好夢兒!”很遠的地方,宇文曦祥回身補了這么一句。
——也不怕這樣跑走了會嚇壞路人。
佘墨淵這么想著,并沒有躲起來,只是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
——李亦昊是個什么樣子的人呢?前朝的三皇子,到現(xiàn)在是個大叔也說不定。佘墨淵偷笑。不對不對,要是大叔的話宇文才不會把他的寶貝妹妹交給他呢。
那個宇文夢,總感覺怪怪的很沒精神的樣子。“喂,”雖然是宇文的妹妹,但實在不是很熟不知該怎么叫她,“起來吧,我可不打算和你那笨蛋哥哥干出這樣的蠢事。”
宇文夢仍是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
“宇文?”還是這么叫她舒坦些,畢竟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宇文了。佘墨淵走過去搖搖她,“不用這么敬業(yè)吧?”
她仍是不動,小小的身板像是失去了生氣。
“別嚇我啊,裝死而已……”還沒等他說完,竟是被一股風(fēng)推開了。
那是夾在著剛烈之感的不祥之氣,佘墨淵被重重地摔在一旁的臺階上,骨頭都要散了。他怨恨地抬起頭,那個男人一身雪白的衣裳,頎長而瘦弱的身子,灰白的臉,濃墨一般幽黑的眸子緊張地看著宇文夢。
——這就是李亦昊?沒想到真是大叔啊……佘墨淵邊感慨著邊想起身,渾身卻散了架似的不聽使喚。下手是不是重了點啊?
“她沒事啦,”佘墨淵看著那男人如此緊張的樣子,“宇文嚇唬著你玩呢,拿了一大堆染料裝死來的。”他掙扎著想起來,無意中瞥到了那男人的眼睛。
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佘墨淵看著那男人忘記了動彈。
那男人好像并不在意佘墨淵,徑直抱起宇文夢。
她精致而慘白的臉。
她很痛苦的樣子,蜷縮在那男人的懷里,卻莫名地有種安心的感覺。
罡風(fēng)吹過,那男人就這樣帶著宇文夢消失了。
那渾身的壓迫感也隨著那男人的消失而消失了。神經(jīng)突的松懈下來,佘墨淵倒在那上不住地喘息。
——那男人……是誰?
嘉武十年十月二十三日亥時。
萬福客棧。雖然有個還算不錯的名字,但實在是因為地處偏遠,人煙稀少。店家起這個名字,一定也不希望這的門可羅雀般的不景氣吧。
要了一間上房,飛鉥把宇文夢安置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脫下她的鞋,揶好被角,靜靜地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
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再出現(xiàn)的時候,手上像拎著一塊破抹布似的領(lǐng)著一個男人。那人銀白色的頭發(fā)失去了原來的光澤,全身殷紅,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撲鼻的血氣。他疲憊地喘氣,原來斷裂破碎的骨骼基本恢復(fù)了,傷口也在漸漸愈合。
“靳,把她治好。”飛鉥面無表情,把那個男人丟棄在離床不算近的位置。
——是怕他的血弄臟了她?靳不可思議地緊盯著地面,右手早已沒了力氣,可還是漸漸握緊。血順著指縫滴下,可是他早已不在意了。
那樣的恨。
卻依舊沒有辦法,撐著自己的身體走到床前。剛剛為了恢復(fù)自己的創(chuàng)傷早已耗盡了力氣,身體甚至沒有力氣支撐他站著。他坐在床邊,盡量不去靠近那個昏睡中的孩子。
凝聚心神,那個墨綠色的甲殼怪獸在空中現(xiàn)形,發(fā)出淡綠的光。
“跪著!”
隨著飛鉥的一聲怒斥,靳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到地上,兩個膝蓋骨在瞬間粉碎了。銀發(fā)的男人咬緊牙,硬是沒發(fā)出一聲聲響。
他從沒見過如此暴戾的飛鉥。飛鉥冷血,殘忍,無情,固執(zhí)任性,但唯獨不會憤怒。
無論怎么控制,身體的顫抖停不下來。膝蓋被弄斷了無法站起來,他雙手撐在地上趴著,閉上眼壓下這心中無限的恥辱。
那只墨色小獸忽然間光芒大盛,瞬間轉(zhuǎn)向飛鉥,孔雀石般的眼睛戒備地盯著他。
“回……來。”銀發(fā)的男人說話都要沒有了力氣,但還是這樣命令著,再次凝聚心神,控制著那只墨綠小獸揮動薄膜般的翅膀飛到宇文夢的上方。淡綠色的光芒先從小獸開始,逐漸籠罩了宇文夢,那光芒柔和而溫暖,宇文夢雙頰的紅暈逐漸褪去,眉頭也漸漸舒展。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綠色的光芒和那奇怪的小獸瞬間消失,靳再也撐不住,重重地倒栽倒在地上。
一片血泊,滿地瘡痍。
——他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那個充滿恥辱的夜晚。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靳恨恨地如斯想著。
將軍府。
夜已是亥時,可是依舊沒有宇文夢的消息。
天色將暗時宇文曦祥帶著李亦昊趕來佘府——雖然準確的說是拖過來的,因為李亦昊臉色鐵青地指責(zé)說他那滿身的血污中一股胭脂味兒——可是趕來的時候卻看見佘墨淵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那宇文夢裝死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佘墨淵看向宇文夢的眼神有原本的怨恨轉(zhuǎn)為詫異,他愣愣地看著宇文曦祥身邊的那個人,“他是?”
“亦昊啊,夢兒呢?”宇文曦祥這般回答,四處張望尋找宇文夢的身影。“怎么跑了么,是嫌我走的時間太久?都怪……”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襲來,佘墨淵聲音中帶著些許的顫抖,“那……剛剛的人……是誰?”
“剛剛的人?什么人?”宇文曦祥奇怪地問。
“剛剛有人……一個白衣臉色灰白的中年男人……把她帶走了,你……不認識他嗎?”佘墨淵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很懷疑那個男人的身份,果然不是他想多了么。
“什么白衣灰臉的人啊!”宇文曦祥有點急了,“你怎么能把夢兒交給那樣一個奇怪的人?”他沖上前,揪住佘墨淵的衣領(lǐng),佘墨淵被宇文這突然的舉動碰到了傷處,輕聲吸氣,皺眉。
“這是……怎么回事?”
佘墨淵臉瞥向別處,盯著宇文曦祥腳下的地面。不是他不想攔下那奇怪的男人,只是那時那男人渾身的煞氣將他死死陣住,那一剎那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動一動——會死。
李亦昊卻不見他們兩人那幅著急的神采。“不錯啊,這次也很像。”他嘴角扯出不屑的笑,轉(zhuǎn)身就走。
可是這次的宇文曦祥沒有再叫住他,他只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佘墨淵的臉,仿佛在等待佘墨淵在下一刻忽然笑出來,說,騙你玩呢。
可是等了很久。
甚至李亦昊走過街角,消失了蹤影。
宇文曦祥完全沒有在意,只是維持著那個動作,愣愣地等宇文夢從那個角落冒出來,調(diào)皮地笑他說,還真信了啊,笨蛋哥哥。
可是依舊什么都沒有。
“分頭去找吧。”最先說話的是佘墨淵,他打破了長久的沉默,看著宇文。
宇文曦祥像失了魂,仍舊一句話都沒說,良久,松開了手,轉(zhuǎn)身。
“小心點,”佘墨淵看著宇文曦祥六神無主的背影,拉起他的袖子,“一起去找吧,但是要小心,那個人……很可怕。”
宇文曦祥這才稍稍回過神來。他再一次看著佘墨淵,他那有些發(fā)抖的身體,和他顫顫巍巍的雙腳。“這是,被他打的?”
佘墨淵低頭,抓住宇文袖子的手漸漸握緊。“不知道。我甚至都沒察覺他出手。”
可是兩個人一直找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依舊沒有打聽到宇文夢的任何消息。佘墨淵想想也是,他就是這么如同神話里一般憑空出現(xiàn)的,有憑空消失了。不管他們怎么問附近的路人,也不可能打聽出一點點的消息。
萬般無奈,但是心里對宇文夢不見了的這個事實的恐懼壓過了告訴爹的忐忑,宇文曦祥把這件事告訴了宇文秦天。
一個巴掌,打裂了他的嘴,甚至連牙齒都要打碎了。
跟著他的佘墨淵拼命為他解釋,可是宇文秦天甚至正眼都沒看過他。
宇文秦天帶著大批人馬來到了佘府領(lǐng)著佘墨淵問罪,然后兩家差點掉動駐守在帝都里的兵力找人。
嘉武十年十月二十三日戌時將盡,整個帝都燈火通明。時至亥時,搜查的家仆們甚至搜進了尋常人家。
整座帝都人心惶惶。
次日,即嘉武十年十月二十四日,宇文秦天上表朝廷,請求皇上撥部分御林軍協(xié)助搜捕,把一切的責(zé)任都推給了佘家,并請求搜查佘家。
皇上準奏,立刻逮捕了佘墨淵,佘家其余人禁足佘府,聽候發(fā)落。
那天晚上,佘墨淵被請入獄中的前一夜,在暴怒的佘余易口中終于明白了宇文夢的身份。
她果然不是宇文秦天之女,她就是皇上這幾年盛寵的柔福郡主,尉遲鳶武之女,洪瑞三零二八年即嘉武五年戰(zhàn)爭結(jié)束,尉遲鳶武徹底失敗的標志。
當然,這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雖然皇室并沒有過多的隱瞞,畢竟這也是洛歌完勝的標志,但也沒有張揚,只是佘余易歷經(jīng)那場十年的喪亂,才知道了這些。
——真是天降橫禍啊。
佘墨淵自嘲地笑笑,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怪誰了。也許是宇文曦祥,但是他更恨宇文秦天。他表面上與父親親如兄弟,最后卻把佘府上下推入地獄。
他身上仍是那件彩線金絲紅錦衣,雙手雙腳卻被拷上了沉重的鐵鏈。他茫然地看著地牢四周,昏暗的空間一絲光都透不進來,潮濕的空氣中滿是腐敗的味道,不知何處還會傳來老鼠快速跑開的聲音。
他擔(dān)心父親,也很擔(dān)心娘,擔(dān)心哥哥,更擔(dān)心那個還不諳世故的妹妹,還有大姐已經(jīng)出嫁大概是還沒牽連,但是但是……
他曲起腿坐下抱著臂膀小聲抽泣起來。
——好委屈。
那年,那個年僅14歲的少年蜷在墻角,再也抑制不中內(nèi)心的絕望了。他蜷縮在墻角,緊緊地抱著他的臂彎。
事情的結(jié)束是在三天之后。
宇文夢失蹤后的第三天,李亦昊忽見一個白衣男子抱著宇文夢出現(xiàn)在里將軍府不遠處的楊柳河畔。那男人灰白的臉上面無表情,卻是一臉的倦容。
李亦昊只看他一眼,就像是被什么扼住心弦。快步向那邊走的他突然被這男人陣住了,突地停下來步伐,死死地盯著他。
那男人發(fā)現(xiàn)了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
然后,如同仍垃圾一樣把昏迷的宇文夢仍在地上,李亦昊顧不得害怕,快步上前截住了正在向河邊滾去的宇文夢。
再抬頭,那男人果真如傳聞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亦昊顧不得那男人的去向,低頭查看宇文夢的傷勢,她眉頭緊鎖的樣子一看就是昏迷了,身上那件桃紅色錦衣已變得破舊不堪,上面隱隱約約能看到寫血跡。
按奈住心里的好生擔(dān)心,李亦昊將她抱回了將軍府。
這嚇壞了門童,他趕緊讓李亦昊進府,并通報了宇文將軍。
宇文秦天趕來看見她的時候,宇文夢已經(jīng)醒來了。看起來并無很重的傷。她側(cè)臥在床上只是呆呆地看著地面,目光迷茫得像是失了魂。宇文秦天亦不想再嚇著她,便吩咐了丫鬟扶她回房。教大夫給她查看,卻發(fā)現(xiàn)只是寫小小的擦傷而已,其余并無大礙。
事后,宇文秦天再問她什么,她依舊什么都不說,隨意敷衍著過去,那璀璨的貓眼里透著深深的恐懼與哀傷。
——也許真的是嚇壞了。當時的宇文秦天只是這么想。
數(shù)天過后,依然是誰都問不出些什么,她只是推脫著說自己不記得了,不記得她消失的那三天,擄走她的白衣男子和滿是塵土的衣服與斑斑的血跡。
而李亦昊亦是。無論誰怎么問,他都只冷冷地答,只是見她只身一人昏倒在楊柳河畔,再無其他。
宇文夢不想面對皇上的百般詢問,只好央求宇文曦祥幫她跟皇上給佘府求情,這件事實在跟他們無甚關(guān)系。
次日,佘墨淵被放,佘府解禁。
依舊是找不到那名白衣男子,只是皇帝沒有下令徹查此事,這件事漸漸地就被擱置了。
但事情的本身著實是件令人十分尷尬的事,于是佘家和宇文家都心照不宣地沒再提起過此事,只有帝都中的百姓們議論紛紛。
于是,皇帝對此事下令禁言。
一切都歸于風(fēng)平浪靜,仿佛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但是宇文曦祥知道,一切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那個在嘉武二年與他不打不相識的小男孩,那個眼眸清澈如一潭泉水的少年,在這一年的一場秋風(fēng)中消失不見了。
宇文家與佘家的交好不見了。宇文家成了恃寵而驕的小人,而佘府的威嚴也毀于一旦。他不明白為什么父親會不顧著當年的情分將責(zé)任都推給佘墨淵,就像他不明白自己的一時之念居然能捅出如此大的簍子。
——要是他當年沒有這些白癡一般的念頭就好了。
宇文曦祥常常這般想,帶著無盡的悔意與惱怒。
嘉武十年十一月初,天氣乍寒,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憭栗兮若在遠行。年之將近,大家都開始籌劃過年事宜,這場風(fēng)波也漸漸冷卻下來,宇文夢話漸多,宇文曦祥也假裝沒有這么回事,宇文秦天雖沒有了過去對他們倆的放縱,也依然還算寵溺。
就像是命運之齒暗然轉(zhuǎn)動,卻又突地停了下來。
直到所有人都漸漸忘懷,一切又向著原來正確的方向開始推進。
直到——
——嘉武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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