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工妹玲玲

　　玲玲應該算我的發小了。她和我同齡，是我家名副其實近鄰，與我家僅一墻之隔。她上學比我早，和我姐曾做過一年同學，她學習成績不好，留級和我做了一年同學。又因在三年級留級和我妹做了同班同學。她和我妹在一塊上學的時候最長，她們倆的關系凡比我親近一些。

　　玲玲，皮膚潔白，雙眼疊皮，眉清目秀，明眸皓齒，雖然不能說有傾國傾城貌，不能說令六宮粉黛無顏色吧，卻也真是鶴立雞群，獨領風騷。小的時候，我不太喜歡和她一起出去玩，她總是比我收獲更多的注目禮。可能是上天不會讓一個人太完美吧。雖然她長得漂亮，心靈手巧，女紅做得一流，卻在學習上迷糊得很，每回考試都在倒數幾名。上學期間，沒少被她那要強脾氣暴燥的父親毒打。但是打罵是無濟于事的，她還是數次留級，最后竟和我妹做了同學。勉勉強強在她十八歲的時候初中畢業了。九十年代初，我們鎮剛時興外出打工，一些上海廣東的服裝廠去我村招人。急于走出農村的玲玲看到希望，二話不說報了名。那時候，因為外出打工的人比較少。很多農村父母都不同意女孩子出去打工，怕有個閃失。玲玲的父親堅決不同意她去服裝廠打工，把玲玲關在屋里，可是倔強的玲玲還是從窗戶爬了出來，半夜了坐上了去上海的車，惹得她父親暴跳如雷，聲言要是回來非打斷她的腿。在玲玲走后，我們曾聽到她家里摔桌子打板凳的聲音。照例，玲玲的母親成了被毒打的對象，她的母親在床上哭了好多天。我們也著實為玲玲捏了一把汗，盼望她早日平安歸來。

　　年底，玲玲和一幫打工的歡天喜地的回來了。她們應該是我們鎮上第一批外出打工妹吧。看到玲玲安然無恙，還帶回了一萬多元。玲玲的父親一改平日的嚴肅，扯著喇叭似的聲音去了街上割了一大塊肉，那神情好似女兒中了壯元呢。晚上到我家串門，看我在家做功課，轉身對我母親說，上學有什么用，不如打工，玲玲這次帶回了一萬多元，比那壯勞力一年掙得都多。過年后，讓玲玲帶著，都去上海，你家女兒多，一年就能大翻身。母親只是笑了笑，挺好的，回來給孩子的爹合計合計。他走后，我對娘說，你看掙點錢就了不起似的，不是把女兒關在家里打的時候了。娘說，小孩子家別多嘴。我轉身去了他家，去看玲玲，打聽一下她在上海打工的情況。她家早已經人聲鼎沸了。小鎮消息怪靈通的，雖然當時沒有電話，沒有大哥大，通訊功能依然強大。那些適齡女孩子，或者見錢眼開的父母們早就趕過來打聽消息了。我看到玲玲被眾人簇擁著從里屋走出來了，像林妹妹初入大觀園眾星捧月似的走到當院里。院里的人忙擠上前去，七嘴八舌詢問她上海服裝廠的情況。叔叔伯伯，大嬸不要著急，聽我說。玲玲有些羞澀了，臉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雖然她外出打拼一年，內秀的性格依然沒有改變，人多說話就臉紅。咳，咳，她慢慢地緩和了緊張地情緒。明年，我都把她們帶去上海。只要好好干，一年掙個萬兒八千不成問題。大家聽了都很高興，一個勁得拿話感謝玲玲，把玲玲的父親奉承得比當了玉皇大帝還神氣。我仔細看了玲玲，才一年的功夫，變化很大。打扮得像城里的女孩子了。長長的頭發燙成波浪卷，一件白色的羽絨服，把她的膚色襯得更白了。腳上蹬一雙紅高跟皮鞋。我看看身上的補丁衣服，好似丑小鴨站到了白天鵝面前。那對比的相當強烈。我低下頭，準備逃出她家。但玲玲看到了我，把我拉住，問我是不是也想去上海打工。我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的搔頭。我得聽我父親的意思。是啊，你學習這么好，應該考大學的。雖說外出打工掙錢多，但還是上大學好，考出來上個班有出息。就是，就是，你高材生不要湊熱鬧。那些“崇拜者”圍過來打趣我。我無地自容，默默回家了。雖然我媽一個勁慫恿我爸讓我們姊妹跟著玲玲打工，但我爸沒有讓我們去.

　　年初六的時候，玲玲帶著一幫姐姐妹妹們去了上海淘金。年底，掙了更多的錢。而且這一年，她還帶回來一個英俊小伙，進來叫喊玲玲父母為爸媽。原來玲玲戀愛了，找了同去上海打工的對象。男瀟灑，女漂亮，很是般配。但玲玲父親卻寒著臉，不太高興。女兒早晚是別人的人。他舍不得讓女兒這么快出嫁，女兒可是他的搖錢樹。可他知道阻止不了倔強的玲玲也就默許了婚事。提出了條件兩年后出嫁。先把家里的房子翻蓋好了，再讓玲玲出嫁。玲玲和對像在娘家蓋了房子后結了婚。雖然我們比較要好，她沒有通知我。那時我已經外出求學了。寒假回來后，知道她已經出嫁了。我知道我和她的生活越來越遠了。玲玲和老公外出打工找到了財路，后來不僅打工還替服裝廠帶人。每帶一個人都能得不到不少的好處。不出幾年，玲玲和老公就賺得金盆滿滿，帶著錢回來在當地開了家服裝廠。買了轎車，過上了富足的生活。玲玲和老公成了農村致富先鋒，我們同齡的姐妹都很羨慕他。自從開了廠后，玲玲就不插手了,自己難得清閑，又有了一個寶貝女兒需要照料,她打算過幾年再生個兒子,婚姻就會更美滿了.

　　2005年我和妹妹去縣城玩，在一家游樂園，看到了玲玲帶著四歲的女兒玩。幾年不見，玲玲越發有女人味了。我妹問她，怎么不打算生男孩子了？唉，我也想要個孩子。老公家更是想要個男孩。婆婆一個勁得催促。可是這事是急不來的。不知怎么回事，這幾年老是懷不上。她滿臉憂愁，美麗的眼睛布滿了憂傷。我們一個勁地勸她，這事不急，慢慢來。聽說你們開的服裝廠生意不錯，你們可發財了。還行吧。我不太清楚，都是我老公管理。我很少參與。你對他這么放心啊，男人有錢可是要變壞的。我和妹和她開玩笑。沒事的，他很顧家的，不會亂來的。呵呵，也是，你這么漂亮，他不會舍得你的。我們聊了一會兒，他老公開車把她接走了。看著一家和樂融融的背影，我和妹妹感慨萬端。但令我們怎么想不到的是，我們見面幾天后玲玲卻離婚了，而且是凈身出戶，女兒也判給了男方。這讓我很震驚。她和老公開的工廠，房子，車子至少有好幾百萬。怎么離婚一分錢沒有分到？更離譜的是，據說離婚后還得幫她老公還債。我妹說，別提了。兩家鬧得進了法院，玲玲父親差點被她老公的人打死。玲玲老公嫌她不生男孩子，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好上了。就提出離婚，玲玲本來就什么事聽老公的，老公一提離婚，玲玲慌了神，找了父親商量。玲玲父親一氣之下找了同姓一家去了玲玲老公家，不料，他家早有防范，玲玲父親差點被她老公家的人打死。兩家就上了法院。玲玲對工廠家庭財產一無所知，她不知道工廠的情況，也不知道家里的財產有多少。她老公卻找了不少證據，向不少人打了借條，還把車子抵押了，說工廠早就負債累累了。結果，玲玲被離婚了，而且不但一分錢沒有分到還要幫老公還債。玲玲呼天搶地，卻沒有一點辦法。

　　離婚后，玲玲去了縣城幫姑姑賣家俱。我找她玩，她很痛苦。嘴里喃喃地說,我也知道了，其實很多情況并不像外界傳的。在婚姻里我也有責任。要是我能幫他生個兒子就好了。但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我生了女兒后，再也不能和他生孩子了。一個同村的男人見我郁悶就趁機誘惑我，唉，你說我怎么這么糊涂，竟和他相好了。結果被老公發現了。真是諷刺，我和這男人在一起就懷孕了,懷孕卻不能要.但為什么就和老公不能生孩子了？唉，我的命真苦呀。我問她，以后打算怎么辦？還能怎么辦？過一天算一天唄，我的人生真是太失敗了。說著說著，她美麗的眼睛充滿了淚水，我突然發現玲玲老了，眼角有了深深的皺紋，那個美麗自信的女人再也看不見了。我陪著她一起長吁短嘆.

　　后來傳出玲玲征婚的消息，再婚條件是不在意男方年齡，不在意對方美丑，只要經濟實力強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