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空之城（下）

　　三天后我們登上北京飛拉薩的航班，飛機在平流層平穩(wěn)的飛行，陽光以平行線的角度照射進機倉。如果世界末日來臨，是否有像這樣的一艘諾亞方，載著地球上的人類駛向世界的盡頭。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坐飛機，我都會想到宿命，永遠到底有多遠。

　　魚照又開始了睡眠，她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發(fā)出嬰孩一樣健康平穩(wěn)的呼吸。這個女孩，睡眠如此強悍，無論是在出租車、火車、渡輪還是飛機上，她都能迅速的進入睡眠狀態(tài)。我知道，只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甚至遭遇過死亡威脅的人才可以如此淡定的做到即使明知道下一秒毀滅性的災害就要發(fā)生但依然平靜的脫衣上床睡覺。她們的心是平靜的，沒有絲毫的畏懼。大自然的運行，自有它的軌跡，是人類無法左右的,，我們只要配合著完成生命的輪回就可以了。魚照是深諳其道的。

　　我們入住在位于拉薩八廊街的瑪吉阿瑪酒店，這座被當地人稱為黃房子的上世紀的古老廟宇建筑，據說居住過著名的僧人六世******倉央嘉措。這位藏傳佛教的領袖，終其一生迷離在高深佛法和塵世愛情之間，看不到彼岸的僧人是痛苦的，佛說佛渡眾生，可是倉央嘉措自己都渡不過愛的苦海。面對自己深愛的女子，他勇敢去愛，但是佛法高深的他明白，即使在一起了又如何，沒有地久天長的愛情。人終究會生老病死，生于塵，歸于塵，這是命，不可逆轉的宿命，愛情在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只是溫暖孤獨的靈魂。

　　花兒們已經說好，這輩子要一起老去，倉央嘉措知道，今生能夠在一起開放，就已經是幸福的了。于是，深夜的高原廟宇中，他起身披上深黃色的僧衣，點亮案頭的酥油燈，在閃爍不定的燭光下，執(zhí)筆寫出了被后世傳頌的詩篇《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那一世》

　　那一天，

　　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

　　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轉動所有的經筒，

　　不為超度，

　　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

　　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呀，

　　不為修來世，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卻了所有，

　　拋卻了信仰，舍棄了輪回，

　　只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早已失去舊日的光澤。

　　瑪吉阿瑪酒店的環(huán)境帶有濃郁的藏式風格，客人多以外國游客居多。白天韓國人、日本人、印度人、尼泊爾人、英國人、美國人等在大廳里來回穿梭。這里更像一個聯合國，形形色色的人都可以遇到。魚照用英語在和一個看起來很有風度的英國學者小聲的談論著西藏的歷史。傍晚的時候魚照過來敲我房間的門。

　　天宇，今晚我們吃什么？

　　我問過瑪吉阿瑪的服務人員了，餐廳主要經營尼泊爾、印度、西藏風味美食，這些，在有一定規(guī)模的餐廳里都可以吃的到，我覺的，我們還是到八廊街的路邊小攤上去看看吧，也許路邊小攤上的食物會不太干凈，但那是正宗地道的西藏食物。

　　我知道魚照是不會介意的，她的牛仔褲可以坐在設置高雅的大廳里，也可以隨時在百貨商場前的水泥石階上坐下來。

　　你想品嘗拉薩當地的食物？我?guī)闳€地方，絕對讓你大飽眼福，而且是免費的哦。魚照披上黃色的尼絨大衣，開始向外面走去。拉薩的日溫差很大，太陽墜落在地平線后，空氣開始變的冰冷。我也順手拿起沙發(fā)上的外套，以防夜晚過低的溫度。我們穿過八廊街最繁華的地段，穿過熱鬧噪雜的人群。夜晚的拉薩，自有屬與它的浪漫，充滿高原風情的夜生活，相信是吸引帶有邂逅幻想的內陸青年來高原的重要因素之一。我們在八廊街的盡頭停下來，魚照站在路燈下向東南西北的方向探望，以好在夜色中分辨出我們要去的方向。她在昏黃的燈光下張開嘴巴，似乎要打破一路的安靜，說點什么，但最后，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們拐進了旁邊一條黑漆漆的巷子，沒裝路燈的小路夾在高大的建筑之下，如同開辟在懸崖峭壁上的羊腸小道，加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我一路走的膽顫心驚。我看不見走在前面的魚照，黑暗中只能聽到她的足球鞋踏在水泥路面上發(fā)出的噠噠聲響。大約走了十五分鐘的路程，才看到前方出現溫暖燈火，我們終于接近光明地帶。

　　進入店門后，才看清楚，魚照把我引入的是一家茶館。由與飲食的關系，茶在藏民的生活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拉薩的茶館隨處可見，魚照曾給我這樣描述過拉薩的茶館：她們是藏民心中的蝴蝶，有藏民的地方，就有蝴蝶的翩躚。

　　天宇，在現代都市生活中，我一直迷茫，發(fā)現我們的靈魂無處安放。直到有一天，我來拉薩與客戶談業(yè)務，在十幾個小時的會議后拖著疲憊的身體邂逅這個阿吉茶館。在裊娜的酥油茶香味中，我仿佛覺的匆忙奔波的靈魂停了下來。人,，終其一生的忙碌，最終需要的還不是下午黃昏后一杯并不昂貴的酥油茶。有時侯，是我們把生存想像的太艱難，把生活想像的太昂貴了。是時侯停下來看看周圍的世界了。

　　阿嬤，古看那（你好），我?guī)笥褋砜茨懔恕ｔ~照雙手合十的對搖著轉經筒的老人打招呼。古看那,，快進來坐。老人放下經筒,轉身去為我們倒茶。魚照姐姐，你來了，白珍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看我們了呢。怎么可能呢，姐姐最愛白珍了，看,姐姐給你帶了什么。哇，筆記本電腦，魚照姐姐，我愛死你了。魚照，你都快把白珍寵壞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次仁老人把碗擺在桌子上，開始斟茶。阿嬤，怎么可能呢，現在是信息時代，白珍需要了解更多的東西。再說了，我每次來這里，你還不是把我當作小孩子一樣寵愛。你這個鬼丫頭,，來，你們快點喝茶。

　　我們在次仁老人那里停留了兩個多小時，走的時侯白珍偷偷的塞給我一個玉牌。哥哥，扎西德勒，祝你們幸福。我沒在意白珍的微笑是詭異的。

　　我一路都在把玩那個玉牌，昏黃的燈光下，模模糊糊的看到玉牌的正面刻著幾行藏文字符。

　　魚照，這些藏文是什么意思，我把玉牌遞給魚照。

　　你哪兒來的。

　　走的時候，白珍送的。

　　哦，我看看。魚照走到路邊，努力地辨認上面的字。和有情人，做快樂事，不問是劫是緣。是倉央嘉措情詩里面的句子。呵呵，這丫頭，估計把我當作你的女友了。

　　在這個流行時尚的年代，年輕的女子奉行的是女人不花，何來美貌如花的開放主義，沒有原則的束縛帶來的是思想的泛濫，時代的迷茫。她們也許輾轉過很多懷抱，卻始終不知道哪一個溫暖。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海水漫過頭，直到對愛情徹底失望。骨感現實的生活耗盡掉我們愛人的能力，最后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盯著蒼鷹俯沖下來叼啄愛情腐朽的尸體。既然沒有了愛情，那靈魂也就安定了下來。而身體就必須出發(fā)。生活就是這樣，靈魂與身體，必須有一個在路上。清晨的天空霧朦朦的，還沒大亮。瑾涼輕輕的起身，穿衣、洗漱，光腳去廚房為還在熟睡的天宇烘面包，煮牛奶。收拾完畢，她開始出門。桌子上是昨夜寫好的字條：天宇還記得張小嫻在一本書中寫到“如果一個女子為你懷孕又打掉孩子，可想而知，她對你是多么的失望”的語言嗎？我累了，要離開一段時間，請不要找我。瑾涼就這樣在天宇的生命中消失不見。三年后，他收到西藏雅讓的來信，才得知她三年中一直在青藏高原支教。他沒有考慮過去看她，既使已得知她的消息。他一直努力工作，直到失業(yè)，才騰出時間回憶她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和他在一起六年，為他打過三次胎，大部分時間她們都在爭吵，只為她買過一次衣服，還是上學時的那件連衣裙。學生時代是沒錢買，沒錢滿足她少女時代的浪漫，工作后有錢了卻沒時間陪她逛百貨。覺得挺對不起她的，她把一個女孩最美好的季節(jié)都留給了他。

　　今晚早點睡，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需要儲備充足的體力。在林芝地區(qū)，由于地質活動頻繁，滑坡、泥石流隨時都會改變路況。墨脫的雨季即將到來，天宇，我們沒有剩下多少時間。

　　清晨的拉薩汽車站空曠冷清，有人鋪了報紙?zhí)稍诤蜍囀依锼X，陽光透過窗戶，灑落一地的美麗心情。旁邊的一位藏族少婦靠著背包打瞌睡，懷里的孩子一直沖著魚照笑。他長大后一定是個英俊的男子。你怎么知道。你看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如同紫葡萄一樣充滿靈氣，他長大后一定會像他爸爸一樣氣宇軒昂。你，見過他爸爸？魚照伸手向前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吃攤，一個穿藍色藏袍的青年提著一塑料袋剛出籠的包子正走過來。他的確英俊，烏黑的長發(fā)齊肩，頎長的雙腿踩進黑色長筒靴里，走起路來玉樹臨風。呵呵，你的眼光真是犀利，能夠一眼辨認出人群中的夫妻。也沒什么了，其實這個世界需要你我靜下心來進行觀察，你會發(fā)現，由于平時我們生活的太匆忙，我們錯過了太多好看的風景。的確，我們的急躁心理，讓我們一度的迷失。

　　汽車行駛在彎曲的盤山公路上，不停的上坡、下坡，劇烈的晃動讓魚照的胃里感到難受。她閉了眼，努力地讓自己去想別的事情。她看到父親站在她的身后教他種花，她用柔軟的小手把泥土刨開，然后從旁邊的小鐵盒里取出一粒一粒飽滿的種子。父親告訴她，在春天來臨時，把種子埋進泥土，幾場大雨過后，花園里就會開出絢麗的花朵。她問父親，為什么花兒會開出不同的顏色，她的父親笑了笑：孩子，那是因為埋下的種子不同，所以開出的花兒也不同。你要記得，今后要開開心心的生活，千萬不要埋下黑暗的種子，那樣的話，你就會一直活在仇恨里，得不到解脫，你一定要記住爸爸的話，不管你身旁的人做錯了什么，你都要學著去原諒她。八歲的魚照似懂非懂的望著父親點了點頭。十六歲的時候，她的母親愛上一個酒吧的歌手，半年之后，拋下她和父親與那個歌手遠走他鄉(xiāng)。當時的魚照和父親一樣坦然。沒有絲毫恨意。不愛了就放手。

　　突然車廂內響起一陣驚叫，隨后車就停了下來。魚照睜開眼，發(fā)現旁邊的那位金發(fā)碧眼的法國男子早已扔下手中的雜志沖下車去，舉起變焦的佳能相機，對著天空就是一陣猛拍。是南迦巴瓦峰，是南迦巴瓦峰，天宇興奮的望著窗外。

　　南迦巴瓦峰是世界第十五高峰，海拔7782米。2005年被《中國國家地理》雜志評選為中國最美的十大名山之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評選結果，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它的難見性。南迦巴瓦峰所在地空氣濕潤度大，以至云層偏低，所以能見度很低。人們常說珠穆朗瑪峰一年只有二十九天接受世人的瞻仰，但能看到南迦巴瓦峰全貌的天數，貌似比珠穆朗瑪峰還要少。難怪人們見到南迦巴瓦峰會如此的激動。天空的云急速的移動，很快，南迦巴瓦峰又消失在濃厚的云層里面。美的東西總是不會輕易擁有，它以難見性、珍貴性、留給世人想象的空間，它讓世人明白，它的美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看到的，你們要跋山涉水、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后才會取得普世之美的箴言。

　　上天，這到底預示著什么，雅讓之行，我真的原諒她了嗎？魚照雙手合十，對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尼瑪堆默默的祈禱。

　　她們在晚上十點左右到達的高原村莊一片漆黑，夜色中偶爾響起零落的犬吠聲。魚照，我們先找處歇腳的地方，天一亮再去拜訪曲珍貢布僧人。魚照在黑暗中使勁的點點頭，隨后她發(fā)現天宇根本就看不到，就又回了一句好吧。長途的顛簸讓魚照的身體極度虛弱，天宇背著龐大的登山包走在前面，魚照在后面機械地移動腳步。前方有人打著手電筒向這邊走來，是趕夜路的當地人。天宇和魚照激動地跳了起來，他們提起行李，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天剛大亮魚照就起來了，經過一夜的休整，她的體力得到恢復，也精神了許多。她打開木質的門窗，從背包里掏出香皂，洗面奶，還有一條嶄新的毛巾，學著當地的少婦到河邊去洗漱。早餐是糌粑和酥油茶，天宇顯然還不能接受這樣粗糙的食物。看著他笨拙的把糌粑放進嘴里用力咀嚼的樣子，魚照一直在旁邊咯咯的笑。

　　去見曲珍貢布僧人之前，魚照特地把登山包翻了個遍，里面有只純棉制作的玩具布熊，是魚照有一次在拉薩逛完大昭寺回去的路上買的。小時候的她，由于生活的拮據，她的童年里根本就沒有玩具汽車，飛機模型，芭比娃娃等同齡小朋友應有的概念。物質的匱乏，也曾讓她一度的自卑，一個人逃課去爬山，和老師蠻不講理的吵鬧，與男孩子打架，小時候的她在大人的眼里就是一問題少年。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需要溫暖，她也想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只是她找不到接近她們的途徑。一次次的碰壁之后，她終于放棄掉接近她們的打算。學著一個人在陽光下仰起頭，閉上眼，伸開雙手踮起腳尖在草地上旋轉，風把她的烏黑長發(fā)吹得四散開來，空氣中有青草的味道，還有陣陣的鳥語和花香，她終于還是正常的長大了，有時候她會在睡夢中聽到骨骼生長時發(fā)出的咯咯的聲音，雖然有點疼痛，但她握緊了小手，告訴自己還能忍受。

　　你帶著它做什么，天宇望著魚照手里的玩具布熊一臉的惘然。有些快樂已經在我們的生命中缺失，我不想同樣的快樂缺席另一個孩子的童年。天宇更驚訝了，他張大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有孩子了？在這里？你是專程來看她的？魚照擠出一絲微笑。你想歪了，她是我妹妹，是我母親和那個歌手的孩子。魚照頓了頓，三年前，那個歌手和他的樂隊簽約了一場大型演出，演出前，鼓手與樂隊的其他人起內杠，結果一走了之，致使整個演出無法正常進行，事后樂隊支付給舉辦方一大筆賠款后也自行解散了。自此以后那位歌手也心灰意冷，再也無心創(chuàng)作。告別他喜歡的音樂后就帶著母親和他們的孩子到處旅游，半年前我接到曲珍貢布僧人的來信，說他們在路經西藏雅讓時遇到山體滑坡，為了救孩子，他們雙雙被泥石流淹沒沖走。最后孩子被曲珍貢布老人收養(yǎng)。再后來曲珍貢布老人得知小媛媛在哈爾濱有一個異父同母的姐姐后就寫信給我了。

　　這就是我來雅讓的目的，我是接妹妹回去的，走吧。天宇跟在魚照的后面，他看不到魚照此時的表情。一路上他們默默地走路，沒有一句多余的語言。

　　曲珍貢布僧人在的寺院距離村子不遠，拐幾個彎就到了，昨晚有人已經告知曲珍貢布老人我們的到來。遠遠地就看到一位年邁的老人站在黃色的寺院面前朝我們招手，想必就是和善的曲珍貢布老人。孩子，你們來了，曲珍貢布老人慈祥的摸了摸我們的頭頂，我們雙手合十。向老人問候扎西德勒。進來吧，你們先在大堂里休息，我去叫媛媛來。我不想看到她們姐妹相聚時的場景，是歡喜是平淡應該是她們的私密空間，我想我還是退避的好。魚照，你在這里歇息，我去后堂看看，隨便向高僧們請教些高深佛法，這樣也不枉此行。

　　我曾游歷過上百座寺廟，每次見到大廳內的墻壁上刻著同登彼岸的箴言就會心中輕輕地震顫。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需要多大的緣分我們才會共渡一艘船來同登彼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魚照一起來到這里是因為我們有不同的目的。現在呢，她的目的實現了，而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和瑾涼相見，雖然我知道，她就在這里。村子這么小，她如果在的話想必也已經知道我的到來。

　　我發(fā)現我還是沒有勇氣去面對瑾涼，時光已經過去了那么久，也許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相見不如不見。再說，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們。決定了，明天就離開雅讓。你跑來不就是為了她，你就這樣放棄嗎？魚照再一次的問我。還是算了吧，我們的心已經蒼老，不是嗎？魚照點了點頭，接著又使勁搖了搖頭，然后便不再說話。

　　雅讓的早晨雖然有點冷，但天空出奇的好。湛藍湛藍的好像是天上的海洋。小媛媛抱著前來送行的曲珍貢布老人的脖子就是不松手，她舍不得離開慈善的曲珍貢布爺爺。小媛媛乖，別哭了，又不是見不到爺爺了，你想念爺爺的時候可以隨時來看爺爺啊。來，給爺爺笑一個。曲珍貢布老人放下媛媛。去吧，孩子，姐姐來接你回家了。離別總是傷感的，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也只有一再的別離才能提醒再次的相遇。可是我發(fā)現自己此時是如此的失落，我是真的難過。

　　這一別離，也不知何時才能再來，天宇，我們留張照吧，走到村口的時候魚照掏出相機提議。姐姐，我要拍照，我要拍照。小媛媛聽說要照相興奮地手舞足蹈。好啊，你和媛媛在那片草叢中站好，我給你們拍。

　　光線怎么這么暗

　　好像起風了，估計要下雨，我們還是趕快走吧，魚照抬頭看了看四周。

　　遠處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我們上方的太陽也被烏云遮得只剩下昏黃的一圈光暈。風越吹越大，緊接著，雨點就劈頭蓋臉的砸落下來。我們只好折回村子，在村口的一處茅草棚下等待雨停后再走。襯衫已經被淋濕透，濕濕的粘在在身上甚是難受。我打開背包，記得里面好像還有件干凈的藍格子襯衫。

　　啊，突然一陣驚叫，我蹲在地上回轉頭去看。發(fā)現是一女子在雨中尖叫著向棚子這邊跑來，她烏黑的長發(fā)被雨水淋濕透粘在額頭上，赤裸著腳又濺了一身的泥水，樣子甚是狼狽。可她笑的還是如此的快樂。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

　　這天空，這大雨，這女子，我欣賞她，魚照在一旁微微笑。

　　天宇，是你嗎？那女子靠近的時候停止了腳步和笑。我和魚照都吃了一驚，在同一時間里轉頭去看那女子。我沒聽錯吧。我是不是產生幻覺了。

　　小姐，我們認識嗎？

　　天宇，真的是你嗎，你來看我了嗎？我等你好久了，可是你一直不來，不來.。那女子自言自語的說著說著就嚶嚶哭了起來。

　　你是瑾涼？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被曬得黝黑堅實，笑聲爽朗的女子就是瑾涼。幾年不見，沒想到她的變化這么大，雅讓這片土地把她塑造成了一個全新的女子。看來她開始懂得期盼，懂得挽留，懂得了珍惜。原來，疲憊的不只是我，還有她，所有在愛情里進行戰(zhàn)斗的人，開始放下武器，繳械投降，為那些一擊即碎的自尊，那些空穴來風的自信爭吵，只會讓我們更加疲憊。

　　瑾涼，如果我這次不來，你有沒有考慮過回去找我

　　沒有，如果你不來，我會在這一直等下去，我相信，在剩下的一生中你還會再見我一面。

　　是嗎？

　　是的，這是女人的直覺。好了天宇，我換件衣服再說，濕衣服黏在身上難受。你有干凈的衣服嗎？

　　穿這件吧，我把剛找到的藍格子襯衫遞給瑾涼。

　　她接過衣服，走到棚子邊緣，背對我們就把濕衣服脫了下來，完全不顧及還有一個小孩站在身旁。

　　她后背左肋骨的地方紋的那只紫色蝴蝶依然做出展翅飛翔的動作。記得以前擁抱她的時候我經常去舔蝴蝶的眼睛。然后驚訝的對瑾涼說。呀，寶貝，你看，她哭了。瑾涼總是笑笑，親愛的，那都是你的口水，蝴蝶是不會流眼淚的。我又一本正經的說，呀，糟了糟了，你的蝴蝶被我的口水打濕了翅膀，她飛不起來了，這可怎么辦呢？瑾涼就會認真的看著我：認識你之后，我已經忘記了怎樣去飛翔。那時的我們沉淪在愛情里感動的一塌糊涂。

　　回憶是一座城，在被海水淹沒之前，我們找到了出路。多年以后的愛是安靜了許多，可是有時候心還會激蕩起些許的漣漪，因為我突然發(fā)現，旅途中認識的魚照，忘記她我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