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迪安最近開始失眠。

　　由剛開始三兩小時的輾轉反側，到后來開始徹夜徹夜地難于入睡。

　　這跟因眾所周知的工作或是生活壓力所導致的精神失調，是截然相反的兩碼事。

　　迪安靜坐在床沿上。抬頭看著窗外朦朧孤寂的月色。

　　那月色已被前幾日的夜雨洗刷的皎潔，此刻正在無聲的夜里灑下凜冽的光芒。一動不動。

　　他暗自嘆了一口氣。

　　一層秋雨一層涼了。

　　此時，眈著月色，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女士圍巾的輪廓。

　　圍巾開始變化出斑斕的色彩，輕盈異常地開始在他的腦海里盤旋。

　　迪安睜著雙眼，任那團如霧般的影像肆意地掠奪他的思緒，鬼魅地打亂，又像附著引力般地在某一黑暗的深處打著旋兒。

　　迪安開始回想這些讓他丟掉夢鄉的充滿末日感的影像：有晶瑩璀璨的手鏈，有柔軟翻動的披肩和裙子，有顏色猩紅散發出幽幽香氣的一只只口紅，還有今夜五彩斑斕的圍巾……黑夜里的末日感再次籠罩過來，他對往日的無能為力開始感到恐懼。迪安將頭蒙在被子里。

　　他讓自己呼吸不暢，他甚至希望用自己短暫的休克來驅逐那一條漫天飛舞的圍巾。慢慢的，他身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他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心臟被窒息后發出的沉悶聲響……

　　當東方跳出了發白的魚肚的時候，深秋夜里的冷并未即刻暖化。

　　迪安掙扎起疲憊的身體，一夜未合的眼睛看到鬧鐘上的數字有些模糊。

　　他披上衣服，起身走向了洗漱間。

　　二

　　同在一個報社工作的老秋，是迪安工作時的搭檔，也是想踩著同伴腦袋往上竄的家伙。

　　老秋有句名言是：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所以，他們所謂記者名片上的那些稱謂都編的一模一樣：濱海日報記者；《濱海創業》雜志主編；濱海市作協作家委員會委員……實際上，老秋只是外出采風的角兒，真刀實槍地寫文章的還是迪安。只是，偶爾有報社業務員拿來好編的領導講話的稿子時，老秋才會親自出馬。這樣的香餑餑，他一般不會拱手讓迪安沾邊的。

　　老秋的眼睛很小，瞇起來用根線就能封上。可他的心比他的眼睛還要細。

　　不出意外的話，他甚至可以將報社所有與主編有隱情的女人名字，在A4紙上工整地排列下來，并號稱此項工作只耗費了他一個下午茶的時間。雖然迪安有些煩他，不過相比較報社里其他那些心懷不軌的酸臭文人來說，大大咧咧的老秋也算是好的了。

　　不為別的，就為跟老秋翻臉是單位里所有人都不愿發生的事情。

　　鑒于此，安迪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克克伯”。有點紅色恐怖的意思。

　　單位午餐時刻。

　　老秋端著餐盤坐到了迪安對面。

　　然后瞇起眼睛問，你最近可有點不太正常啊。他嘴角上有一抹笑，浪蕩又充滿關懷的樣子。

　　迪安哼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他知道自己眼圈的顏色并不怎么雅觀，抬頭十有**會暴露給老秋。迪安雖不愿跟老秋穿同一條褲子，但也不想給他留下什么把柄。這類似于鬼谷子的捭闔之術，在老秋面前，嘴巴的“開啟”是需要掂量掂量的。

　　說說吧，這幾天你接了幾個外報的稿子？

　　說這話時，老秋目不轉睛地盯著迪安的腦袋，他在盼望著能近距離目睹迪安枯槁的面容。

　　接你個蛋。

　　迪安繼續埋頭吃飯。

　　老秋碰了一鼻子灰，他在自己的菜里翻了一會，夾起一塊紅燒帶魚的頭，往迪安的餐盤中一放。這一過程，老秋一直嘿嘿笑著。

　　吃著吃著，給你補充點營養。晚上，你悠著點啊。

　　迪安的視線從魚頭上一路上移，最后索性抬起了頭。

　　你他娘的還有完沒完？！迪安的筷子啪地一聲放下。

　　隨即想了想，又拿起筷子從老秋的餐盤里挑出了一塊最肥的魚肉，放到了自己的盤子里。所謂弱點暴露之后，也就沒有繼續偽裝的必要了。迪安想，就算被他八卦死，也要從鐵公雞身上拔根毛，當個飽死鬼。

　　老秋的笑屏蔽了聲音，使得嘴角裂到了耳根上。一瞬間的功夫，迪安的一雙烏黑锃青的檸檬眼已被他收入腦海。瞬即醞釀成了一種喜悅的心情。

　　他覺得，已經到了談論那件事的時候了。

　　老秋掏出煙來，燃了一棵，悠悠地吐出眼圈。

　　你知道最近咱們市里出了大新聞嗎？

　　迪安將和著老秋煙霧的帶魚吞下去的時候，突然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夢游。他的眼皮在這一刻突然合了一下，冥冥中讓他油生出一種驚喜萬分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在一瞬間又消失殆盡，視線又開始陰暗起來。

　　說吧，什么新聞。別跟我賣關子。

　　迪安打了個哈欠，順手將吃完的餐盤推到一邊。

　　老秋的嘴巴帶著飛機起飛的聲音，仰起頭舒暢地將一口煙往上噴去。然后斜躺在椅子上，看著迪安的頭頂說：

　　我猜，你是知道的。

　　香椿路94號咖啡館。

　　三

　　關于香椿路94號咖啡館的事情，我是從派出所的一個朋友那打聽的。

　　像現在很多的民生新聞服務類電視欄目那樣，我們也在開發著自己的線人。明白一點說，濱海市新聞界像我這樣可以在第一時間接觸第一手新聞資料的單位里開發線人的記者，并不在少數。當然，迪安算是個另類。所以，他只能坐在辦公室里靠著我的線索“閉門造車”。這也是為什么我的工資比他高的原因。

　　之所以跟迪安說這件事情，并不是我還指望著他寫些什么東西。

　　以前他從我這里拿走的稿子，我完全都可以給別人，平常給他稿子其實完全是我刻意的安排。都知道，剛畢業的年輕人都是青蘋果，除此之外，迪安這個悶油瓶還好說話。雖然有時言辭激烈，像個愣頭青外加憤青的雜交體，可這也改變不了他是一個不會拒絕別人的人。

　　由此，我借他的筆桿子在年終獎勵上足足比他多拿了一個數。那小子到現在還蒙在鼓里。

　　這個新聞我必得讓他出馬，因為這個咖啡館跟他有關。

　　如此巧合的事情真是千載難逢，無視某種巧合對我來說就意味著犯罪。當然，他并不知道那個咖啡館最近發生了什么樣子的事情，要不然，我送給那個片警朋友的兩瓶洋河大曲就顯得太沒有價值了。

　　他只是認識那個名叫白可穎的咖啡館老板而已。

　　或者說，不僅僅是認識。

　　從我先前對咖啡館雇員的旁敲側擊中，我早就知道了迪安這小子的想法，也就知道了為什么那天在**簽名上標出了“我是月光族”字樣的原因。有次，我站到他的身邊足足十分鐘了，他都沒有感覺到。迪安的兩只眼睛就像著了魔一樣盯著淘寶網的網頁看。粉紅色調的頁面全是些女士鞋子箱包外套內衣之類的照片。

　　那時，我便知道迪安并不算低的工資都是跑向何處了。

　　香椿路94號咖啡廳的前面，是一處臨海的沙灘廣場，廣場面積被周圍木質結構的別墅切成了不大不小的一塊。這里就變成了老年人健身娛樂的地方，除了陰雨天氣之外，幾乎每天傍晚都有周邊小區的老頭老太太們拎著錄音機來這里鍛煉。因為挨得近，所以凡是興致好的老人也都會在鍛煉完之后去咖啡廳里喝一杯咖啡，聊會天兒。

　　要知道，老人們在咖啡店失蹤的事情還沒有曝光，只有公安部門開始著手調查線索了。聽我那片警朋友說，這件事情已經上報到了省公安廳。只是因為事件太過于離奇，再加上案件已經發生了近一個周的時間，卻還沒有一丁點的實質性突破。所以，上面下來指示，不得以訛傳訛，包括老人們的子女。到現在為止，他們只是初步認為這個咖啡館有重大的嫌疑而已。

　　因為，在調查這個咖啡館的時候，那個叫白可穎的老板只是笑，其余什么也不說。

　　說到這里，你們應該都明白了吧？

　　我希望拿到一個有血有肉的并且帶著要聞色彩的訪談錄，在整個事件統一在媒體上披露之前或是公安部門的行動有所突破之前，拿到它。想想看吧，當我手上捏著這篇舉市唯一的新聞稿件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種局面。我當然會在第一時間通報那些落后了的報社和雜志社，跟他們說我所具有的價值。就像禁止外露的卷宗被昭然天下一樣，這必然是轟動性的。那么，轉載帶來的效益以及自我在新聞界地位的提升那都將自然而然地成為現實。那么，我就可以給我兒子換一輛帶減震的嬰兒車了，我也可以給我的老婆買一只鉆戒，或是補上原先的誓言，給她拍一組寫真……

　　暫時不要談這些了。

　　話又說回來，談也談了。就是談這些，我也不會覺得怎么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秋我過的也不容易。就像邁克爾·杰克遜的那首歌唱的一樣，無論做什么，都是“被逼的”。

　　可是，這兩天，我卻開始擔心了。

　　這種憂慮來源于迪安情緒的異動，他有些跟以往不太一樣了。我害怕迪安這小子是個薄情郎，已經對白可穎丟失興趣漠不關心了。這樣說，是因為我觀察到了一些細節。要知道，“克克伯”的外號可不是白封的。

　　首先，要知道什么是思念？

　　這個簡單，小區路上搞環衛的大叔，他手機里每日不停播放的一首歌就叫做《思念是一種病》。思念就是一種病。我忍住笑跟你們說，迪安那段時間就犯病了。我時常見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嘴上的小曲哼個不停。最典型的就是常常拿出手機來翻看著什么，有時是在等茶水涼的工夫，有時是在食堂里排隊打飯的時候，他都是低著頭用手指劃拉著手機。作為手機鈴聲的那首《白天不懂夜的黑》，常常突如其來地牽動迪安的面部肌肉。他從褲兜掏手機的動作速度之迅疾，很容易被別人懷疑有“神指沾油鍋”的小偷拓展前科。我曾見過他儀態僵固，表情空洞地佇立在辦公室的陽臺上，而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株秋海棠的褐紫色葉子，一片片地擰掉，隨即再一片片地扔到樓下。現在再去我辦公室的話，你會發現有一株“微型的龍爪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除此之外，我還見過他露著滿臉魅惑的微笑，孤自一人沿著馬路牙子一步步走進了周邊被車水馬龍以及紅綠燈包裹住的安全島上，然后不知所往，轉了半天也沒有走出來。那天單位里有很多人都竊竊私語，說迪安什么時候跳槽成了交警了。

　　在社會上混久了的，大都會明白這么一個道理。那就是，說好話是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一種投資。那段時間誰不知道迪安這小子fallinlove了？我還指著他吃飯呢。所以，我就跟他說，女孩是哪里的呀？要多送花啊，女孩子是喜歡花的，也喜歡帶花紋的東西。還告訴他，蕾絲也是一種花紋。有什么不懂的再問我，我是過來人。就是因為這，我老婆還跟我大鬧了一番，這話說多了，也帶到夢里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漏了嘴。

　　不過有一天晚上，得凌晨一點了吧。迪安喝醉了酒，帶著滿臉的鼻涕眼淚跑到我家里來了。他咚咚咚地敲門，快把我家大門的防盜功能砸沒了。我見他酒氣熏天，醉話連篇，臉上還不知道上哪抹的灰，跟臉譜似的，我猜就知道是感情上的事兒。我問他，咋了兄弟？他滋著淚花，咬著鼻涕頭說，克克伯呀，她哭了呀……我沒哭，我是個爺們啊……哭著哭著然后就沒聲了，蠕動著雙唇躺在我家的沙發上就睡著了。我老婆看他怪可憐的，第二天早上還給他打了一個荷包蛋吃了。這待遇，我自結婚之后就沒有了。

　　本來這事跟我無關的。可現在看來，他們之間關系的好壞，準確點說是能不能說點掏心窩子的話，對我來說卻顯得意義深遠。迪安若是對白可穎漠不關心，這無疑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若他感情尚在，香椿路94號咖啡館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無疑，不肖我說，他自己也會扒拉出最原始的情結去打探真情，去英雄救美。如若這般，事后的套話工作就顯得簡單多了。所以，在我看到他那雙烏青缺氧的眼睛依舊未愈之后，我心里的石頭便放下了；當我在餐廳，提起“香椿路94號咖啡館”這幾個字的時候，他整個的臉龐都因缺氧變成了豬肝色，我便覺得這事十有八九已經成了。

　　當迪安一聲不吭地起身離去時，透過香煙裊裊升起的絲線，我甚至看到了我兒子熠熠發光的減震嬰兒車，閃亮奪目的鉆戒以及我老婆青春期的笑容。

　　四

　　地點：濱海市香椿路94號咖啡館

　　時間：下午5時。

　　背景：咖啡館里顧客稀少，邊角墻壁木架上放有一臺功放機，里面飄出湯姆·維茲70年代的輕柔音樂，樂曲是《HOLDON》。迪安挑了一處靠玻璃窗的位置坐下，外面可以看見一輛停在沙灘不遠處的警車和遠處被晚霞染紅的大海。迪安背后磚砌式風格的墻壁上掛著一副油畫復制品，是奧古斯特·雷諾阿的《青蛙塘》。他的對面是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的白可穎（以下簡稱白），她剛給迪安（以下簡稱迪）端來了一杯土耳其咖啡，然后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放在桌子上，坐定。

　　白：要放些糖嗎？

　　迪：不需要了。

　　白：那可苦的很。

　　迪：沒有關系。我習慣了。

　　迪：你最近好嗎？

　　白：（沒有回答）

　　迪：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白：迪安，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

　　迪：你這話說的，或許我可以幫你。

　　白：若沒有什么事情發生，你要幫我做什么？

　　迪：那你看外面那些警察，你要是跟那些老人沒有什么關系的話，你該告訴他們的，別什么也不說。

　　白：那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迪：因為，因為我擔心你。

　　白：擔心我？你擔心我的話，那天晚上就不該把我一個人扔下自己回去。

　　迪：（沉默）……我只是不喜歡你跟那群男人喝酒的樣子。

　　白：（沉默）你喝咖啡吧……

　　迪：我來不是為了喝咖啡的，這個你應該明白。

　　白：可是，你不了解我。

　　迪：……或許吧，可這跟眼下的事有什么關系呢？我只是想讓你快點脫離開這個麻煩事。

　　白：麻煩事？可笑。照你說，沒有了這個麻煩事，往后的日子就太平了嗎？

　　迪：你這是什么意思？

　　白：你不覺得生活就是由麻煩事組成的嗎？生活里沒有一直波瀾不驚一帆風順的。消滅了這個麻煩，還會有下一個在等著。

　　迪：可能吧。可是眼下這個是比較嚴重的麻煩。

　　白：不是可能，是一定。正相反，我并不覺得眼下的麻煩有多么的嚴重。這好比是喝毒藥，有一種是喝了之后被毒死的，還有一種是喝了之后中毒又被救過來，然后繼續喝的。哪一個更好？

　　迪：這個跟眼下的事情不一樣。

　　白：怎么就不一樣？！麻煩事就是生活中的毒藥。若這個生活讖語終歸是解不開的話，我便選擇在我最美好的年華里結束這一切。

　　迪：（沉默）……就沒有辦法挽回你的想法嗎？

　　白：哈哈哈，在每個人的終點，誰又能救得了誰？

　　迪：活著不好嗎？

　　白：（沉默）……怎么說呢，也好，也不好。要知道我是個女人，我害怕見到女人老去的樣子，尤其是我自己。

　　迪：可你不老啊。

　　白：可我總會老的。

　　迪：那我知道該怎么幫你了。

　　白：我早說過，不需要你的幫助。因為，這件事情跟你無關。

　　迪：你聽我說，白可穎。我愛你，這事就跟我有關。我還要告訴你，無論你是貧窮或是富貴，也無論你是年輕還是逐漸的老去，我都會一直愛著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美麗的。這樣，你就不需要害怕了。

　　白：（沉默）我沒有想過這些。現在，我只要看到那些老人，就感到害怕。牙齒松動，頭發脫落，**下垂……這都是不可想象的。我怕我自己變成她們的樣子。

　　迪：那你就綁架了她們？

　　白：確切地說，是她們綁架了我。

　　迪：我怎么聽不明白。你這話怎么講？

　　白：我年輕嗎，迪安？

　　迪：正當好年紀。

　　白：那，迪安，我漂亮嗎？

　　迪：那還用說，在我心中，你是最美的。

　　白：那些老人也是這么說的。是她們自己不想回去了。她們愛找我聊天，常常回憶她們過去的年月里發生的事情，還說她們之前是如何的年輕漂亮，可現在怎樣了，等等。后來，她們就怕走出這個咖啡館了，她們怕走進外面的那個圈子。

　　迪：外面的那個圈子？什么圈子？

　　白：在外面的世界中，她們被劃定為老年人。就是這么一個圈子。

　　迪：就因為這個，她們就不走了？

　　白：對。跟我之前說的一樣，她們所面臨的這個麻煩，是一個永遠也打破不了的麻煩。她們知道自己邁不過這個坎，就索性哪里也不去了。在這里，她們可以是小孩，可以是年輕人，當然，也可以是老人。

　　迪：我猜，她們都沒有老伴了。

　　白：你怎么知道？

　　迪：因為她們沒有了解毒的藥。

　　白：也不全是，她們中間也有帶著老伴的。

　　迪：那就是比較痛苦的情況了，他們的結合必定是一個歷久冗長的錯誤。她們人在哪里？

　　白：她們在閣樓上，她們租下了這里，還央求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告訴外面的人。在這里，她們過的太愉快了。

　　迪：那她們的兒女們怎么辦？你這里都成了敬老院了。

　　白：可別這么說，讓她們聽到后，她們會不高興的。

　　迪：我想，我已經找到辦法了。

　　白：迪安，你可別亂來。我是答應她們了的，答應的事情我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迪：我知道。等我消息吧。

　　白：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做這些嗎？

　　迪：因為，我喜歡你。

　　白：（沉默）你喜歡我哪點？

　　迪：哪一點都喜歡。

　　白：為什么？

　　迪：因為，我愛你。

　　五

　　【濱海日報】記者老秋

　　本報訊今天，陽光明媚，香椿路沙灘廣場人山人海。9999朵玫瑰扎成的花墻讓這里成了浪漫的尋愛之地。為期3天的大型公益活動——由濱海市總工會、團市委、市婦聯、市民政局、市殘聯、濱海日報社聯合主辦，香椿路94號咖啡館冠名的“情定香椿路杯”濱海市第一屆老年人相親大會在這里隆重開幕。

　　上午9時，由濱海市藝術學院合唱團80位姑娘演唱的本屆老年人相親大會會歌《相親走進金秋里》拉開了本屆相親大會的帷幕。受主辦方的邀請，有超過100對的老年人夫妻來到大會現場，與前來相親的眾多單身老年人親切溝通，分享彼此曾經的浪漫邂逅。

　　本屆相親大會，活動現場分為3個區，分別是：魅力男士區（40至50歲）、成熟女士區（40至50歲）、紳士區（50歲以上）、淑女區（50歲以上）、愛心區（殘障人士）。記者在現場看到，各個區都擠滿了人，他們或駐足觀看海報，或拿紙或用手機記下“意中人”的編號。開幕式剛剛結束，在淑女區，一位特長寫著廚藝不錯的老太太的海報上已經貼滿了卡片。“我沒報上名，這可咋辦呢？”從朋友那兒得知本屆老年人相親大會的消息后，56歲的濱海市市中區粉妝街道市民張女士，昨天晚上就來到了香椿路沙灘廣場等候，見到記者采訪，她忙求助。

　　在他們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主辦單位之一——濱海日報社的記者小迪與協作方香椿路94號咖啡館的老板小白，他們是本次公益活動的發起者，也是今天最幸福的一對。他們相識于香椿路的沙灘，經過4個月的相知相戀，于今天這個隆重的日子舉行婚禮。

　　據了解，本屆老年人相親大會消息發布以來，得到了廣大單身老年人的積極響應，本屆相親大會的報名人數已突破2000人。活動期間，工作人員為參與活動的老年人朋友準備了精彩的文藝節目。本報在此提醒廣大老年單身朋友，相親大會只剩下今明兩天，可不要錯過哦。

　　六

　　迪安將戒指從紅絲絨的首飾盒里拿出來，他牽過白可穎的右手，給她溫柔地戴上。然后，在她額頭上淺淺一吻。

　　你老嗎？迪安微笑著問她。

　　不老。白可穎眼睛里閃動著淚光。

　　你不只今天年輕，在我心里，你會永遠年輕下去。你也不只是今天漂亮，在我心里，你會永遠漂亮下去。你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嗯。

　　那你現在還害怕嗎？

　　不了。

　　迪安在主席臺上將白可穎擁入懷中的時候，他看見老秋在臺下，在萬人攢動的老年人的潮流中，朝他瘋狂地揮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