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婦女,沒有文化,也不會講大道理。農民身上所有的善良,她有;農民身上固有的愚昧,她也有。她不會說她愛國,但她愛家,愛我們。娘是慈祥的偉大的母親。
娘是一個特別愛勞動的人。我記事時起,她白天耕田梨地,晚上紡線納底,從不曾閑過。土地是她的命,她將全部的血汗揮灑在了田間。就是現在年老了,腿腳不便,依然會一搖一晃地上田地才安心。回家后,腿腳疼得坐臥不是,整夜難以入眠,需好些日子才可緩和一些。每次看她難受的樣子,便勸她不要再去了。她沒聽完,已是火冒三丈:“你小子不去看,我再不看,你吃啥?”她脾氣不好,性子也直,但她很少罵我,除了我不要她勞動。她對我夠忍耐了,勞作累了,煩了,會大罵我無能的父親。父親是個教書的先生,除了教學,田里的活兒并不懂,加上身子弱,自不勝勞作,有時也不愿干。每每她見父親懶洋洋的樣子,就會大聲吼喝。而木納的父親除了小聲嘀咕幾聲,再要不,禮拜天很少回家。只有月末領了工資,一進門,把錢往土坑上一放,再翻來覆去地數上好多遍。直到娘生氣了,才無趣地走開。父愛我是缺失的,對于父親,有印象是十多歲了,但很差。而娘占據了我青少年時期的絕大部分記憶,直到現今回想起來,依舊是娘忙忙碌碌的形象。我敬仰娘,雖然她不是靈秀的女人,不會將眼光挪岀田地,但她從田里收獲了我們的口糧,富余的賣了,便能改善我們的生活。也許娘太忙了,忙了田里,還要忙家里,點點滴滴的時間也很少關愛我們。或許她個性太強了,或許她從小就沒被人愛過,只知哺養成人乃本職,更別談教育方法了。我的兩個姐姐和亡掉的小弟年少時,可沒少挨她的打。我曾經覺得她極蠢,并不愛我們,卻不知她多么渴望我們能夠頂天立地做個人。那個時候,她一個瘦弱的女人,有了痛向誰說,有了苦向誰訴?她所受的苦難,只有埋在心間,卻忘我勞作,唯收獲即忘了不快,卻是幸福罷!
娘是節儉的,是居家過日子的好女人。她會精打細算,能買到便宜而實惠的貨物,絕不會趕時髦,用娘的話說:吃飽了肚子就行,隨便吃啥。她沒穿過鮮艷的衣服,常年不購一件。她沒進過飯店,也沒到臨汾之外的地方逛過。她說的話都是豬呀牛啊,看電視頂多知道現在的國家主席為胡錦濤同志而已。我不愛聽,覺她果真是老一輩的人。錢掙到了,卻舍不得花,真不會享受生活。愚者自愚,少見識也。有一次,看新聞聯播,見了火車,忽然問我:英娃,人坐在里面,車不停,怎個方便?莫不是座位下有窟隆直通車底?我大笑。她嚷道:笑個屁。上了那么多年學,頂個啥用?提到上學,我一直以為娘是有遠見的人。雖然自己沒文化,但她深知:知識可以改變命運。所以,她努力地拼命地勞作,攢了錢,供我讀書。家務活兒從不讓我幫忙,只要我捧書來學。并愿我大學成人,可惜我太不懂娘,辜負了娘。我愧對了娘。
娘是堅強的人,從沒見她唉聲嘆氣過。她毎天起早摸黑,忙個不停。如今也是將近七十的人了,身體不好,還要上地里,還要做家務。父親雖然退休了,但她嫌父親做不好,總是自己動手。而我一個三十多的大男人,還未成家,卻要她料理我。我曾見她幾次落淚。她擔憂我的將來,很怕我照料不了自己。她說過好多次:娃啊,隨便娶個女人吧。我能養你大,不能養你老啊。你可得醒醒!說著,從不流淚的娘,竟又一次滿眼含淚。我無語。本來是該我盡孝,讓娘盡享晚年之樂,可我只顧了自己享福,哪里替她著想過?我有多混,我不愛惜娘啊!我的娘,她是多么地愛我,可我為她做過什么呢?
娘啊,兒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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