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母親

母親，您一天天地衰老下去，而您的不孝的兒子依然年輕，您是為了他們衰老的。

我的父親是個愚笨的人，教學之外，什么事也干不來。家里所有的事，里里外外，都由母親一人來做。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燒飯、喂雞、洗衣、鋤草、耕地，總沒有片刻的空閑。因為家境貧困，兩個姐姐讀完小學后，被迫輟學，回家幫忙。母親精打細算，分外節省。每逢集日，她總會提著雞蛋籃，一直提到幾里外的鄧莊集市上，同買的人爭論半天價錢，然后用賣了雞蛋的錢，為我們兄妹幾個扯幾尺布料，回家后，顧不上吃一口飯，就趕緊拿出衣樣，左量右瞅，隨后剪下，縫成衣服，喊我們穿上。只有在這時，我才能從母親那憔悴的臉上，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看到一絲笑容。從母親身上，我看到了自給自足在那時對我家所起的作用。雖然我們沒有錢，但我們過得很快活。稍有空閑，母親就去紡線。盡管她身體很是虛弱，卻從不請醫生，只是買點藥吃吃，她從不把病放在心上，總是時刻把我們放在心上。直到前幾年，她才終于不織布了，然而仍要在燈下做鞋。她是一個永不知累的人。

二十年幾年前的一天，小弟突然摔倒在地，眼睛鼓鼓的，幾乎要翻過來；鐵青的臉上，毫無血色；上下的牙齒撕咬著嘴唇，口吐白沫；全身的肌肉猛烈地抽搐著。父親嚇呆了，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只見母親飛快地跑過來，一下跪在地上，扶起小弟的頭，哆哆嗦嗦地用手捏著他的人中穴。待他緩過神來，母親又用她瘦弱的身軀，背起超負荷的小弟，一點一點挪進屋，放在床上，她的淚水流下來了：“都怨我，雞丟了，我不敢罵你們，都是我的不對……”受了這生平第一次最大的驚嚇，每每看到小弟發病的痛苦場景，母親的心隱隱作痛。她下定決心要治好他的癲癇病。一聽到治療此病的消息，她都會不辭辛苦地帶著他，今天去趙曲，明天下太原，后天趕運城，啃自帶的干饃，喝白開水，偶爾也為小弟買點好的。然而，病情總不見好轉，花了不少錢，但由于母親的精明能干，我家并未欠下債。

母親不識幾個字，在浩如云煙的文字里，甚至認不出她的名字。然而，我們姊妹四個的名字，又都是她起的。可知她在我們身上寄予了多大的希望。

母親老了，臉上的皺紋明顯多了，白發多了，走路已相當吃力了。

母親，您是為了您的子女貢獻了您的母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