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見弘時的臉色由漲紅變得鐵青,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說道:
“兒子自是沒處去替汗阿瑪尋什么妲己,更不敢拿您比作商紂王!只是您如此明鏡洞悉之胸懷,也有為臣下所惑,處置不公之事!”
此話一出,皇帝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得怕人,幽深漆黑的雙眸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般烏云密布,令人剎那間遍體生寒!
弘歷和弘晝同時驚懼地低聲驚呼:
“三哥!不可胡說!!”
皇帝一擺手止住兩人,聲音冰冷得仿佛不帶一絲感情:“讓他說。”
弘時在父皇那冰冷、強大的氣場壓迫下,也有些清醒了;可事已至此,他想不說都由不得他了;只好竭力勇敢地挺了挺脊梁,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
“汗阿瑪對八叔就有處置不公之處!想當初汗阿瑪甫登大寶,封八叔為廉親王兼總理大臣之時,也說八叔是可大用之才!可每每總有人挑八叔的不是,汗阿瑪也日漸對八叔不滿,常加斥責!”
“您可知八叔很多時候也很委屈,很多事情非他所愿,而是一些以前曾擁戴他做太子,想以此謀得一己之私的大臣和屬下所為!兒子只是不愿看到您和八叔他們被他人挑撥、兄弟相殘而已。。。。。。”
“住口!”一聲厲喝,皇帝勃然大怒道:
“你還記得你是朕的兒子?!你既知道這么多事,也該知道朕有多少次駁回了大臣要求治他們罪的上奏?!而他們又有多少次在背后耍陰謀、使絆子?!你清楚多少底細就敢替他們打抱不平?!還是你根本就別有所圖?!”
“你別以為朕只知道你與年羹堯之事、以及當年太監出宮進香的事!”(注1)
“你的事樁樁件件朕都了如指掌!!朕一直念你年少輕狂、再三寬宥,實指望你知錯改過;不曾想你竟全不知悔改?!”
“似你這般行事為人,朕如何能再容你留于宮廷!!你既然跟允禩他們如此貼心,不如快滾!去做允禩的好兒子去!!”說著狠狠地將面前的茶杯摔到弘時的腳下!
接著厲聲叫道:
“小侍衛!”
很快,一個小個子、頗有女相的內侍衛疾步走進來,恭謹地道:
“奴才在!萬歲爺有何吩咐?”
皇帝厲色恨恨地道:
“去三阿哥寢宮傳朕口諭:命宮中太監、使女即刻收拾他的日常所用之物,送往廉親王府!待朕諭旨一到,三阿哥便前往廉親王府,與其為子!”
弘歷和弘晝驚懼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一疊聲地求情:
“請汗阿瑪開恩,饒了三哥吧!”
同時伸手拼命將弘時往下拽;弘時此時也已完全泄了氣,頹喪地順勢跪倒,趴在地下再也不敢抬頭。
宮女太監們也“呼啦”一聲跪了一屋,欣然也只好跟著跪了下來;屋里的氣氛頓時凝固了一般。。。。。。
一屋子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的跪了不知多久,才被蘇培盛那怯怯地、卻十分焦灼的嗓音給解救了出來:
“萬歲爺。。。。。。園子里有急報。。。。。。”
半晌才聽得皇帝十分疲憊地說道:
“統統都起來;你們三個,跪安吧。”
滿屋的人悄無聲息地站起身,三位阿哥也行了禮,靜靜地退了出去。
皇帝這才詢問地看向蘇培盛,大太監忙一躬身:
“回萬歲爺,是貴妃娘娘病情急奏,今兒是齋戒日,您看。。。?”(注2)
“少羅嗦!快說!”
“娘娘病情告急,好幾個太醫都一直守在跟前兒;這會兒才傳過消息來說,看樣子要不好,傾盡全力救治,也就拖得過這兩天了。。。。。。”
皇帝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很久都沒出聲;欣然忍不住悄悄看他,見他略低著頭,垂著眼簾,仿佛在非常專心地觀察地毯上的某處花紋,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眼神。
終于,皇帝低低地說:
“傳禮部侍郎。”
蘇培盛輕輕地快步走了出去。半小時左右,蘇培盛與一位身著朝服、頂戴花翎的官員疾步走人暖閣,來到皇帝面前,恭恭謹謹地行禮、問安畢,皇帝抬手示意讓他起身后緩緩道:
“記下來:貴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朕在藩邸時,事朕克盡敬慎。。。。。。特封為皇貴妃;倘事出,一切禮儀俱照皇貴妃行,特諭。”(注3)
皇帝一個字一個字,語調幾乎一直平平的、沒什么變化地說出欣然早已熟知的上諭內容,讓欣然有一種非常詭異的沖動:想要幫他迅速地、一口氣把上諭內容背出來,免得被他機器人般的聲調給折磨死。
禮部官員記錄完畢,又讀了一遍讓皇帝確認;施禮后悄悄退了出去。皇帝這才聲音透著無比的倦意,低低說道:
“蘇培盛,帶所有人都退下吧,叫時再進來。”
欣然和一眾宮女太監一起靜靜地退出暖閣,走在最后的蘇培盛還輕輕地將門拉攏、關好后,才悄聲吩咐人替他拿來椅子、手爐和火籠,守在了門口。
直到下午三點,御膳房已經偷偷來問了幾次,(注4)皇帝才令所有人進去,傳了齋膳;卻只吃了幾口就命撤了,看得欣然心疼得要命,卻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接下來的十六日,皇帝繼續齋戒;十七日按慣例前往天壇齋所完成最后一日齋戒,并在十八日冬至當天行祭天禮。
原應該十九日返回圓明園,但卻在十八日當天,祭天儀式完成回宮后,逾制取消了禮成后次日應行的百官朝賀,提前回了圓明園。
回到園子稍事歇息,皇帝便去了年mm寢宮;足足待了一個多時辰,才返回九州清晏的暖閣;一臉沉重,雙眼微紅,顯然是落過淚;看得欣然心中五味雜陳。
十九日又往年mm處待了一個時辰,回來時更是滿臉哀戚,惹得欣然的心情也越發沉重起來。
二十日上午皇帝在勤政殿御門聽政,午膳過后傳了十三以及禮部和內務府等處的官員議事,而且第二天、第三天午后還是同樣一撥人——欣然估計必定是商議年mm的后事:
她記得穿來之前曾在網上看到過關于年mm喪儀的文章——當時看得她差點暈死:實在是太過繁瑣,她根本就沒耐煩看完;倒是把網友回帖里某些話還記得蠻清楚
“。。。。。。敦肅(注6)的喪禮太多都是出自小四自己的發明創造了。人家《明會典》根本沒有那么多花樣。”
“年妃的死,多少跟雍正辦年羹堯有關係吧。。。。。。所以年妃死後,雍正才會來個大補償?。。。。。。我覺得是對年妃的愧疚,更大一方面我怎麼看都覺得是做給別人看得。。。。。。年妃提前死了,雍正可以區別對待,表示自己賞罰分明,恩威並重。。。。。。”(注7)
現在,依欣然親臨現場的感受,應該說他是哀憐、不舍、加愧疚和補償心理在一起。
或許,也有做給人看的成分吧——可無論如何,以他這樣重視禮儀的一個人,卻逾制免了百官朝賀;足見他對年mm的感情是深厚、真摯的,他絕對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注1——據稽古右文網站版主洗桐女史的文章《雍正皇帝的家庭生活》中記載:“雍正二年十月年羹堯進京陛見,到京后十余日,三阿哥遣哈哈珠子一人到年羹堯家借銀一萬兩。名曰借銀,實同勒索。。。此事后為雍正皇帝所知曉,責令當時被貶為杭州將軍的年羹堯明白回奏。。。”
“浙江巡撫李馥上了一份奏折給雍正皇帝‘雍正元年正月二十六日,有太監到臣衙門口稱名鄭進忠,奉先帝差往南海進香,索應夫馬。’。。。提部審訊的結果,此人確系宮中之太監。。。筆者認為。。。他很有可能是弘時母子身邊的太監。”
注2——引用自百度乾隆吧主依舊winny的帖子“讀《禮不遠人》對清代吉禮、天壇、祭天等幾個知識的總結”中記載:“戒者,禁止其外;齋者,整齊其內。沐浴更衣,出宿外舍,不飲酒,不茹葷,不問疾,不吊喪,不聽樂,不理刑名,此則戒也。。。”
注3——據《雍正朝起居注》記載:雍正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己酉“上諭諭禮部:貴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朕在藩邸時,事朕克盡敬慎,在皇后前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和平。皇考嘉其端莊貴重封為親王側妃。朕即位后,貴妃于皇考、皇妣大事悉皆盡心力疾盡禮,實能贊襄內政。妃素病弱,三年以來朕辦理機務,宵旰不遑,未及留心商確診治,凡方藥之事悉付醫家,以致耽延。目今漸次沉重,朕心深為軫念。貴妃特封為皇貴妃,倘事出,一切禮儀俱照皇貴妃行,特諭。”
注4——引用自百度雍正吧主feature2009的帖子:【清宮秘檔】——皇帝的一天(下)
“每天上午十一點到下午2:30分是皇帝休息吃晚飯的時間。根據《國朝宮室》記載,每天下午皇帝一般在下午一兩點時吃晚飯,然后批閱各部和地方大員的奏章,接著就開始學習。。。。。。”
注5、注6——引用自“稽古右文”網站網友的帖子《敦肅皇貴妃年氏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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