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日,皇帝親自前往景陵為康熙舉行三周年祀典,十四日才回的宮。
十五日晨用過簡單的齋膳后不久,(注1)三位阿哥就前來要求覲見,隨著皇帝的一聲“傳”,欣然再一次地很不淡定了:
哈哈!未來的乾隆終于要閃亮登場了!
大太監挑起門簾,三位少年并肩踏入養心殿的暖閣內;一邊施禮,一邊齊聲問安:“子臣恭請汗阿瑪圣安!”
欣然很是興奮地望向幾個少年:個子最高的一個,年齡在二十上下,人顯得十分清瘦,面色蒼白,眉目和當日欣然見過的齊妃李氏有些相似,口、鼻則一看就有皇帝的影子;這必定是弘時了。
另外兩個矮一些、年齡也明顯小幾歲的少年,其中一個也很是清瘦,長相秀氣得像個女孩兒;另一個則稍顯壯實些,長相是三人中最與皇帝相像的。
欣然根據以前看到過的畫像判斷,長得特別清秀、像女孩的那個就是弘歷——未來的乾隆皇帝,而另一個就是弘晝了。
皇帝微笑著說:
“起來吧。今日可是有事要奏?”
弘時躬身答道:“回汗阿瑪,兒子們知道您此次親自為皇瑪法行三周年祀典很是憂勞,心中甚是掛念,因此特來探望;此外并無事奏。”
“嗯,朕躬安好,不必掛懷。不過,你們能有此誠孝之心,朕心甚慰。近日朕不在宮中,你們可有繼續專心于學業啊?”
弘時又躬身答道:“回汗阿瑪,子臣等謹遵汗阿瑪教誨,不敢有一日于學業上懈怠;四弟、五弟,你們說為兄說的可是實情?”
弘歷也一躬身,答道:“三哥說的是,兒子們常蒙汗阿瑪圣訓,深知學問一途,唯有日日勤勉,才能得以精進;因此,無論您在與不在,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弘晝也跟上說道:“回汗阿瑪,三哥、四哥所說便是兒子所想。”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好啊,你等能作此想,也不枉朕平日對你們的教導啦。來來來,坐下說話。”
三位阿哥安置下來以后,皇帝開口問道:
“初一日朕明發的上諭,關于直隸州被水災民賑米之事;(注2)你們可都知曉了?有何看法?說與朕聽聽。”
三個少年看來真是平日訓練有素、長幼分明,又是由弘時率先答道:
“回汗阿瑪,子臣等均已知曉上諭內容;子臣認為,汗阿瑪愛惜百姓、宅心仁厚,天下人自會有目共睹,感念天恩。”
弘歷接著說道:“三哥所言極是,汗阿瑪不僅時時不忘愛養百姓,而且對犯有過失之臣下也嚴律之余,屢與教誨、給予改過之機;實為賢君、仁主;兒子受教至深!”
弘晝最后一個點著頭,滿臉真誠地贊同道:“對對對,三哥、四哥已盡吐兒子肺腑之言。”
皇帝略帶哂笑地看了弘晝一眼,稍作思忖,接著問:
“初七日刑部請旨勾決人犯中,有六格、岳周二人分別賄賂隆科多與年羹堯,以圖升遷之事;(注3)你們對此又作何想?”
這一次,弘時半晌沒吱聲兒。皇帝也沒立刻追問,而是端起茶杯,緩緩地啜了一口茶水,輕輕放下杯子以后,看了一眼弘時;弘時刻意地避開了皇父的眼神,低頭也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皇帝皺起了眉頭,略顯不悅地轉向弘歷:
“弘歷,你說說?”
弘歷略一躬身,不慌不忙地答道:
“回汗阿瑪,此事兒子也略有所聞;兒子以為,汗阿瑪的裁決十分圣明。”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上司是貪財索賄之人,則下級想要做清廉的官也不可得,只能逢迎媚上,以圖自保;或甚而大行賄賂,以求升遷。”
“因此,對施賄的下屬,可寬免者應給予寬免;而對索賄的上級,則正該以重典嚴辦,以儆效尤。”
聽罷弘歷的陳述,皇帝面上微微露出一絲贊賞和欣慰的笑意;弘晝立刻緊跟著朗聲說道:
“回汗阿瑪,子臣十分贊同四哥所言,汗阿瑪之圣裁的確是光照燭明!”
皇帝略帶無奈地瞄了他一眼,轉頭正色問道:
“弘時,你也說說?”
弘時見狀,只得開口答道:
“回汗阿瑪,子臣所見倒是與四弟、五弟有所不同。”
“雖然說上行下效,人所共知;但人非圣賢,若有那等不守本分,百般鉆營之小人,屢屢從旁鼓惑,也難免心志動搖,一時糊涂而鑄下禍端!”
“就如同那商紂王,若非被蘇妲己所惑,也未必會昏聵暴虐至那般程度。”
皇帝一聽,火就上來了,沉聲怒道:
“這就是你一個堂堂皇子的見識?!那些圣賢書都讓你讀到哪兒去了?!這么些年的上書房你都白去了?!哪個師傅這么教你的?!”
弘時蒼白的臉驀地漲的通紅,可皇帝還在火頭上,接著斥道:
“原來你還知道商紂王和蘇妲己?!那朕來問你:若沒有蘇妲己,那商紂王就會是一代賢君咯?!”
欣然見此情景,心中暗叫不好:
這人還真是個東北爺們兒的暴脾氣!果真是一急起來就毫不留情地對著人一頓臭罵!
一點兒方法也不講!難怪康熙老對他不能完全放心、滿意,總提醒他‘戒急用忍’的!
弘時的年紀,正是很多男孩子最年輕氣盛的時期,又處于覺得自己翅膀已經完全硬了的節骨眼兒上;他這樣當著兩個小兒子,一點兒情面都不留地又是呵斥、又是諷刺挖苦的,弘時哪里受得了?!
他的話再有道理,弘時也不可能聽得進去,只會更加逆反啊!
果然不出所料,弘時的態度也再不似先前般恭謹,梗著脖子倔強地回道:
“兒子的見識自是十分淺薄,可歷朝歷代的興衰之事還略知一二!那商紂王——”
皇帝怒氣沖沖地打斷弘晝,搶白道:
“你甭提什么商紂王、蘇妲己,你倒是去尋幾個張妲己、王妲己來試試,看朕會不會也變了成商紂王?!若朕這樣明鏡鐵漢也能變咯,你這套歪理才講得通!”
欣然在一旁聽得啼笑皆非:
這“明鏡鐵漢”還真是他十分得意的自我封號呢!親耳聽他說出來,可比只在他朱批里讀到,更強悍萬分吶!(注4)
可這樣終究不是良好、有效的溝通方式,恐怕只能是越說越擰巴。。。。。。
(注1)——據《雍正朝起居注》及《清實錄世宗憲皇帝卷》記載:“雍正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壬子早,以冬至祀天于圜丘,上親詣行禮。。。”
另據百度乾隆吧主依舊winny的帖子“讀《禮不遠人》對清代吉禮、天壇、祭天等幾個知識的總結”中記載:“。。。皇帝親臨祭天,明初定為齋戒七日。明太祖以為七日太久,恐人心懈怠,遂改為齋戒三日。直至清末未變。。。”因此,皇帝應該是從十五日開始齋戒。
(注2)、(注3)——此兩處均為《雍正朝起居注》之當日記載。
(注4)——據《雍正皇帝御批奏折》收錄:“雍正二年十一月初九日批田文鏡折:不過叫你知道你主子為人居心,真正明鏡鐵漢,越發勉力小心就是了。你若信得過自己,放心放心就是!金剛不能撼動朕絲毫,妖怪不能惑朕一點。你自己若不是了,就是佛爺也救不下你來,勉為之。朕待你的恩細細的想,全朕用你臉,要緊!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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