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喬遷之喜

　　那天早上我夢見了馬勒別墅。馬勒別墅的花墻、尖頂和窗戶，像童話般的美麗和歡快。我把金樓的美景和馬勒別墅的夢境聯系起來了，是因為我一直在想金大中玻璃房里的絢麗的視頻廣告，是因為我一直在想金樓里彩排大廳里高高的巨型宮燈，是因為我一直在想幽靜而漆黑的蓬萊街上的冷清和迷離。我生平第一次看見像這樣盛大的喬遷新居的排場及這樣豪華的府邸。

　　我和裘莉約會后的第二天清早，我接到金大仲的電話，他急切地告訴我，他今天中午十二時正式開始搬家了，謹請我屆時一定光臨。我說，可以。金大仲接著用略帶激動的口吻告訴我說：朋友，哦，我給你選了一套西服，等一會我就叫快遞給送到你家里來。對了，今天我們都穿禮服到金樓去。我想，你今天看看你的辦公室，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今天就可以正式上班啦！怎么樣？

　　我說，金先生，可以啊！

　　我從自家的狹窄的單人床上坐了起來，我即興奮又慵懶，昨夜和裘莉聊得太晚了。金大仲的電話使我幾天來的疲倦和疑惑，一掃而光。我起床后馬上給裘莉打個電話。裘莉說，她也接到金大仲的邀請了，也給她送來了一套禮服。我和她約好，十二點正就在蓬萊街口見，一起去金樓。裘莉欣然答應。

　　就在漱洗的當兒，我父親客堂里叫我說：湘杰，有人找！

　　我門一開，確實是個快遞員，捧著一大包東西。他把東西朝我客堂里一放，就要在他的送貨單上簽收。他話也不說一句就回頭走了，我看見他的電動車上還有一包包的禮服衣物等東西要送，看來金大仲給人送禮服的規模很大，好像要很多人士光臨他的喬遷之喜。金大仲給我送的禮服是一套象牙色的薄呢西服，和兩件淡藍的襯衫，一條紫色花點的領帶，還有一雙高級的小牛皮的皮鞋。這包東西拆開時上面還有張標簽，上面有我的名字：湘杰先生，演藝部經紀兼經理！敢情我已經是金大仲的歌劇演出項目的經紀人和項目的經理了？我把一件件衣物擺放在沙發上，好像在確認一下。我爸走過來，不禁眼神一亮，這些衣物擺放在我家寒酸的沙發上，真是有點刺眼。

　　半個小時后，我就來到了蓬萊街的路口了。

　　事實上，我的出租車已經不能駛入蓬萊街里了，街上人山人海。有個警察站在路口，限制無關的車輛駛入。我下車的時候，正好我后面的出租車也停了下來，從車里出來的竟然是裘莉。她穿戴著像端莊的節目主持人一般，也和我一樣是象牙色的禮服，我忽然間發覺裘莉的身材苗條了，高挑了，神氣多了。她在向我使勁地揮手，叫我。

　　我和裘莉一起朝蓬萊街走去時，看見很多搬場的車子排隊等在路上。在走近金樓大門口時我看見，有七八輛搬場車在卸貨，都是家具、柜子、辦公桌和沙發等等。我和裘莉都看得目瞪口呆。金樓的大門兩側已經裝飾著一個花朵連綴的拱廊，門的外側，有一個像檢閱臺的地方，有個銅管樂隊在演奏《啤酒桶波爾卡》舞曲，馬路上鋪著紅地毯，一直延伸到金樓里的綠幽幽的叢林里。我和裘莉在門口處遲疑了一下，我回頭看見馬路對面徐莎麗的家門口，被一塊塊的廣告牌，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這像是故意不讓歡樂的人群看見馬路對面冷清凋敝的房子，而裘莉看見了有個發貴賓證的司儀小姐，在笑嘻嘻地走來。接著，我和裘莉在司儀小姐的來賓冊上找到了我倆的名字。于是，我和裘莉倆都獲得了一張進入金樓的胸卡。司儀小姐一直小心地關照我倆，往邊上走，到一樓的大廳，金先生在那兒等你倆！

　　我好像聽到了斷斷續續的鞭炮聲，又聽到了不絕于耳的音樂聲。金樓會所的花園里人來人往，搬東西的，唱歌的，找人的，相逢的。裘莉很興奮，我也哼了曲調。我的象牙色的禮服在陽光照射下，顯得閃閃發亮，明晃晃的。沿著紅地毯我倆來到金樓的臺階前時，我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因為裘莉遇到了很多打招呼的男男女女。每個人和裘莉嗲嗲地招呼一聲后，都會朝她身邊的我，訝然一望。不過，裘莉有幾次給我挽回了點面子，她抓住對方的手來，介紹我說：他是金大仲的朋友，來搞歌劇演出的！人們沒有因為裘莉的介紹而對我注意一下，所有人的興趣和興奮都在聚集在通往金樓會所一樓大廳的石階那兒。

　　原來，金大仲就站那兒，在門廳前的臺階上他像鶴立雞群一樣地站著，引人注目。他今天也是一襲象牙色的禮服，頭發梳得整齊全向腦后，他的臉色好看得像化妝了一樣，他看上去非常精神。他正在彬彬有禮地和幾個他認識的來客打招呼。我和裘莉慢慢地走上臺階時故意放慢了腳步，想讓金大仲看見我倆。但是，等我倆走到金大仲跟前時，顯然比我們更加重要的客人使得金大仲始終沒有看見我倆。那些花枝招展的，那行西裝革履的，可能都是金大仲社交圈里的，可能是他生意上的伙伴。這時候，我忽然有個錯覺，金大仲身邊好像有個女人，這個女人應該是徐莎麗。但是，我和裘莉一直進入大廳的時候再回頭眺望，金大仲始終一個人在畢恭畢敬地招呼他的朋友。

　　我和裘莉隨著人流融入到金樓的大廳里，才一夜功夫，這里的一切被布置得像喜慶一樣的好看。我看見在大廳的深遠處，好多的服務員在忙著往一張長長的餐桌上，放置一盤盤豐盛的自助餐。很多來賓看見這樣的排場都目瞪口呆。這時，我正在朝恢宏的大廳里張望，看看有沒有我熟悉的人，卻有個保安向我走過來。保安請我倆上四樓的辦公室里等，說是金先生有東西要交給你！

　　我立刻叫著：裘莉，走，我們上四樓去吧！！

　　穿過大廳沿著弧線樓梯，我帶裘莉上了四樓的辦公室。我想起來了，金先生說的，他已經把歌劇的總譜已經樂隊、演員等資料，統統給我了。一定是叫我把這些東西看一下，可能他馬上就要開始彩排他的歌劇了。一想到或許這兩天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我當然是精神振奮的。在樓梯上，我告訴裘莉，我今天可以待在這里搞彩排了，你也留在這里吧！裘莉笑著看看我，她說，我已經把酒吧的節目都取消掉了，你們彩排，我天天來看著，或許我可以擔任一個角色。我對裘莉說，所有的演員我要重新安排一下，金先生已經答應我了！裘莉激動地說：太好了！

　　說著，我和裘莉已經上了四樓，現在門廳這里有一個屏風上亮起了燈，我看見“上海華彩演藝傳媒有限公司”的字體，跟我在金大仲玻璃房里看到的是一樣的，但要大了許多，而且每個字里面鏤空的，有燈管在閃爍。好像這些都是一夜之間變的，一夜之間金大仲安排好的。昨天這里還是空蕩蕩的，現在，四樓的辦公室的前臺已經有個女工作人員，她在忙著指揮把各種各樣的東西搬進來后，再放置到各個辦公室里，放置到各個空間里。有很多人在搬弄辦公桌椅、電腦、文件夾等。這個年輕的前天這時看見了我，她看了一下她夾板上的人員資料的文件，大概確認了我是誰，立馬跑過來接待我。

　　她問我：你是……湘杰？

　　我說：是的。

　　她又說：哦，金先生已經安排好你的辦公室了！來，請跟我來！

　　我和裘莉一起跟著這位前臺，沿著走廊，我們很快來到第二間的辦公室里。這是我的辦公室，現在地毯也鋪好了，辦公桌也放好了，燈也亮了，鮮花也放好了。只見地板上放著約十幾個掛有標簽的箱子，前臺指著這些箱子朝我看看。前臺對我說：呶，這些東西，金先生請你今天務必打開來，看看有什么問。金先生今天可能很忙，如果你看了有什么問題，請跟我說，我試著聯系聯系金先生，怎么樣？我朝每個箱子看看，上面的標簽上寫著各個不同：“歌劇總譜”、“舞臺設計”、“演員及合同”、“燈光與服飾”、“廣告與策劃”等等。我心里一踏實，立刻感到從未有的意氣風發。看著這些標簽，我知道我已經沒有什么問題了。金大仲幾乎把經紀一部歌劇所牽涉到的所有文件、材料，都交給我了。我對前臺說，謝謝，謝謝，謝謝你！我沒有什么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