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很早就起來了,因為今天是趕集的大喜日子,我要幫老爸在死魚里撒些鹽——壓壓它們的腥味。我起床后像只青蛙似的蹲在田埂上饒有興致的刷牙。刷著刷著就想到了被我脫了鞋的愛情,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就叫她愛情吧。我在想愛情時,愛情就來了,后面還跟著一個尖嘴老太婆,我一看這架勢,八成是來找我算賬來了,我趕忙躥回家里,牙膏沫都沒來得及抹,就騎上了車,想要逃之夭夭——那個尖嘴老太婆一看就是罵街高手,我招架不過來。不幸的是,車子沒油了。幸運的是,老太婆不是來算我非禮了愛情的賬的,而是和顏悅色地對我爹說:狗叔啊,這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就讓這倆娃處吧。這個老太婆讓我喜怒參半,喜的是她最后那句話——好像天上掉餡餅一樣。怒的是,他居然叫我爸的狗叔,那我成什么啦?
愛情遠遠地站著,表情羞羞答答,高高興興,我實在搞不懂,我把她鞋扔了,她居然還如此高興。我老爸一聽有兒媳婦送上門,先是象征性的教訓了我一頓,說我不該對愛情耍流氓,我說我沒耍流氓,我是學雷鋒呢,我老爸又說,學雷鋒?雷鋒可是個好同志,從來不會在做好事的時候揩姑娘的油——這點倒是實話,雷鋒幫的人都是大媽大叔老奶奶老爺爺級別的人,揩起油來未免有些惡心。教訓完了后,我老爸就客客氣氣地把老太婆和愛情請進了門,責令我去燒開水。對于這個餡餅,我并不是很滿意,一是她是自己送上門的,顯得有些掉價。二來她長得不是很漂亮,我對內在要求不是很高,只要不是潑婦,認識幾個字就行。外在要求就比較高了——李總的老婆都那么漂亮,我的總不能比他的差吧。不很滿意也沒辦法,我糊里糊涂把人家抱了,在鎮里人來看,就是晚上上了姑娘的炕,鐵定的得負責任。
我燒開水燒得硝煙四起,把眼睛嗆出了眼淚,這時,愛情就從外面低著頭進來了,說要幫我燒開水,我當然很樂意,但是我作為主人,理應謙虛一下,所以我虛偽地說不用了,我對你耍流氓是我的不對,我以為你想自盡。結果她跟我急了,撩起袖子,一把將我從椅子上拉上來,力氣比牛還大,差點把我拉成脫臼。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多說什么,便走了出去,重新把牙刷了一遍,剛才刷得太匆忙了,嘴里滿是牙膏味兒。
水開后,尖嘴老太婆和愛情喝了點水就走了。我老爸眉飛色舞地拍拍我肩膀說,你這小子不賴啊,去,給老子買點油回來。我老爸總喜歡指使我干這干那,他太懶了,以后他老了我沒打算好好孝敬他。晚上,老爸賣魚回來,順便買了兩瓶酒回來,這可很少見。我問他為什么酒興大發,他說兒媳婦有著落了得慶祝一下。我倒覺得沒什么好慶祝的,事實上,這個愛情根本就不是我要的愛情,雖然她力氣很大,又會燒開水,笑起來也不至于讓人嘔吐的地步,可我就是不喜歡她,不喜歡是沒有理由的。但我不能直截了當的說不要人家,這會導致那個瘋狂的老太婆做出瘋狂的舉動來——讓全村人知道我把愛情給上了,而且這老太婆在描繪我是如何上人家時還會使用夸張的手法,這樣我老爸老媽的臉就無處可擱了。我已經說過,我在村里很搶手,這么愛心一泛濫去救人結果就被人訛上了,想想都覺得冤。
我老媽說,你是男人,該為自己做出的事負起責任來,明天就休漁吧,不用當你爸的下手了,你把車也騎出去,帶那姑娘出去遛一遛,培養培養感情。所謂的下手,就是做以下工作;當我老爸把電棍伸進水里按下開關魚浮上來時,我就得趕緊用網兜把魚兜住。這樣的工作使我臉上無光-——好歹我也是戴眼鏡的人,算個知識分子,哪能干這樣無技術含量的事?迫于我老爸的淫威,我也無可奈何。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了床,還給自己弄了個發型,就是賭神里周潤發的那種。之后我草草吃了幾口粥就騎車出發了。
我首先要去摩托修理店給車胎打點氣,其實車里有氣,我這樣做是為了防止愛情坐上來后車胎變癟的尷尬事件發生——愛情有些胖,我抱她的腰的時候,無論我如何努力,兩只手都沒能順利會師,感覺像抱一只千年的老樹精一樣辛苦,他媽的,天曉得她老媽給她吃了什么。開這個摩托修理店的家伙叫小黑,跟我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原因是我老爸有次電魚,沒注意他在河里狗刨式游泳的小小黑,就把小小黑給電死了。考慮到這點,我的打氣任務就得找個哥們代為執行,所以我就朝李總家奔去了。
這次去請李總出山可把他惹惱了,換做平時倒沒啥事,可我去他家時,李總正興致勃勃地在和老婆親熱,也就是說,我破壞了他的好事。事實上,我也覺得我犯了大罪過。去破壞人家的這種好事實在是缺德,我向李總作了深刻的檢討和強有力的保證后,李總就去給我打氣去了,我則呆在他家里。看著弟妹面色緋紅的樣子,感到很不好意思。弟妹看著我也很不好意思,只好隨便找了話題來讓我們都好意思。她說,寶哥,有女朋友了沒,大學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吧。我說,大學沒什么意思,女朋友嘛,這是個問題(愛情不是我的女朋友)。隨后弟妹又說,寶哥,該找了啊,我心想,我不知道嗎?要你在這廢話!嘴上卻說,多謝弟妹關心我的愛情大事,你和總子的生活還舒心吧。弟妹說,也還過得去,這家伙也還守身如玉,沒去拈花惹草,就是愛去打打牌,筐也越編越差。十多分鐘后,李總回來了,他二話沒說,就把我趕走了,我覺悟挺高,知道他的激情還想繼續燃燒,所以我識趣地走了,走時還對李總進行了叮囑:總哥,好好干。接著又跟弟妹告了別:弟妹,我走了啊。這兩句話一連起來就成如下模樣:總哥好好干弟妹,我走了啊。李總一聽,怒火重來,伸長腿,又朝我下跑路奔來,我早預料到他會來這手,早就有了應對妙法,所以,我的下三路再次順利脫險。從李總家出來后,太陽已經掛在了東邊,光明普照著大地,萬物勃勃著生機。
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要去找愛情啦——這個對我坐騎構成威脅的姑娘。
坦白來講,我這次開車開得心情有些沉重。于是我就點了一口煙抽上,用以改善改善心情,可煙的味道不怎么好——我才剛剛接觸這個容易上癮的東西,其實我不大喜歡抽煙,把牙齒熏黃不說,嘴巴也跟著臭。另外,我還故意放慢了車速,因為我得想想等會見了愛情該編寫怎樣的話來糊弄她,想來想去,什么也沒想出來,腦袋一下子好像便秘了一樣。正便秘著我就碰見了苗金山,他手拿了把短刀,正對街旁的小店挨家挨戶地收保護費。見到我后,他奸笑著走了過來,我停下車,給他遞了口煙,結果我的車還是被他搶了,這種事情這小子見到我總免不了要干,所以我見到他就有大難臨頭之感。我可不能讓他百搶,畢竟我和他同學一場,不提點要求似乎有點虧,因此,我要求他不要去收小黑的保護費——他根本沒什么錢——這個小黑修理技術實在不怎么樣,越修毛病越多,以前有個外地哥們騎摩托路過我們鎮時,車出了點問題找他修,修完后該小伙就意氣風發狂嘯著走了,誰知沒多久該小伙就摔死了——原來他把人家的剎車給修壞了,因此,他總免不了修完后還要給人倒貼錢的悲劇發生。再者,我老爸把人家的娃電死了,我們全家都感到很內疚,能幫他一點是一點吧。
苗金山答應我的要求后就把我的車騎走了——油箱里還滿滿的一箱油啊,真便宜了這小子,想到這,我就內傷了。
現在我面臨兩個選擇:回家或是找愛情。我當然傾向于前者,但我不能真這么干,我的車都讓人在光天化日下搶了,回去沒法向我老爸交代。找愛情吧,找她干嘛呢,牽手揩油?談人生談理想?不幸,兩者都不能引起我的興趣。所以我呆站在街邊,木然地看著太陽發呆,眼睛都看花了——生活真是太有意思了。
以前的生活有意思,現在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兩者所具有的意思區別在于是否為主動尋找所得。以前的有意思根本不用去尋找,它就自然而然地存在于生活中,現在的有意思像是姑娘一樣,不去尋找,她就不會主動出現。坦白說,現在,我在尋找有意思的路上感到非常有意思——好像自由飛行于藍色的天空中一樣,我在飛行的時候,看到地面所有的人像豬一樣,吃飽了睡,睡醒了吃,更加感到有意思了,這片天空只屬于我,那些造糞機器不論怎樣造糞也與我無關,至多是臭一臭我,他們怎么能理解我飛行于天空的快樂之情。因為我像個神經病一樣不被理解與關注,所以我不僅為自由飛行而快樂還為不被理解而快樂——我的美好世界還沒有人能發現,能理解,能進來,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發完呆后,才發現太陽已經躲進了厚厚的云層,遠處的樹林里搖晃著被烘熱的秋風,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充滿著自由與野性的聲音。突然,我就下了以下決定:既不回家也不去找愛情了——我要鉆進樹林離去,聽聽自由與野性的美好。進了樹林后,我找個棵樹爬了上去,上面有一根樹枝橫向生長,而且長得又寬,上表面像石板一樣平滑,像一張天然的床一樣。如你所知,我一向起得很早,睡眠早就嚴重缺乏,因此,我就很自然地在上面躺了下來,沒過很久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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