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他媽的愛情

　　在讀書方面，李二狗是個很有天份的人，無論讀到哪里，他拿的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只可惜他家里太窮了，父母再也無力繼續供養他上學。高中遠未畢業，李二狗就含著淚告別了校園，回村當了一員民辦教師。

　　而與他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細毛，卻是凱歌高奏，于第二年跨進了大學的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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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替好朋友高興的同時，李二狗只有嘆自己命運的多舛。

　　幸好李二狗不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他骨子里的那股沖勁，時刻在提醒他：不要甘于平淡！

　　教課之余，李二狗堅持自學，特別是把那英語與管理學學得很精。這其間，細毛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不但給他寄資料，還送了他一部復讀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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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學期來臨，一個學期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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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狗突然不干教師了，他懷揣著雄心壯志南下了廣東。

　　經過慎重選擇，李二狗進了一家鞋廠。這個廠規模不大，工資也不高，但李二狗不在乎。他虛心請教，兢兢業業，有滋有味地干著，不偷懶，不取巧。外面有好廠，好工夫，別人跳廠跳槽，他也不眼紅，他就是鐵定了心要在此扎下根。

　　幾年下來，時事變遷，新老員工來的來去的去，李二狗也就自然成了懂技術有經驗的老資格員工了。他的職位也一年年慢慢得到升遷。在工程部里，他已算一把有力的角色了。后來，廠子擴大規模，急需人才，于是李二狗就被調進了管理部。

　　在管理部，李二狗的才能終于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他很感謝那兩年的民辦教師生活，使他有了很強的組織與管理能力；而英語，他是一直沒落下的。

　　廠長很看重他，有外國客戶來訪時，常叫他作陪當翻譯。

　　當前任總管辭職后，很自然的，李二狗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了這近萬人廠子除廠長外說一不二的人物。

　　可李二狗還是有怕的事。怕什么呢？怕一個人。這個人當然不能算是廠長。廠長固然可怕，但下屬怕上司那是天經地義，況且李二狗對廠長的尊敬多過于害怕。

　　那么，李二狗怕的那個人是誰呢？

　　那個人就是工程部的小葉。

　　工程部里有兩個女孩子，一個叫小雅，一個就是小葉。小雅和小葉是對好朋友，都長得美，都留有一頭披肩的秀發，走起路來就像電視上所說的－－“又飄又柔”。

　　小雅和小葉都有很多漂亮的衣服。李二狗最愛看的是小葉穿一身淡綠或黑色絲質連衣裙的時候，顯得文靜端莊。當然，這說法李二狗只在內心里說上一千一萬遍，卻從沒對第二個人說出口過，透露過。

　　但品檢科主管劉大同的看法卻不同，他說：“小雅穿那身桃紅衣服才叫合身呢，很俏麗活潑！”

　　劉大同愛上小雅那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劉大同也不否認。但無論大伙怎樣縱容，無論借給他多少個膽，他都鼓不起勇氣前去向小雅表明心跡。

　　劉大同原是有工作的人，只因他個子矮小，又憨頭直腦，自己不會圓滑世故還看不慣別人的圓滑世故，領導很是冒火，同事們又排擠他，他于是便停薪留職出來打工了，期限是兩年。

　　對于劉大同選擇的是小雅而不是小葉，李二狗深感欣慰，因為他就用不著打一場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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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大同就是這么一個人，工作可以干得紅紅火火有聲有色，但一遇上女人，就結結巴巴語無倫次起來。他是個未語先臉紅的人物。而他兩年的停薪留職期眼看著一天天臨近了，他都對小雅沒采取什么行動，大伙替他干著急，可他就是沒轍，響屁也放不出一個。

　　李二狗卻不是，他可以與女孩子玩得嘻嘻哈哈，有時還兇兇她們－－很藝高膽大的樣子。但一碰到小葉，整個世界就顛倒了！也許在廠長跟前，他還可以頂頂嘴，反駁什么的，但對于小葉，他卻是莫名其妙的無所適從。

　　李二狗是個極看重內心秘密的人，不敢認真看小葉那是他埋藏得很深的秘密，深得連一直與他玩得來的劉大同也發覺不出。

　　總之，李二狗是個不動聲色的人。

　　不動聲色的李二狗也很苦惱，跟劉大同一樣的苦惱，有時他也摑自己的嘴巴，恨自己不知是怎么啦，就是無法走到那個人跟前說出那般極重要的幾個字。倒是那個小葉，不時抬起她那雙清亮亮迷死人的大眼睛，柔柔地望著李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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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媽媽的！李二狗煩躁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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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躁的李二狗正好有人來找他。李二狗跑出去一看，竟是細毛。

　　大學畢業后，細毛分到一家國營企業工作。近來那企業很不景氣，于是他便跑來投奔李二狗。

　　李二狗很是高興，因為老朋友在危難之中能想到他，那是對他的信任和看重。

　　李二狗為細毛在工程部找了個好位置。

　　打了那么多年的工，李二狗身上也有好幾個錢了，他對自己的打工生涯多少有點厭煩了。他很想當一回自己的主人，回家開個店或辦個小廠子什么的，不用拼死拼活仍還受老板的氣。但小葉的事使他把的計劃推遲了又推遲，而細毛的到來，更使他把那個日期往后了又往后。

　　但事情終歸要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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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日子還是來到了。

　　那個上午，李二狗剛要跨進管理部辦公室，細毛就把他抓住了。

　　“我得到消息，說你辭職不干了。我想聽你親口說出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辭呈我已遞上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廠長壓著不放。這次他終于準了。”

　　“我不信！”

　　“不信你去問問大同，他也辭職了。”

　　“為什么這么突然？”

　　“也沒什么，終歸要走的－－我正要去告訴你一聲。”

　　“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是有一件事要你幫我去做，不過不是現在。”

　　“什么時候？”細毛問。

　　“下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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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下班的時候，廠里突然宣布緊急結合。

　　大家齊刷刷站在廠區前的大坪上，議論紛紛，直到廠長發話了才停下來。

　　“這個時候把大家召集來，是為了開一個短短的歡送會。可能有的已知道，我們廠有兩位員工要走了，他們不是普通的員工，對我們來說他們很重要，他們為我廠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可我無法留住他們。特別是李總管，很早的時候就跟著我，他是我廠的元老，下面請李總管為大家說點什么！”

　　李二狗很感動，有點淚濕，只是一再地說廠里的好，要大家好好地工作，并且謝謝廠長這么多年來對他的栽培照顧。

　　輪到劉大同了。劉大同在足足靜默了半分鐘后，突然讓人大跌眼鏡地說：“兩年來，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我鼓不起足夠的勇氣向趙小雅小姐表明我的愛戀。”一時掌聲雷動，如暴風驟雨般，經久不息，蓋過了歷來的發言。羞得趙小雅小姐在千雙萬雙的目光注視中倉皇逃離現場。而劉大同，也鬧了個大紅臉。

　　廠長也笑了。李二狗卻是在一個勁的后悔，后悔自己剛才為什么也不能像劉大同那樣呢？

　　可惜李二狗找不到小葉的目光，小葉不在人叢中，她最近上的是晚班，白天休息。

　　紅著臉跑出去的小雅又紅著臉跑了回來，懷里還揣了個紅紅的禮物，并且這紅紅的禮物馬上就揣到了劉大同的懷里。當紅紅的掌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流大同與小雅的臉更紅紅的了。

　　廠里的轎車開進來了，廠長將送李二狗和劉大同至車站。

　　在鉆進車子之前，李二狗終于把他那封花了好幾個晚上寫成的，洋洋灑灑幾千字的，寫給小葉的信交給了細毛，并且一再叮嚀：“務必交給她本人，務必交到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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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的日子里,李二狗是在等待中度過的.他左等右等在等回信.

　　回信終于在兩個月后姍姍而來.

　　李二狗迫不及待地拆開,甚至連呼吸也劇烈起來.信是細毛寫的.信里沒什么,只有一張照片,照片里是細毛與小葉靠在一起,很親密地靠在一起,那么近.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老朋友,對不住了!

　　李二狗大叫一聲,當場背過氣去.

　　這他媽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