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徐希遠進了電梯,兩人無話,直至進門后坐定,徐希遠走至廚房,方才問道:“你喝什么?咖啡還是果汁?”
我扭頭看向正在廚房擺弄咖啡機的徐希遠,想了想,“還是白開水吧,比較方便。”
沒過多久,一杯冒著熱氣的白開水就放在了我的面前,徐希遠正對著我坐下,歪著頭點燃了一支煙,深吸一口,輕輕地吐著氣。
看著面前頗顯清瘦的徐希遠,這個不知什么時候學會了抽煙的徐希遠,我笑問道:“什么時候學會抽煙了?”徐希遠并不急著回答我,又深吸了兩口,才斜瞇著眼看向我輕聲道:“哪個男人不吸煙,吸煙能讓人忘掉很多煩惱,很多事。”
聽聞此話,我不由得一陣心虛:這不明顯的指我嗎?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我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原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
徐希遠輕笑兩聲,“你終于肯問了,想起在火車站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決絕地表示要當陌生人呢···”說完這句話,他明顯有些哽咽,“真讓人心寒。”
聽到“心寒”兩字,我鼻子突然一酸,有種想哭的沖動,心中悶悶難耐,只好靜靜地看著面前眼瞼低垂的徐希遠,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徐希遠接著說道:“沒錯,當時聽到你要和我分手,我確實傷心,傷心至極也恨極了你。如果說是因為你不想等我,我并不會那么傷心,可為什么偏偏是因為第三者!我怎么也想···”
“等等!你說什么···第三者?”我詫異不已,什么時候冒出了個第三者?
徐希遠的話冷不防的被我打斷,也有些錯愕,“難道不是嗎?你在信上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你愛上了別人,希望我能放過你。”
我再次驚詫,心跳加快——我從來就沒有寫過這句話!
“怎么可能!我絕沒有這么寫過,整封信里我只是說自己會拖累你,我們兩個根本不可能有結果,哪里有第三者?”我嗖地從沙發上站起,激動地澄清。
徐希遠更是驚訝不已,手中的煙頭都快燒到手指了也沒有覺察,盯著我看了好久,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狠狠地點了點頭,之后便是我們漫長的彼此沉默。
明白了,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有人擅自改動了我寫給徐希遠的信件,讓他白白恨了我5年,也傷心了5年,現在他知道了,明了自己其實是被人給騙了,心內是否悔死?如今,我終于可以放下心中一直壓著的大石,不用在他面前低頭不語,唯唯諾諾。想到這里,我看向一動不動的徐希遠,竟發現他的臉上掛著淚痕,心中油然一陣心疼,脫口輕聲道:“看見你傷心,我也難過。”
我的話剛說完,徐希遠就蹭地站起來撲向我,緊緊地抱住,俯在我的肩膀上抽噎,身體不停地抽動。我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抱完全攪暈了,身體僵硬的傻站著,一動也不能動,感受著這具緊貼自己身軀的身體的哀慟與委屈,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
“你給我一句實話。”徐希遠突然說道,“你還愛我嗎?”
還愛不愛你?希遠···我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一個人的時候,我曾經無數次問自己,到底還愛不愛你,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可總也理不出頭緒,牽一絲必定動萬縷,我們要考慮的東西實在太多,多得我竟然懷疑我們之間的愛。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愛你。可是“我愛你”并不代表我們就能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你能拗得過你爸爸,你能保證我還是以前的我嗎?也許,你就是我的曾經,要將曾經引向未來,我有太多的顧慮,太多的不自信,太多的不放心。所以,你還要問這句在我們之間其實早已喪失實際意義的話嗎?
“愛不愛,已經不重要了,希遠。”我忍住要奔涌而出的萬語千言,只好拿這句空話來搪塞。
希遠緊追不放:“那你就告訴我,什么才是重要的!”
“除了愛情,我們要在乎的東西還有很多。就算我愛你,如果沒有結果,為什么還要堅持呢?”我掙脫了希遠的擁抱,背對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空氣瞬間靜了下來,我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他再沒有說話,走回沙發,再次點燃一支煙。
“你走吧!”一分鐘后,身后響起他的聲音。
我靜靜地拿起手提包,在門口換好鞋,打開門,留下一句“吸煙傷身”,便輕輕關上了門,轉身離去。
那天晚上,我一夜無眠,想了一宿,終于作了個決定:既然沒有結果,就應該放下過去,好好迎接新生活,不是嗎?也只有肯放下曾經,才有心力迎接新的未來,希望希遠也能想通。
當方鐘延一個電話打過來時,我正處于淺睡狀態,所以心情很不好,嗓門有點大。直到聽出他的聲音,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只得笑著賠禮道歉。方鐘延倒并沒有對我私底下的刻薄言語感到驚訝,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簡單寒暄了幾句,他便直入主題,約我下午3點月牙茶園見面。因為早就默許了邀約,我也不好意思推脫,更何況還是人家第一次約人,總不好駁了他,讓人心里種下猶疑,以后再不敢輕易相約了,所以,我很開心的答應一定會準時到。沒想到方鐘延居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還準時到呢,你以為是見領導啦,哪有這么規矩”,我知道他是在打趣我,又不好發作,只好訕訕地笑了幾聲,掛斷了電話。
等我來到月牙茶園門口,才發現我和方鐘延兩個人都很二,大冬天的居然想著逛茶園,沒被冷風吹死就不錯了,哪里還有什么閑情雅致欣賞空空泛綠的寒冬茶葉,何況天氣預報還說今天下午會下大雪,只能說明方鐘延是一時興起,激動之下腦袋瞬間短路,我怎么還偏偏也屁顛屁顛地跟著應和,竟不想一想它到底是不是天時地利人和?
算了,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走進茶館里面,落座在角落里的方鐘延早早就向我招手示意,我笑著迎了上去,還沒走近,便啐了句:“我們真是冬日里的兩朵奇葩!”
方鐘延一臉的壞笑:“冬日賞茶,別有滋味。”
我輕哼了兩聲,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在大雪地里盤腿喝茶來試試?”
方鐘延盯著我,歪嘴輕笑:“你陪,我就喝。”
看到這個陣勢,怎么感覺有點像小兩口打情罵俏?感情還沒到這個份上,應矜持方為妙。所以,我咧牙干笑,只是再不接過話頭。
在茶館泡了莫約有一小時,不過聊些近況以及身邊發生的好玩之事,言談之中,方鐘延顯示出了自己特有的幽默,常常他一句話還未完我就笑得捧腹,也顧不得什么淑女形象。在他眼中,我早不是什么名門閨秀,不過是個內心狂野的女子;而在我的眼中,他也早不是什么翩翩公子,而是心思縝密的腹黑男。他能一眼看穿我淡雅外表下的狂放,我也能在言辭之中捕捉他內心的真實性情。
方鐘延提議我們去外面賞茶,等我們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雪,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我無奈地偏過頭看著方鐘延,取笑道:“你看看,你好好看看,這就是你選的好地方還有好提議。”
方鐘延沒有搭理我,自顧自地走到雪中,張開雙臂,哈出一口白霧般的寒氣,又將雙手作成喇叭形放在嘴邊,仰頭朝天使勁地“唔”了一聲,聲音被漫天漫地的雪花吸收,竟給人一種空遠飄渺之感。我快步走到他身邊,拿開他嘴邊的手,道:“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大家都看著呢,你也要顧及下別人的感受吧!”
方鐘延被我這一扯一拉,整個身子都朝向我,只見他露出一口白牙的傻笑著,又揚起了頭,怔怔地望著漫天而下的白雪出神,突然開口大聲喊道:“何見月,做我女朋友吧!”我驚駭不已,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頓時一股熱血直往上涌,臉上熱得厲害。環顧四周,只見不論是正坐茶館里還是站在茶館外的游廊上的人,都拿一雙雙看熱鬧的眼睛看著此時正在雪地里相對而立的我們,我急忙拽起方鐘延的衣角推著他往茶園走,方鐘延一邊被我推搡著一邊還不忘回頭繼續喊著那句話。
終于離茶館很遠了,雖然遠遠還能看見一大排佇立在原地的人們,但總歸聽不見聲音,算是很保險了。還沒站定,我便迅速轉身背對著方鐘延,一時心急,竟連話也說不清楚:“你···你這是干嘛呀!大庭廣眾的,你不要臉,我···我,我還要臉呢!”
雖然我口上這么說,心里卻甜得起膩。試想一下,哪個女孩子不愿意被人當眾表白?心中一定是小鹿亂撞,比蜜還甜吧。但人總喜歡偽裝,特別是像我這種外表純潔嫻淑,內里卻熱情奔放的人,早已在十幾年的摸爬滾打中習得了一門人際交往技巧:人前的薛寶釵,人后的史湘云。與人相處要圓潤,該藏著掖著的,絕不露馬腳,盡顯溫婉嬌癡;無人時要釋放天性,最好睡臥無人擾,毫無遮攔,灑脫痛快。
正當我低頭偷著樂的時候,一把大手重重地扳過我的肩膀,驚愕之余我再次與方鐘延面對而立。方鐘延的臉,沒有一絲笑容,透著股難言的冷峻堅毅,好半天他才緩緩地一字一句:
“真的,如果你不討厭我,就試著交往吧,嗯?”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眼眸中的真誠錯不了:或許,他是真的喜歡我。我沒有多余的時間再猶豫彷徨,我怕多一秒鐘就錯失了這次難得的良機,我——對未知恐懼。只三秒鐘,僅三秒鐘后,我竟輕扯嘴角,使勁地點了點頭。
看到我嘴角的輕笑,方鐘延興奮得一把抱起我,在茶床與白雪的浪漫情調里旋轉,雪花飛舞,竟也是在為我們做媒唱和,我發出爽朗的笑聲,彌漫在每朵雪花的花心里。隱隱約約的遠處茶館中,似乎也有淺淺的喝彩聲。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原來,除了徐希遠,我還能有接納他人的力量!
晚上,我和方鐘延享受了第一頓情侶西餐,在隔絕了茫茫大雪的窗內,我覺得溫暖無比,即便再要我跑進雪地里,我敢說只要有他,就什么都是溫馨滿滿的。
吃過晚飯,我突然覺著鼻子有點囊,還咳嗽了兩聲,方鐘延猜到我可能是著了冷風感冒了,在那里做著自我檢討,說什么自己不該讓我在冰天雪地里呆那么長時間,還有什么早知道我不敵風寒今天就不心血來潮的表白了云云。總之,聽起來一片自責,心里卻偷著嘲諷呢,我也不管他是真心檢討還是嘴上功夫,我們是半斤八兩,倒又沒有什么真正可計較的。
既然感冒了,只好早早打道回府,各回各家,方鐘延先去藥店買了一大包板藍根還有一盒阿司匹林交給我,然后載車送我回家,看見我樓上的燈亮了才離去。一分鐘后,一條囑咐我按時吃藥,回來看我之類的短信便發了過來。我輕笑一聲,突然發現被人關心呵護的滋味好極了,是有5年了吧,我一直活得跌跌撞撞,時常還要在人前逞逞能,心也越磨越硬,沒有被愛情滋潤的女人果真是慘不忍睹啊!幸好現在終于重拾愛情的感覺,竟然還沒有變質多少。
正當我服完藥,準備早早睡覺的時候,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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