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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明月不相逢  文/軟煙羅

第三章    重逢

  接下來的幾天,因為和可青簽訂了不平等條約,為防止事情發生什么變故,我硬是放下平時極盡嘲諷功能的語調,轉而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地對她噓寒問暖,一天一次。事實證明,人都有欺負弱者的劣根性,你越是順從,別人越有理由知會你,命令你,打擊你。可青的話那是一天比一天多,好似八百年沒說過話一樣,要我做這個,要我做那個,就連一小包裝滿衣服的行李也得要我親自幫忙去拿。所幸的是,她現在終于搬過來了。

  “你怎么帶了這么多衣服?”看著一件件從行李包中拿出來的衣服擺了我一床,我的頭頓時兩個大。

  可青似乎也覺得自己帶得太多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不知說什么好,只是一個勁抓抓頭,沖我傻笑,訕訕地說:“哎呀,我預算失誤了,一拿出行李包,我還以為自己這是要出門旅游!”

  我的住處位于市中心一棟普通的公寓內,一室一廳,一人住足矣,兩個人也不會擠。

  其實,我和可青都是喜歡獨居的人,所以從畢業到現在,雖然同在一個城市工作,卻心照不宣地對合住這件事絕口不提。關于這一點,我們的想法很一致:白天一直是群居,怎么著晚上也得過過一人世界吧!自由自在,沒有約束。更何況,我們一直到現在不還都單身著嗎?等以后結婚了可就再也不會有單身的生活,還不趁著有機會多珍惜一下獨居的生活?當然,世上有這種想法的人恐怕還是少數。

  可青倒是曾經談過三場戀愛,可惜沒有一次能走到最后。我總說善意地嘲笑她,一定是她脾氣太急太躁,不夠善解人意,女人味不夠,慢慢把人家給嚇跑了。可青卻很不服氣,睜著大眼睛汪汪地看著我,用嗲得不行的聲音努嘴道:“人家明明這么溫柔,這么善解人意,你真沒眼光!”每每這時,我都會惡心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低頭狂嘔不止。然后,大笑的可青便撲到我身上,放肆的笑聲一圈圈蕩漾開來。

  現在,一切已準備就緒,我和可青只需靜等爸媽到來。

  可青過來的這天晚上,當我正舒服地躺在床上和她扯著一些有的沒的的時候,窗外忽然飄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早很多,不過11月,不過初冬。

  “下雪了!”我用腳蹭了蹭正背窗而坐的可青。

  還沒轉過身,可青的驚喜便率先傳達到了嘴巴:“啊,今年的第一場雪!”連懷疑也不懷疑,她便兩三步蹦跳著來到窗前,趴在如霧一般迷蒙的窗戶邊,一手擦干了上面的水蒸氣,片片細小靜謐的雪花瓣悠悠從天而降,美極了。

  我看著窗外的雪花,輕輕笑了,也飛快地跳下了床,緊緊靠在可青身邊,兩個人一起托起下巴,看著窗外的雪景,長吁短嘆,感慨一番,有說有笑。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正是這個落雪的初冬深夜,在離自己公寓不過幾個街區之隔的某棟高級寓所內,有一個人同樣正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望著眼前這座陌生的城市,望著樓下路燈下輕揚的紛飛雪花,出神。一縷淡淡的蒼涼與落寞深深地鐫刻在他那清秀好看的臉龐之上。

  洋洋灑灑的雪花落在路邊早已光禿禿的榆樹上,落在陰冷青暗的柏油馬路上,落在夜行人的肩上,衣服上,來不及傾訴依戀,便匆匆消失不見。可青早就已經回床安睡,恐怕現在已進入了夢鄉。

  我突然地一陣心痛,一陣難受,靠在單人沙發上,怔怔地望著窗外燈火迷蒙的初冬夜色,很想哭。

  “見月!看這里!”一個清秀的大男孩悄悄捧起腳邊的一團雪,使勁捏了捏,朝正走在前面五步遠的女孩喊道。

  一個笑靨如花的扭頭,“啪”的一聲,女孩圍得厚厚的脖子處便遭到了襲擊,有輕微的疼痛。

  “你真壞!”男孩大笑著跑開了,又站住了,女孩急得直跺腳,撅著嘴巴,賭氣地一邊抓起腳邊的雪,一邊使勁追著正一跑一停的男孩扔去。

  后來,男孩停住了,微笑著看著女孩扔過來的雪花,沒有閃躲。

  “啊哈!打中了!打中了!看你還偷不偷襲我!”女孩歡呼雀躍,在男孩周圍又蹦又跳,眼神充滿挑釁地看著他。

  不料,甘愿受到襲擊的男孩卻突然一把拽住了身邊女孩的手,大笑著彎下腰又抓起一團雪朝女孩扔去。

  “你別拉著我!我也扔你!”女孩撇過臉,彎下了腰。

  “我就不放手!哈哈???雪球來了!”趁女孩彎腰的功夫,男孩又朝女孩身上扔了一塊雪球。

  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畫面中男孩和女孩的雪中奔跑漸漸看不清楚。我伸出右手輕摸眼角,竟然碰到一眶盈盈淚水,它讓我的眼前泛起了迷蒙的濕氣。

  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里,你是否也在看著眼前這美麗而凄涼的雪景,是否又會想起那個曾傷害你的人?

  既然我不能選擇愛你,那就讓你恨我吧!唯有如此,你才不會輕易忘記我;唯有如此,在你的心里,我還可以保留一寸立足之地,不會像個匆匆的過客,雁過無痕,須臾忘記。

  爸媽是今天上午的火車,晚上8點到。下午一下班,我便匆匆趕往火車站,路程并不算遠,坐上出租車,半個小時便到了。

  熙熙攘攘的城南火車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多,廣場外密密麻麻一片。拎著油麻布料的大包小包的農民工們,灰頭土臉、臉色倦怠的在全國各地輾轉奔波,有獨自一人的,也有夫妻同行的,甚至還有一家三口的;穿著得體整潔的商務人士從廣場上筆挺而過,高昂著頭,腳步匆忙,沒有絲毫不停頓;還有三三兩兩旅游的人談笑風生地嬉笑而過,背著碩大的雙肩包,武裝齊備,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

  獨自一人呆呆地站在候車廣場上,冬日寒風已有些氣候,吹得人臉頰陣陣生疼。我一邊埋怨著凜冽的寒風,哆哆嗦嗦地將頭深深埋進米色厚重圍巾中,一邊將雙手插進修長的梅紅色風衣中,尋了一個避風的方向,背對著風口,小心地來回輕踱著步子。

  我是來得太早了。等待,最是無聊,卻也最能考驗人的意志,尤其在還有冷風作伴的時候。可惜,我實在沒那個耐心,在胡亂轉悠了半個小時之后,腳已酸麻脹痛,我便徑直快步一路小跑著來到廣場西南角靠邊的一溜花壇邊,也不管花壇邊到底臟不臟,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輕輕抖動著雙腿,盯著遠處高高一棟大廈外面閃爍,不停變換顏色的霓虹燈發呆。

  我怎么也沒料到,和徐希遠八年之后的見面竟是在這樣一個場合。

  花壇是標準的橢圓形,我所坐的位置正好是它陡峭的弧彎處。也不知到底坐了多久,遠處突然有人放起了煙花,一朵朵的,綻放在幽深的天幕之上,點點滑落,綻放,再滑落,再綻放???

  我不由自主地仰起頭慢慢站了起來,同時往后退了幾步,希望能獲得一個更好的視線。也許是我太專注了,也許是我太心急了,退著退著,居然踩到了一個人的鞋。

  “對不起!對不起!”我慌忙回頭,只顧著低頭道歉。

  “沒???”

  那個人的話嘎然中斷,仿佛吃飯時突然被噎著了一樣,愣愣地站在我對面。我很奇怪,猛一抬頭。

  像夢一樣,夢一樣,他的臉龐???

  是他???

  是他嗎?

  猶如遭受五雷轟頂,我腦袋燒成了漿糊,全身僵硬,動彈不得,一顆心砰砰直跳,只是用驚恐而詫異的眼神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模糊迷蒙的臉龐,口中干澀,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夜色晦暗,路燈昏黃,籠罩在黯淡陰影中的那張臉失了輪廓,看不清然,唯有點漆般的一雙眼睛在閃著盈盈亮光,稍縱即逝。但,那里面的冷淡與默然我卻看得分明。

  整個世界仿佛一瞬間安靜下來,那么靜謐,那么荒涼。不斷有人群從我身邊經過,在昏黃燈光黯然無光的陪襯下,我們就這樣,靜靜相望,世界不見了,人群不見了,我們浮在半空中,一瞬間卻是滄海桑田。

  火車站的廣播及時打斷了我洶涌如潮的思緒。我緩過神來,再次深深看了眼他的雙眼,里面空無一物,空洞木然。

  悲傷襲來,我一陣心痛,他恨我!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不能哭!不能!一個轉身,我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眼淚被我生生憋了回去。

  可是,我還沒走出五步,身后一只有力的大手便抓住了我的胳膊,緊緊地,毫不留情。

  我沒有回頭,使勁拽了拽,根本邁不開步子。很久,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在耳后響起,那么憤怒,又那么悲傷。

  “是你嗎?”終于,我聽到自己嘴中竟然發出了一種細小如蚊的聲音,飄蕩在嘈雜的廣場上,又很快被淹沒。

  重重一拽,來不及反應,我便旋轉了180度,終于和他面對面。

  很近,又很遠。一雙深邃冷峻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把我的臉看穿,又仿佛要把我給吃了。

  “看清楚了嗎?何見月!”徐希遠沙啞著聲音,喉頭不住地抖動,臉龐幾乎要貼到我的鼻子上。

  我不敢看他,血氣上涌,臉上一陣滾燙,羞怯慌亂地低下了頭。

  “怎么?不敢看我?”一聲苦笑響起,他的氣息輕輕撲上我的側臉,“我不想恨你,你不值得!”

  說著,胳膊上緊箍的大手無力地松軟下來。

  “走吧!我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徐希遠歪著脖子后退了幾步,站定,冷笑一聲,眼光飄向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漠然而冷峻地說道,“這幾年,我在國外過得很好。也是,飄渺的愛情怎么抵得過距離的拆散,我早就看開了,只是???只是,只是我很不甘心!是你,背叛了我們的諾言!”

  不甘心?我又怎么會甘心呢,希遠!當往事已逝,時光不再,當你在這里輕描淡寫的訴說,竟是如此荒涼的感覺。可是,我真的背叛了我們曾經許下的諾言!只覺一陣劇烈的胸悶,仿似有人正狠狠掐著我的脖子,讓我無法呼吸。我慢慢地蹲了下來,捂著胸,看著空空的水泥地,希遠的聲音漸漸遙遠而模糊,只有眼前的那雙鞋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是到要做決定的時候了,既然你恨我,那我們就再不要相見!

  “既然你恨我,那么要是我們以后再遇到,請裝作不認識我!”費了好大的勁,我終于平復了內心的絞痛,咬咬牙,放低了聲音,“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微仰起頭直面徐希遠,倔強而決然,作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緊緊抿住嘴唇,等待著他的答復。

  一抹明顯的哀傷與凄然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一閃而過,但很快的,他的目光恢復了無情和冰冷,淡淡回給我一個不帶任何情緒的笑容,道了聲干澀無比卻中氣十足的“好”,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冰冷的擦身而過,我一下子癱坐在地,表情呆滯地朝那漸行漸遠的人望去,眼淚模糊了視線。

  希遠,他變了,是我將她變成一個漠然冷酷的人。

  直到手提包里的手機突然響起,我才從與希遠的重逢中慢慢緩過神來。

  “見月,我們已經下火車了,你現在在哪兒?”電話那頭,老媽急切地詢問。

  “媽,我已經到了火車站,你們出來后就可以看到我!”我立馬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撩了撩被寒風吹得四處飄揚的頭發,強裝著平靜。匆匆掛斷電話后,我用力緊了緊胸前被寒風吹開的衣領,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出站口,一臉的心不在焉,希遠的身影和眼神不斷地在眼前來回晃動。

  希遠,希遠???你恨我了!

  眼前的爸媽,正滿面春光地滔滔不絕,可此時的我卻仿佛什么也聽不到。汽車發出輕微卻單調乏味的嗡嗡聲,刺耳焦灼的喇叭聲,還有面前那兩張正在滔滔不絕,洋溢著滿腔幸福和新奇感的嘴,突兀地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間就那樣混雜在一起,讓我不由來的悶,無由來的煩。

  可我仍舊在笑,仍舊在很認真地聽,我在點頭,又在點頭,點著點著,不爭氣的淚水卻再也憋不住,瞬間決堤,靜靜地劃過臉頰,劃過下巴。

  “傻孩子,怎么好好地倒哭了?”正說得起勁的老媽被我突然奔涌而出的眼淚弄得不知所措,更是云里霧里,一把摟過我的肩,滿臉詫異地盯著我。

  有一剎那,我仰著淚眼模糊的雙眼,真想將心中的痛傾倒干凈,但我只是動了動嘴唇,哽咽著輕聲說了句“我想你們!”便埋頭撲進了老媽懷中。

  這個時候,我怎么能夠告訴他們,自己是因希遠而傷心呢?

  “你現在知道說想我們了?我和你爸那是天天擔心孤身在外的你!生怕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被人欺負了。要不是你不愿意我們過來,我一定會跑過來和你住在一起!”老媽被我的肺腑之言擊中,也跟著一陣悲痛,半嗔半怪。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老爸也連忙說道:“傻孩子???女孩子家出門在外,最好是有個依靠,不然會很累!”

  “你爸說得很對,趕緊找個不錯的對象,找一個依靠,不要再挑挑揀揀了,從前給你介紹的李阿姨家的大兒子就很不錯啊,學計算機的,還是清華大學畢業的,可你怎么就看不上了,才見了一次面就斷然拒絕了人家,弄得我現在都不敢和他家聯系了!還有你爸前年給你介紹的那個海歸博士???”

  “哎呀,媽!”每次只要一說起相親這回事,老媽就能滔滔不絕地講得天昏地暗,幾天幾夜不停嘴。我寧愿她繼續嗔怪我,也不愿聽她再講我這些年斷斷續續的失敗相親史。

  “好媽媽,好媽媽!不要再講相親的事了,再聽下去你的女兒都要休克了!”我嬉笑著,輕輕搖晃著媽媽的胳膊,重溫了一下多年未用的撒嬌方式。

  “要媽不說也可以,你要是多為爸媽想一想,讓我們少操點心,就好好地找一個穩定的男朋友,然后立馬帶到我們面前,我們一定笑得合不攏嘴!”媽媽的話剛說完,前面的爸爸和出租車司機便都笑了起來。

  聽著他們的笑,我頓時羞紅了臉,只好低垂著頭再不說一句。

  哎???看來我接下來的幾天肯定會過得不太平,少不了三句話不離相親。

  接下來的兩天,為了遏制老爸老媽可能對我施行的“言語轟炸”,我特意邀請一向喜歡四處游蕩的可青和我一起陪著他們游覽。也許,昨晚我說的那句肺腑之言真的讓他們感動不已,以至于他們的心情出奇的好,興致也反常的高。整整一天走下來,我差一點就累得趴下,老爸老媽卻仍舊興致勃勃,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累。

  當然,我也沒少出紕漏,一路上不是對老爸老媽的問題答非所問,就是還沒買票便往人家景點門口走;不是突然眼神飄忽,就是坐在車上發呆。

  “你搞什么!這兩天都心不在焉的,弄得我口干舌燥地幫你應付老爹老娘,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是你老爹老娘的寶貝女兒呢!”趁著老爸老媽在前面不遠處拍照的功夫,可青終于找了個機會湊到我面前。顯然,她看出了我情緒上的不對勁。

  傍晚的寒風陰氣愈發重了,我靠在半腰高的鐵欄桿旁,不禁打了個寒戰。可青口中呼出的白氣噴到我的臉上,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溫暖。她順勢也往欄桿上一靠,蘊著笑意地喃喃道:“你老爹老娘很有意思,如果他們肯收我做干女兒,我可是很樂意的哦!”

  我白了她一眼,“陳大小姐,你好像已經認了不少干爹干媽吧!”可青性子活潑,又熱情開朗,一向很討長輩們喜歡,所以認她做干女兒的人還真不少,幾乎可以排成一個連。如果她經常見我爸媽,肯定早就認了!

  “見月,可青,你們站在那里干嘛?過來一起照張相吧!”不遠處玩得不亦樂乎的老爸老媽,正興高采烈地朝我們招手。

  “伯父伯母,我們就來!”幾乎是飛奔而去,可青一把拉著我,幾步蹦到了老爸老媽身邊。

  多年以后,可青曾說,在那個微寒的冬日傍晚,與我老爸老媽合影的那張照片是她所有相片中最喜歡的一張,因為那次是她第一次看見我父母,也是最后一次。

  當陰郁灰蒙的天空完全暗下來,我們一起找了家噴香四溢的川菜館子吃了頓飯,席間自然是談笑嫣然。之后,我讓可青先回寓所,自己親自將老爸老媽送回了旅館。

  “你這兩天到底是怎么了,總是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怪嚇人的!”剛踏進住所,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可青就坐直了身體,愣愣地盯著我,“有你老爹老娘在,我不好怎么問,現在就我們兩個了,你要再不說,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可青,怎么辦,他真的回來了???”我呆呆地癱坐在沙發上,雙手掩面,哀怨地嘆了一口氣。

  “誰?誰回來了?”一向腦袋靈活的可青卻瞬間短路,滿臉焦急地看著我。

  我抱起手邊的抱枕放在下巴下,無奈而幽怨地嘆了口氣:“還能有誰?”

  先是孤疑了一秒,可青突然一拍腦門,嗖地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尖聲叫道:“哦!是他!瞧我這個記性,關鍵時刻就失靈!”

  仿佛是要再次確定一樣,可青一步跨到我面前,微弓著身子,一字一句地問:“徐希遠?你親眼看到他了?”

  我很無辜,又很無奈地用力點了點頭。

  “上次跟你說,你還給我裝不認識,玩失憶!現在好了吧!不過是看見了一次,就這樣失魂落魄!”可青頗有些對我當初自欺欺人的怨憤,在我面前來回走了走,接著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用手撥開了我正捂在臉上的雙手,看到我眼圈紅紅的,原本冷冷的眼神頓時溫情許多,“什么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火車站。”

  “你,還愛他么?”可青試探著問道。

  愛?我真的還愛他嗎?過去了那么久,任何回憶不都成了灰?我真的看不懂自己的心,既然一切早已成風,為什么我還會這么心痛,這么看不開,這么悲傷?

  如果,當初那場噩夢般的車禍沒有發生,就不會有我和希遠殘忍的分隔兩地;如果當初徐父和杜蕓沒有對我苦苦相逼、苦苦懇求,家中那場變故沒有發生,我又怎么會那么輕易地背叛了彼此之間的諾言,斷然妥協,那么狠心絕情地說出讓我悲痛了整整一年的話來?

  可是,直到現在,我仍然能夠清楚地記得當初徐父那夾帶著恨意和冷酷的眼神,絲毫不給我任何機會!

  “我不可能接受你,即便你覺得自己很無辜。但希遠的媽媽確實已經不在了,你能把她還給我嗎?你已經間接害死了一個人,為什么還不放手?希遠現在是我唯一在乎的人,難道你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嗎?不是伯父狠心,而是我實在無法接納你,面對你!你???還是放手吧!不管用什么方法,請你一定要讓希遠對你死心,請你答應我!”喪妻之痛還沒被時間沖淡的徐父,語氣中透出的決然冷酷與不可商量,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春風和煦的暮春午后,千里迢迢從法國趕回到國內的徐父特意約我見面。

  咖啡館內,從始至終,我一直用力緊緊拽著上衣的下擺,低著頭默默聽完徐父的那一番話。因為緊張和驚慌,下嘴唇竟然被自己咬出了一道淺淺的傷口,如螞蟻輕咬般的疼痛慢慢侵入我混亂的神經。我悲憤,我絕望,我傷心,千等萬等,等來的竟然是一句冷酷無情的“絕不接受”!為什么?

  “我絕不可能接納你!”徐父再次重復了一遍自己的態度,冷漠地看著對面一直深深低下頭的我,語氣中毫無商量的余地。

  那年,正好是我與希遠分開后的第三年,我畢業不過一年,孤身一人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闖蕩,滿懷信心,希望能在服裝行業闖出一片天地,等自己有能力后,就立馬跑到法國找希遠。可我萬萬沒想到,徐父居然從法國跑回來,不期然地給我澆了一頭冷水,徹底粉碎了我一直呵護在手心里的希望和憧憬。

  當時的我,并沒有低頭,反而大著膽子,挺起腰身抬起頭,用異常堅定執著的語氣對徐父說:“伯父,不管你反對還是接受,我都不會首先放棄希遠,除非他不再喜歡我!”剛說完這句信誓旦旦的話,我的眼淚就忽的一下全冒了出來,一滴又一滴,啪啪地落在如明鏡般的桌上,止也止不住。

  我的堅定和倔強,讓徐父有一瞬間的震驚。很久他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低著頭輕聲抽噎,瘦小柔弱的肩膀一抖又一抖。

  這件事,我對希遠只字未提。既然我并沒有背棄我們當初的諾言,何必要在他心里留下對自己父親不經意的污點呢?

  本以為徐父會被我的真情和眼淚打動,不再干涉我與希遠之間的事,然而事實并非如此。當時天真單純的我,真的愚笨到了那種程度!不知道喪妻之痛會給一個年近50的男人以怎樣的打擊,我低估了徐父對徐母感情的深厚程度。雖然一切都是意外,但畢竟是因我而起,單純愚蠢的我還以為只要堅持這段用生命換來的愛情,就是對徐母最好的祭奠。

  徐父的無言,正好說明了他深入骨髓的不可接受,如果每天都要面對著我這張充塞著哀傷回憶的臉,于他而言真的太過殘酷。可惜當時的我并不懂,過了這么多年,在人生百態中摸爬打滾了太久,我才慢慢體諒出徐父內心糾纏不已的傷痛。

  想到這,我無奈地笑笑,搖搖頭:“我不知道,真的???”

  聽完我的回答,可青輕挑眉毛,聳了聳肩,哀嘆一聲,歪著腦袋:“那可就不好辦了,如果你連到底喜不喜歡都不知道,還怎么做決定?自從徐希遠的媽媽出車禍去世,他們一家搬到法國之后,你們之間當然只能是越走越遠!所以,我非常理解五年前你們的徹底分手,這樣對大家都好!”

  分手對大家都好?沒錯,當時的我的確是這樣想,與其繼續糾纏,得不到大家衷心的祝福,還不如早早結束???

  見我低垂著頭,一語不發,可青湊近我,接著說:“見月,作為好朋友,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雖然旁觀者清,但終究是入不了局,我這個冒牌‘情感專家’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幫你分析分析啦!”

  我抬頭,望著陳可青那張真心誠意的臉,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知道啦!謝謝有你陪伴我!”

  見我說得這么鄭重其事,可青故意皺著眉頭,作出一副全身起雞皮疙瘩的樣子,撇著嘴調侃道:“算了吧!何大小姐!你還是對我兇一點比較好,這樣溫柔的你我還真不大習慣,叫我小小的心臟怎么受得了!”說著,可青故意輕捂著自己的心臟,臉上糾結作一團。

  聽完這句話,我不由得放聲大笑,轉過身用力點了點可青的肩膀,嗔道,“德行!受虐的德行!”頓時,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可青咧開嘴,笑得花枝爛顫。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又恢復了平日里的調侃本性,竟完全將剛才沉重的話題拋諸腦后,然后一覺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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