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始(一)

　　第一章始

　　嘉武九年五月。洛歌帝都。

　　深夜，將軍府卻燈火通明，暄鬧聲不絕于耳。

　　“你給我站??！”忽聞有人大吼，飛身竄上屋頂，“偷東西到將軍府了，你當你是九命貓妖啊？”

　　那是個少年模樣，并不是很出彩的面容，也許是還在長高的年紀身板稍顯的瘦弱了些。青色的衣衫，上等的綢緞上用銀線細細密密地繡了暗紋，一眼望去就是副富家子弟的樣子。小麥的膚色，眼睛不算很大卻十分有光彩。

　　那小飛賊也嚇破了膽，顫顫危危地在屋頂上竄下跳。好吧，他錯了，雖然將軍不在，留在家里的大少宇文曦祥很廢柴，但怎么也想不到偷東西的時候撞見在廚房偷吃的大少。

　　恩。半夜。偷吃。在自己家里。

　　這是普通腦殘干的事情么？！

　　宇文曦祥在后面跟著，可似乎腳力不足，怎么也跟也不上。

　　“哥，你不行啦，看我的?！币粋€幼小的身影飛身上了屋檐，完全不顧下面一大幫侍從和一個婦人焦急地大喊。

　　眼見那少女約莫十歲，完全一副小孩子的面相。逞能的口氣與她笨拙的輕功，倒是構成了這將軍府極為有趣的一幕。

　　“夢兒，”那婦人拎起初裙角拼命想追上少女。“夢兒，你快下來，讓曦祥去就好！”

　　“娘，”宇文夢說，然后一個空翻跳上了一個屋檐?！皼]事啦沒事啦，爹不在家，可不能讓這些小破賊占了便宜?！鄙倥呐男叵胱寢D人放心，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因下過雨而越加濕琉璃瓦，她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身體向后仰，向地面摔去。

　　“夢兒！”婦人一聲凄厲尖叫，居然嚇得昏了過去。

　　宇文曦祥剛回頭，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在空中踏了幾步接住了宇文夢，在空中翻了一個漂亮的跟頭，把她送回到婦人身邊。沒等宇文夢回過神來，他跳起飛身跳到了那飛賊的面前，將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好……好快……”那飛賊嚇瞢了，哆哆嗦嗦地吐出了這樣幾個字。他再怎么說也是飛賊，對自己的腳力還是有點自信，不過，他現在卻在懷疑自己是否會輕功了。

　　宇文夢看清了那個人，眼眸明亮而璀璨，“亦昊好棒?。　比缓罂粗谖蓍苌喜环獾卣径说挠钗年叵椋腴_著玩笑說著，“哥哥最沒用了。”

　　少年帶著飛賊跳下屋頂，雪白的衣衫在風中飛舞起來，臉上的線條柔和地好看。他把那飛賊交給旁邊的侍衛，轉身走了。

　　溫和得如陶瓷娃娃一般的面容，可是表情卻淡漠的不帶半分溫度。

　　那樣的一個少年。李亦昊。

　　宇文曦祥看著李亦昊遠去的背影還想說些什么，忽然想到娘因為剛才的驚嚇還暈在那里，趕緊跳下了屋檐對下人們說：“還愣著干什么，趕快把娘送回房啊?！?/p>

　　那些扶著婦人的丫鬟們這才從剛才的驚呆狀回過神來，“把婦人扶回房去，快叫大夫！”

　　宇文曦祥斜眼看著準備回去的宇文夢?！皦魞?，你剛才是不是看見亦昊來了才故意跌倒讓他扶你的？”然后很滿意地點點頭，“雖然我不太喜歡那小子，但是嘛……”

　　“咚”宇文夢一拳揍上去，“都是哥哥不好，哥哥追了那么久都沒追到，害得我一著急就跳上來了?！?/p>

　　“都是因為你還是半調子！”宇文曦急忙爭辯著?！澳氵B房梁都踩不穩，還想來捉飛賊，要不是擔心你……”說到這，他的心虛了一般，但會快裝出極為鎮定的樣子，“那小賊早就抓到了?！?/p>

　　宇文曦祥比李亦昊大了兩歲，習武卻從來比李亦昊笨拙許多，但宇文秦天只有他一個獨子，所以，依舊不厭其煩地教他習武，對他也寵愛有加。但兩年前宇文秦天突然收了這么個李亦昊做養子，仿佛把他在家里的所有地位都搶了去。李亦昊總是比他優秀，也搶盡了那些原來他應該出的風頭。只是在那樣的年紀，宇文曦祥很快地承認了李亦昊，對他只是有些有服氣而已。

　　宇文夢愣了一下，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哥哥居然說我是半調子。”她加快了步伐走去，“我要去看娘了，以后再也不要理哥哥了。”

　　宇文曦祥慌了，匆忙拉住了宇文夢，“都是我不對，夢兒是舉世無雙的女俠，”他咽了口口水，雖然這樣說連他自己也覺得惡心?！拔也攀莻€半調子，都是我害得夢兒摔下來……”

　　“哥哥是個大笨蛋。”宇文夢兒小聲地嘀咕，然后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所以才說哥哥最沒用了嘛，就知道哄人。”

　　“你這欺人太甚。”宇文曦祥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你把娘嚇暈了，看爹回來怎么收拾你。”

　　“是是,”宇文夢轉過身來倒退著看著宇文曦祥，“要是爹回來天下一定會說，”她學著宇文秦天的語氣：“夢兒，下次別再逞能了，輕功我有時間會教你的，但再些之前，不許再跳上去！但是呢……”宇文夢莞爾，“爹爹還會找哥哥哦，肯定會把哥哥大罵一頓說你不看好我，說不定不會關哥哥禁閉呢。”宇文夢嫣然一笑：“爹可是最疼我的，笨蛋哥哥?！?/p>

　　宇文曦祥溺寵地揉亂了宇文夢的頭發。

　　“哥，”宇文夢輕聲呢喃，然后順了順自己的頭發，轉過身向前跑去?！邦^發就亂了就不好看了，笨蛋哥哥。”

　　即使在很多年的以后，宇文曦祥也常常在腦海里浮現這天的場景。只是這時的他不會想到，那些單純的年少時光，那些仿佛是觸手可及的溫暖，也許會有一天煙消云散，無論他多么努力，也終是再也尋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