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數風云人物

　　皇帝在鋪有明黃色坐墊的主位上坐下后，皇后才領著幾位嬪妃依位份落了座。

　　瑞云上前給皇帝進茶，欣然跟在端著凈手銅盆的秋蘭身后，端起放有柔軟的擦手棉布的托盤，走到皇帝身后一左一右站好。

　　茶膳房的宮女太監們有條不紊、悄無聲息地在桌上擺上了各色精致的菜肴。

　　秋蘭將銅盆小心地遞至皇帝手邊，欣然也趕緊低眉斂目地從另一側把托盤遞上去，連半眼也不敢看向眼前的那人——周圍可全是他的老婆們外加一大群宮女、太監，哪里還容得欣然有一星半點的失態。

　　可當皇帝抬手拿起擦手布時，腕上的檀香木佛珠散發出的淡雅香味兒飄入了欣然的鼻端；欣然的心又是一陣狂跳，雙手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栗起來；皇帝略略側目，瞟了欣然一眼，又淡然地轉開了眼神。

　　欣然夢游一般跟著秋蘭轉身走到一旁，放下手中物件，垂手肅立；心中不停地七上八下：

　　他看出我的失態了吧？這算不算“君前失儀”呢？他會不會覺得我很不靠譜，會不會把我趕得遠遠地，讓我再也沒機會看到他？！上帝保佑！！千萬不要啊！！！。。。。。。

　　欣然在那邊胡思亂想著，并不知道皇帝在她走開之際，又瞟了她苗條修長的背影一眼，心中暗暗稱奇：

　　這個叫如玉的宮女今兒是怎么了？圣祖（注1）那時候就在乾清宮當差的人了；又是按自己定下的：十六歲以上、模樣清秀、做事沉穩、口風緊、身家清白的要求，篩選著留在御前伺候的——尤其是后三點，一條比一條重要：自己身邊絕不容許身世背景復雜、有著與各種勢力團體哪怕是有一絲聯系或可能日后會有聯系的人存在！

　　這小女子往日不都跟別的宮女太監一樣，一臉陪著小心、接近于呆滯的神情嗎？

　　今日怎的好像是第一次面圣似的——不對，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夢中情人的表情！連走路都腿發軟的樣子——莫非是思春了？

　　二十五歲放出宮是不是還晚了？可總不能提前到二十吧？那樣也改動祖制太多、人也換得太頻繁了呀！

　　嗯？或者再加一條，進宮五年以上的酌情料理？

　　嗯，這倒可以作為一種恩賞手段；（注2）不過這舉國上下要改的事兒也太多了。。。。。。

　　皇帝的思路很快就從小宮女身上跳到了國事上去了。

　　一餐飯靜悄悄地，除了餐具有時候輕輕碰撞發出點兒聲音以外，連清嗓子的聲兒都沒聽到一次；

　　欣然不禁在心中佩服死了這幫人：一個個都什么材料做的呀，比共產黨員還特殊嗎？忍不住偷偷地挨個兒打量起在座的各人：

　　皇帝一臉沉思的表情，顯然是在想事兒，有時會微微皺起眉頭，有時還會稍稍停下一小會兒動作；讓欣然很是為他心疼：

　　你說你這史上最勤政的皇帝當得，連吃個飯都在那兒瞎琢磨個什么勁兒啊；你就不能休息休息腦子、放松放松神經、享受享受眼前的美食？

　　或者，你欣賞欣賞眼前的美女也成啊！俗話說：秀色可餐，雖說坐著的幾個年歲都不小了，可也都是資深美女不是？

　　再說，這旁邊兒不是還站著兩大排小美女呢嗎？個個都是十幾、二十的花樣年華，你當我們都透明的呀？讓我們情何以堪吶？！

　　其實欣然是因為皇帝只瞟了自己一眼，而且完全無感的樣子，心中很是郁悶呢。

　　自己這個清穿女主，怎么跟別人差這么遠呢；別人都是從第一次閃亮登場起，就引得一眾數字軍團狂蜂浪蝶一般圍著轉悠呢！

　　哎，算了，還是自己欣賞美女吧：

　　烏拉那拉氏，著名的那拉皇后！果然是母儀天下、雍容富貴的氣象啊！

　　中年發福的豐滿雙頰襯得她面如滿月；細細彎彎、精心修飾過的眉；一雙溫和的、有典型滿人特征的眼；小巧的唇搭配小巧的鼻子，看起來很協調；雖說臉上有些細細密密的皺紋，但膚色白皙。

　　她時不時地，小心翼翼地，面帶關切地瞄一眼皇帝；看得欣然暗暗點頭：要不怎么是結發夫妻呢，沒愛情，也有親情啊。

　　齊妃李氏看起來風韻猶存，一雙。。。。。。是傳說中的桃花眼嗎？年輕時一定頗有幾分媚色；只是臉色有些晦暗，厚厚的粉都蓋不住的黑眼圈，顯得心事重重，卻又竭力掩飾地強顏歡笑，看了讓欣然都有些替她心酸：嗯，一定是為了她那個據說不爭氣的兒子吧。（注3）

　　熹妃——重量級的人物啊！乾隆的媽啊！！史上最有福的長壽太后啊！！！欣然激動了；連忙告訴自己：淡定，要淡定！

　　鈕鈷祿氏的眼睛絕對在滿人里算大的；長臉，五官都比較大，的確有些福相；只是看起來淡定的眼神中卻偶爾會閃過一絲掩藏不住精明；而那習慣性抿起的嘴角，更是透露出幾分倔強甚至強悍——難怪她的兒子能成為乾隆！

　　裕嬪耿氏和懋嬪宋氏看上去最是平淡，細長的眉眼，小嘴小鼻子；年輕時應該算不上美人，屬于清秀型的吧。耿氏比較清瘦，而宋氏卻明顯地發福了；兩個人都是低眉順目，低調做人的形象。

　　咦，還差個很重要的人物啊！傳說中最美、最神秘的貴妃年mm啊！怎么沒出現呢？！

　　欣然算了算時間：哎，那位表面風光無限的貴妃娘娘現在的病情應該比較沉重了吧；年羹堯（注4）就是在這個月被“逮系下刑部獄”的吧；難怪年mm會缺席呢！

　　欣然無比遺憾地想道：十一月這位貴妃就會香消玉殞了，也許自己根本沒機會見識這位據傳說擁有多年專房之寵的神秘女子了；那可是欣然心目中最嫉妒羨慕恨的對象啊！

　　終于，與幾位時代風云人物的“會面”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順利完成了。

　　欣然躺在床上，一邊輕輕敲打、揉捏酸痛的腰背和腿腳，一邊心情復雜地回憶著白天的經歷：

　　想到他活生生地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就幸福甜蜜、心旌搖曳；想起他看向自己那淡然的一眼就心情沮喪、黯然神傷；

　　在從未經歷過的患得患失中，欣然朦朧睡去。。。。。。

　　注1——“圣祖”是康熙皇帝的廟號，“仁皇帝”是謚號。

　　注2——引用自百度雍正吧anan1250341的帖子《清代“選秀女”制度研究》

　　“康熙十六年奏準，凡宮女三十以上者，遣出，令其父母擇配，續選年幼女子充補。雍正元年奉旨，宮女年二十五，令其出宮。”“雍正年間又定：凡進宮女子過五年者具蒙圣恩令其出宮聘嫁。”

　　注3——雍正皇帝齊妃－李氏，漢族，知府李文琿之女。藩邸側福晉，在藩邸時的地位比孝圣憲皇后鈕鈷祿氏和純懿皇貴妃耿氏都高。康熙34年生皇2女；36年生皇子弘昐；39年生皇2子弘昀；皇3子弘時生于康熙四十三年二月十三日子時，卒于雍正五年八月初五日申刻（《清皇室四譜》載為“八月初六”）。雍正四年二月十八日奉旨：‘弘時為人斷不可留于宮庭，是以令為允禩之子。今允禩緣罪撤去黃帶，玉牒內已除其名，弘時豈可不撤黃帶。著即撤其黃帶，交與允祹，令其約束養贍。’

　　注4——年羹堯為雍正年間名臣，年氏貴妃之同胞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