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跡

　　這天一早，欣然就到了故宮。她只去和他有關的地方，只看和他相關的東西。每看到一次他的名字、年號或畫像，心就揪著疼一次。她不禁苦笑：哎，就讓自虐來得更猛烈些吧！

　　離開故宮，欣然乘車到了圓明園。

　　北京的金秋真是最好的季節，園子里雖盡是遺跡，可景色宜人；而且，因為是國慶大假后的工作日，園中游人寥寥，更增幾分靜謐之美。

　　欣然靜靜地走著，心中的傷感越來越濃：這美麗的園子今后是不打算再來了，更要好好看看啊！

　　一路行至九州清晏遺址處，欣然早已是淚流滿面。

　　她久久、久久地站在那里，想象著那些優雅、美麗的屋宇和那個穿行其間的高大身影，還有他御筆親書的那些字形蒼勁、端麗的牌匾……

　　心中的痛越來越尖銳——原來這就是心如刀絞；這就是痛徹心扉！

　　欣然無法承受，猝然跪坐在地，痛哭著嗚咽道：

　　“胤禛……胤禛……胤禛……為什么讓我這樣愛你……卻和你隔著無法跨越的時光……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如果能讓我到你身邊去……我愿意付出一切……讓我去吧！……讓我去啊！……讓我去！……”

　　雨點大滴大滴地落下，欣然卻毫無察覺，直到一道閃電如利劍般劃破蒼穹，跟著一聲驚雷炸響，她才意識到自己已渾身透濕；

　　望向遠處的亭子，已有三兩游人避雨其中，欣然急忙強打精神，向那邊跑去，卻不想腳下無力，一滑、身體向前撲去；

　　她本能地伸手向最近的那棵樹扶去，而此時，空中恰好又是一道閃電；欣然的指尖剛觸到樹干，便覺得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向后彈開；眼前一片耀眼的強光轉瞬即逝，緊接著便是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欣然仿佛聽到有遙遠的人聲，還有朦朧的微光在眼前晃動；

　　她一面努力睜開眼睛，一面竭力想捕捉耳邊的聲音；

　　終于，她看到泛著紅暈的燈光，和幾個模糊的人影，以及聽得有人說話的聲音：

　　“阿彌托佛！她竟醒過來了！”

　　還有人在叫著“如意”什么的。

　　欣然心想：完了，一定是隱形眼鏡掉了，什么都看不清啊。

　　她不甘心地又慢慢眨了幾下眼，沒想到視線竟漸漸清晰起來；等看清眼前的幾個人時，欣然愣住了：

　　怎么……這幾位看上去那么像清宮里的宮女和太監？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抬手——嗯，還好，手還能正常地服從指揮——小心地按揉了幾下，再定睛看去：

　　沒錯，仨宮女，倆太監，其中一位的辮子從左肩垂下正晃悠呢。

　　望著這條辮子，欣然徹底傻了：難道——竟然——真的——有可能——是最最經典的——穿越戲碼？！

　　一個臉圓圓的小宮女大概有些急了，抓住她的肩膀，邊搖晃邊叫道:

　　“如玉、如玉，你怎么樣啊？可是有什么不好？”

　　這次欣然聽清了：不是如意是如玉。

　　欣然深呼吸，盡量穩住心神，然后開口問道：

　　“我。。。。。。我怎么了？”

　　那小宮女見欣然開口說話，松了口氣道：

　　“你不記得啦？你被雷劈了！你可真是命大福大，竟能好好地醒轉來！”

　　邊說著，邊把欣然扶坐起來。

　　欣然摸了摸頭，又低頭看看身上，心中有幾分了然：

　　雷劈？這就對了，看來還真是穿了；不過這又是大辮子頭，又是和身邊宮女一樣的旗袍，還被人叫成“如玉”，這是穿到別人身上了啊。

　　欣然想想，又問道：

　　“那——這是什么地方？”

　　幾個人頓時一臉驚訝，那小宮女搶著答道：

　　“咦——你忘了？咱今兒剛剛從宮里搬到園子里來啊？！”

　　“園子？”欣然遲疑地問：“是——圓明園？”

　　“對啊！”

　　圓明園！——欣然腦海中電光火石般蹦出一個萬分重要的問題！

　　極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動，欣然問道：

　　“現在是什么年辰？”

　　身邊幾個人頓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半晌，那個年齡大的太監才一邊驚疑地審視著欣然，一邊答道：

　　“今日是雍正三年八月二十七，（注1）怎么？你竟連這都忘了不成？”

　　輕輕的幾個字卻如驚雷炸響在耳邊，欣然的心中頓時翻江倒海，淚水無法抑制地滾滾而下——神吶，老天爺，或上帝、或真神阿拉，要不就佛祖？無論你們誰把我送來的——我都愿意為你們拋頭顱、灑熱血啊！——只要讓我陪在他身邊！哪怕這只是夢，也不要讓我醒過來啊！

　　看到欣然又哭又笑、極其不正常的各種，那小宮女怯怯地對剛才說話的太監道：

　　“蘇公公，您瞧如玉這樣，要不要求太醫給看看啊？”

　　那太監沉吟著道：“不妥，為這等小事驚了圣駕可不成！”

　　又轉向欣然道：“如玉，你可還記得咱家是誰？”

　　欣然搖頭道：“不記得，只是聽這位。。。。。。妹妹叫您蘇公公。”

　　“那她呢？”

　　“不記得。。。。。。”

　　圓臉宮女急道：

　　“你怎么連我都忘啦？我是秋蘭啊！咱倆最要好了，還住一個屋呢！”

　　欣然心中了然，忙安慰她：

　　“對不起啊，其實，我連自己是誰都忘啦。”

　　眾人一聽，統統瞬間石化。。。。。。

　　好一會兒，蘇公公才率先醒過神兒來，對秋蘭說道：

　　“扶著她走走，看有事兒沒？”

　　于是，欣然平生第一次手足無措地完成了她的清裝處女秀——她平時不是穿平底鞋、走得大步流星；就是穿高跟鞋、走得貓步妖嬈。。。

　　蘇公公搖搖頭，嘆息道：

　　“敢情，連路都不會走了！得，你這段兒就甭上萬歲爺跟前兒當值了；”

　　“秋蘭、瑞云，你們一屋的，趕緊著幫她把事兒記起來，最要緊的，是這宮里的規矩一定要細細地再教一遍；省得往后在萬歲爺跟前兒出岔子，可沒人能救她；咱萬歲爺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

　　“對了，今兒這事兒誰也不許亂嚼舌根子，否則，小心掉腦袋！我這會子得趕緊回去伺候著了，你們也回吧！”

　　原來，自己竟穿成了在他身邊伺候的宮女了！欣然幸福得快暈過去了，眼淚又嘩嘩的；秋蘭趕忙安慰她道：

　　“別怕，別怕！別瞧蘇公公說得厲害，其實萬歲爺待咱們挺和氣的，有時候還把折子里頭可樂的事兒說給咱們聽，讓咱們一塊兒樂呵呢！除非是那起子真犯了錯、壞了規矩的，萬歲爺才會責罰呢！”

　　聽得欣然直點頭，心說：“嗯，這倒真是朱批里那個他呢！”（注2）

　　注1——據《雍正朝起居注》記載：“雍正三年八月二十七壬辰上由神武門出西直門幸圓明園駐蹕”

　　注2——引用自百度雍正吧吧主feature2009的帖子《雍正的雷人奏折一則》

　　雍正二年四月初四日

　　撫遠大將軍、太保公川陜總督臣年羹堯謹跪請圣主萬安。

　　朱批：朕躬甚安。爾等均好么？

　　撫遠大將軍太保公川陜總督臣年羹堯、議政公四川提督臣岳鐘琪、議政前鋒統領臣蘇丹、西安副都統臣覺羅伊禮布、一等侍衛臣達鼐、陜西興漢總兵官臣吳征阿、西寧總兵官臣黃喜林、江西贛州總兵官臣宋可進、西安按察使戶部冀長臣王景澦、副將臣王松、副將臣紀成斌。

　　朱批：爾等此折名單謄抄人內，人雖有幾名未見，名字均知。如此順序書寫，覽時正是一列可愛大臣等，確未見一名不符朕意之人。靠爾等此紙所書名字之紫氣，何功不能立，此次卓越大功，應是天保佑者，將爾等數名朕逐一誦之，太監等均交口稱贊。乘便將朕喜悅之情寄書，令爾等亦歡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