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參加高考,是我的遺憾。
我在縣底中學(xué)讀的高中,會考有兩門沒通過,未能領(lǐng)到畢業(yè)證,其實我只算是個初中生。
那年是會考開始試行第一年,有規(guī)定:補考后允許一門功課不及格,否則,不發(fā)給畢業(yè)證。我是生物、物理兩科。好多同學(xué)都在找優(yōu)秀生意欲替考。好友賈振龍等勸我去找郭文學(xué),他好象有一小文登了報,學(xué)習(xí)蠻優(yōu)秀。我以為并沒什么,只要有一門通過即可。我那時和謝耀龍經(jīng)常呆在一起,知道他高二時是生物科代表,想他生物該學(xué)得不錯。于是,私下里商量:我替他考英語,他替我考生物,另一門物理我來。我確信他通過的可能很大。補考前兩天,我們互換了準考證,將各自的相片重新貼上,然后找一圓形物(車鈴),與鋼印圈合好,在相片上扣一圓印。不細看,看不出什么。然后,我便替他考英語了。題很簡單的,既使剛學(xué)十來天的學(xué)生也不費力。我記得有一題是:Itis—dog·A·aB·anC·不填。大約十分鐘后,監(jiān)考老師還沒轉(zhuǎn)到我桌旁,題做完了。我想生物題應(yīng)該也不難。我沒問他,只保證英語絕對通過了。兩月后,發(fā)畢業(yè)證,沒有我的,才知沒通過。
未能畢業(yè),就沒資格參加高考。這下慌了,怎樣向母親說,她可是在我身上花了太多的心血,一直以為我學(xué)習(xí)不錯的呢?
怎么辦?
友郭明生說,咱們找一找廚師G某吧。說這人神通廣大,似乎有親戚在教育局當副局長,應(yīng)該試一試。對廚師G某,知他是縣底人,平時戴一鴨舌帽,能說會道。我們找到他后,他有些為難,一個勁兒推辭。在郭明生的一再央求下,他終于答應(yīng)了,卻說:我這大哥,人挺不錯。我呢心也善。你們今天算是找對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興沖沖地跟著他去市教育局。他很高興,一路上說得很多。我疑心他喝了不少酒。他還是那身廚師服,很舊了。我問他:怎么不換換呢?他答:這樣去見我大哥,會更好辦事。說著話時,眼角濕潤了一下,似乎我是他的兒子。教育局到了,我們下了車。他悄悄地問我:娃,你帶了多少錢?我說:沒帶。不過,可以找熟人借。他不再說什么,蹲在地上慢悠悠地吸起水煙來。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拍打了幾下身上,終于湊近我耳朵說:娃,我要進去了。你等著。走時,還拋了一個很得意的眼神給我。很快,他出來了,只是一個勁兒搖著頭,我不知是何意。他咧著嘴說:真不巧,今天是禮拜天。我問了門房老頭好多遍,他總是說,我大哥沒來上班。我沒去過我大哥家,你不知道,我大嫂討厭鄉(xiāng)下人,我找我大哥都是在辦公室的。誰知道今天怎么會是禮拜天呢。說完,搖了一下頭,轉(zhuǎn)身問我:小章,你不知道今天是禮拜天嗎?我只得點點頭。我們在路邊坐著。他低著頭又咂吮水煙了。他忽然揚了一下胳膊,露了表出來。我問:幾點了?他說:快十一點了。我們不能再坐著了。這樣吧,你城里有親戚沒?我訥訥地說:有一個老表舅,好多年沒走動了。他眼里一下有了光:小章,你還有這么好的親戚,怎么不早說呢?走,咱們尋他去。我們便去了我老表舅家。他正在練習(xí)寫毛筆字。我們和他說了一會話,并無一點希望。我捅了捅廚師G某,示意他走。他愜意地坐在沙發(fā)生,興奮地說:不急,不急。頓了頓,他問我老表舅:叔,你好面熟,我怎么好象在哪兒見過你。誰想他竟和我老表舅攀說了起來。我不得不靜靜地聽下去,終于聽清:他現(xiàn)在和老母親生活。老婆走了好些年了,丟了一個女兒給他。他女兒十三歲了,沒錢上學(xué),已經(jīng)在某商場上班了,他想看看他姑娘,但姑娘總不許他去。說著話時,竟嗚嗚地放聲大哭。
學(xué)校不能呆了,只得提前回家。母親問:還沒考呢?怎么帶了被褥回來?我只有如實相告。母親聽后,一下癱坐在地下,狠勁地拍打著地,大呼:娃呀,你太不爭氣了。
我曾經(jīng)很怨恨廚師G,以為他害我。但我從未好好學(xué)習(xí),能怪他嗎。他可能也想幫我,也盡了他的最大的力量。今天寫他,一點不怨他,他好可憐的。他還在縣底中學(xué)做廚師否?他的女兒也嫁人了吧?家里過得好了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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