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父愛

　　小強的父親，兄弟排位第五，人稱丑老五。

　　小強兒時的記憶里，只有父親永遠孤單的身影。

　　長大一點兒，小強常常在想，父親沒有給他尋個后媽，也許有中意的，卻是她們嫌棄父親的面貌罷。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小強冷不丁會發現父親落淚。他不知為啥，但他很想問：是不是想母親了？

　　母親該是很好的人，要不父親為什么這樣傷心？小強想。

　　可是為什么沒有母親一丁點兒記憶？母親，應該是愛他的，也愛著父親吧？

　　你很像母親，你的臉蛋兒最像你母親。有一次，父親對著他說，表情木然。父親的表情從來都這樣，他沒覺得怎樣。

　　但父親極少談起母親。

　　有時半夜醒來，他總會看見父親捧著的該是母親的相片，眼睛濕濕的。

　　后來住校，禮拜天才回家。每每回家，他搶著幫父親干家務。而父親總不要他干。

　　“你只管好好念書，念書的時候就得好念書。”父親似乎有些生氣。

　　當他返校時，父親總會用老繭手掬給他一把鋼蹦兒。望著日漸衰老的父親，淚珠簌簌落下。但他不敢看父親的眼，很怕父親灰濁的眼，裝不下渺小的自己。

　　父親啊，你是最愛我的人。為了我，你好辛苦！他走了，帶著父親深深的囑托，邁進了大學的校門。

　　畢業后，他留在了京城。沒幾年，娶了一位心愛的女人為妻。他們離家很遠。

　　他常攜妻兒，拎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去探望父親。父親見到他們，老淚不禁流出，他知道父親見到他們太高興了。

　　每每離家時，他都要勸父親去他那兒長住。

　　父親一個勁兒搖頭：

　　“我在鄉下住慣了，再說了，我不種種地，不行的。”

　　他勸父親；“讓別人去種吧。兒子現在有能力孝敬你了。”

　　“不，我吃著自己耕種的糧食，我舒心吶。況且，我離不開土地，土地就是我的命。”父親說著，眼中竟閃動著晶瑩的淚花。見到父親的淚，他便想起父親捧著母親相片的情景。

　　最后一次見到父親，是在病塌前。此時的父親面黃肌瘦，毫無氣色。父親見到他時，微睜了眼，溢出一行東西，留在灰色的臉上。

　　“強啊，你的媽媽……”，父親說得極慢，聲音微弱，突地哽住了。

　　他的身子一顫，差點大哭出來。

　　父親蠕動著嘴唇繼續說：“你的媽媽…”

　　“爸啊，你告訴我，我的媽媽現在在哪里？”

　　父親再次微睜了眼，說：“不—知—道”。說著，使勁地拽了下他的手，笑了一下。

　　他最想問父親，曾經捧著的母親的相片呢？

　　父親緊閉了眼，只是想做搖頭的動作，太困難。

　　他極力壓抑心中的悲痛，沒有哭出來。

　　父親的嘴角又露了笑，不易察覺到的。

　　他深情地注視著父親，父親就要走了。

　　他才是父親的驕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