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是我的鄰居,搬來三個月了。
木子的藏書很多,聽人說。
我對于這位新鄰居一直感到很奇怪。他每天早出晚歸,總是一個人進進出出。每每看見他高興地回來時,懷里必然抱著幾本比較好看的名著。木子是什么人呢?是不是像我的小學老師?
我的小學老師就有收藏書的習慣,平時愛飛文弄墨,現在已在市文聯當副主席了。我們常見面,有時也向他請教寫作技法。他很樂于幫肋人。他的藏書整整齊齊地放在書架上,誰也不讓動。聽說師母有一次打掃衛生時,不小心弄臟了一本書。他從此不再允許別人走進書房。他說:“書是我的參閱資料,是要常翻閱的。干干凈凈的,心情才會舒服。”他并不是嗇吝的人,只要有重復的書,一準會送給我們。
木子是不是一個落魄的文人呢?我不得而知,有時甚至懷疑他收藏書,只是擺書攤時養成的習慣。
春天來了,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愜意極了。我搬了躺椅,坐在空地上,任由春風拂過臉龐,大腦還是空空如也。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醒來,太陽正垂直地掛在我頭上。我揉揉惺松的眼,一抬頭,發現木子正在陽臺上澆灌君子蘭,面帶微笑。
小區新搬來了一位單身女士,戴著金絲框眼鏡。我驚奇地發現木子呆在小區過道的時間多了起來,從外面回來時懷里再也不揣幾本好看的名著了,胡子刮得很干凈,衣服是新買的。木子常常面神癡癡地望著某個方向發呆。當斯文的女士走在小區過道時,木子的臉上忽地有了紅暈,大約是他不知怎么辦,只好瞪圓不大的眼仰望藍天白云。我起初以為木子是在找靈感,是想寫詩。幾天后,卻聽人說木子搬走了。那位文雅嬌柔的女士也搬走了,準確地說,是嫁了一位富老頭。
夏日的陽光格外烈。
我沒有午睡的習慣。走到城外的某街道上,我看見一個人倚墻坐著,旁邊伏臥著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紅紅的舌頭伸出來,大喘著氣。走近了,才發現那個頭發很長臉很黑衣服很臟的人,竟是憔悴了許多的木子。
我一時無語,竟不知說什么好。
“孩子,我的那套房子有新住戶沒?”木子開腔了。
“沒有。”我說。
“你還愿當我的鄰居嗎?”木子可憐巴巴地望著我,無助的目光讓我不敢看他一下。
“愿意 !”
木子高興地笑了起來,好象做了好事受了老師表揚的孩童一般。
“如果……,我的孩子也像你這般大,該叫我爺爺了。” 木子耷拉著頭說。
“我的那些書本來是想保存下來的,可惜沒用了。”木子說著搖了搖頭。“孩子,我發現你很愛學習。你要是喜歡看書,就來看吧。我也想寫點東西,請你當我的第一個讀者呢。”
那天,木子送了我幾本書,有《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還有《母親》。我在《母親》這本書里,意外地翻到了一張照片,是一個英俊少年與美麗女孩的合影,他們在陽光下的笑容很燦爛。我把這張青春照送到木子手上時,木子的臉上流下了一滴,兩滴,三滴大淚珠。我握住他骨瘦如柴的另一只手,怎么也想不出安慰他的話。
“快回吧,要下雨了。”木子忽然說。
一抬頭,果見烏云翻滾,不一會兒狂風大作。緊接著就下起了雨。
那天,我喊了這個孤獨戚苦的木子老人一句“爺爺。”木子老人笑得很開心。他說他要學著疼疼我這個孫子。
我們手拉著手回家,小雨正在下。但愿小雨能下進老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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