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娘常說的一句話

娘是農民，沒進過學堂，識不了幾個字。娘常說的一句話是：“人活著要吃飯，但人活著不是為了吃飯。”這句話不知是娘的親身感悟，還是娘聽來的，總之，像“谷雨前后，種瓜點豆”之類農諺，張口就來。

娘不會說冠冕堂皇的話，好多深奧的道理不一定懂，但做人的道理懂很多，講不出來而已。作為一個中國公民，身為一個中國農民，娘深知民以食為天。一個農民的本職工作就是種好莊稼多打糧食。正如娘說：“家中有糧，心中不慌。吃的問題解決了，其它全好說?！蹦锸且粋€特別愛勞動的人，我曾向人介紹娘是申紀蘭式的人物，受的苦一點不輕，如今老了，腿腳不便，一走路不但疼痛難忍，且搖搖晃晃，但娘非得親自上田地收種才放心。然而娘只知道勞動，卻不懂得享受。娘說：“飯壞飯差，吃飽就行。”娘是不講究吃的，只是針對她個人。娘的廚藝是不錯的，鄰里都贊不絕口的。娘常會炒一份菜給我們吃，她吃咸菜。有時，讓娘吃，她說吃不慣。記得有一年春節過后剩下的藕，一直放到了清明，撈出來已有臭味了。我說：爛了，扔掉。娘瞥了我一眼∶“你小子不好好勞動，不會過日子的。過日子就要節省?。　蹦镞呎f邊用筷子輕輕刮去發黑的藕皮，挖去爛掉的部分，小心地用刀切了厚片，放鍋里一煮，撈出，涼水里一泡，再撈出，放了蔥絲、鹽、醋，滴幾滴油，攪拌勻，擠一塊放嘴里一嘗：“挺軟的，不錯?！比缓?，上了祖墳，扔幾片，余下的娘吃，我們不吃的。直到現在，娘仍十分節省，好飯不吃，好衣不穿。有一回，大姐買了一件新衣。娘十分生氣：“快死的人了，有衣服穿，這不是浪費嗎！”“你穿一回新衣服，怕啥？”大姐說?！扒f稼人天天一身土，不是糟塌好衣裳嘛?！蹦飯桃獠淮４蠼阒缓玫缴痰?，好說歹說，少要了20元退了。

娘是會過光景的人。糧食留夠了此年吃的，余下的糶了，買的錢存銀行。當我上到初三時，娘便和爹商量了好久，終于將存款全取了出來。那時娘多么盼望我能考上學堂啊。后來，娘再沒去存錢，因為我馬上又上高中了，接著又面臨返鄉娶妻。娘是非常希望我能考上學堂。娘懂知識可以改變命運。然而我荒廢了學業，讓娘失望了。我曾見過好強的娘偷偷地抹了幾次淚。后來，她曾對我說：“早知你不好好學習，我將錢存了，也有很多利息的?？墒?，我總盼著你好哬！”

是啊，可親可敬的娘，你是為了你的兒女活著的。你的兒女能有出息，你的人生也有意義。雖然你只會說這是臉上添光彩，可你己經竭盡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