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塊三分地,一面靠埝,另一面靠溝,先前種小麥,一直人工收割,現在爹娘割不動了,而我沒能力割,因為我癱了。好好的地荒棄了太可惜,娘聽人說種玉米收成不錯,于是改種玉米。
娘是種莊稼的把式,種多少心中有數,大約尺把遠一株吧。娘于是用腳從南到北又從東到西丈量了好幾遍,終于用鋤頭挖了666個坑,種下666粒種子,這一年風調雨順,竟收了500斤玉米,賣了600元,比種小麥整整收入高了二倍。
第二年,種下了888粒種子,過了十來天,出得挺整齊,但是老天爺不下雨,幼苗不但不長,到了中午蔫巴得要枯死。娘一天看三回,早上回來說:綠油油的,中午回來說:干枯了,傍晚回來說:又變綠了。到天明再到地里看,只說:苗兒一點也不變。
我也是一天到地邊看好幾回,憋得不好受,趕緊搖著輪椅到田邊放一放,幾天后苗兒死掉了,才知水一到肚里就不是水了,而娘只罵老天爺:獨獨旱死了一株,全死了就不要了。其實她是說氣話。
早就想澆苗兒了,無奈排隊的太多。終于等到了,管泵的大清早通知說:馬上就輪到了,趕緊著。娘和爹抱了皮管子扛了鐵鍬,一瘸一拐就上地里了。我搖著輪椅也要去。娘說:呆家吧,去了啥事不頂。我只好乖乖地呆在家。
早飯時間也過了,娘和爹還沒回來。我拿了兩硬饃頭,來到地頭,給娘和爹一人一個,他倆狼吞虎咽馬上就吃完了。娘說:“你回去吧,再有半小時就輪上了。”
回到家,我竟睡著了,因為娘和爹凌晨兩點起來說澆地,我沒起床,但驚醒了。一覺醒來,看表:下午兩點了,娘和爹還沒回來。我又來到田邊,娘和爹都在烈日下坐著,那一塊兒竟沒一棵樹。她倆干張著嘴,臉都變紫色了。我大吼:餓死了!餓死了!娘于是站起來,拿衣服擦了一把汗,搖搖晃晃地回家做飯了。而爹仍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大喘著氣。我氣不打一處來:“要等曬死嗎?”“啊,嗚”,爹的嗓子已嘶啞了,只好指指地上鋪的皮管子,意思是怕小孩戳了窟窿。我大笑他的愚:這么熱的天,沒事鬼才出來呢。但爹并不相信。于是,父子倆便在烈日下曬著。過了一會兒,娘喊我和爹吃飯,她呆在地里。飯罷,爹又和娘等著了。
到傍晚時,還沒澆上,然而老天爺開眼了,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接著越下越大。
娘一到家,顧不上換濕衣裳,先在土地爺面前燒了一柱香,畢恭華敬地瞌了七八個頭:老天爺啊,你又送了俺們一百塊啊!
娘不再上田地瞅了,而我還是一天數趟地上田地,因為玉米吐穗了,我天天掰看有沒顆粒,想吃玉米穗。因為天熱,竟中暑了。娘疼我,不讓我再出去,但她只以為鳥兒膽大得撕玉米皮,卻沒想到懶惰的我會上田地來。
終于煮玉米穗了,香噴噴的,我吃得特帶勁。一回頭,卻見娘和爹沒吃。
“咋不吃呢?”
“以前吃傷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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